其他小朋友也知道了來接尺綾的人是警察了,而且是比大孩子爸爸要厲害得多的警察。
尺綾以為他們會討厭自己,但是沒有,反而,他們都熱情問著相關細節。他們問的問題很深奧,尺綾就沒幾個聽懂的,隻能說出“他辦公室破破的,有平板可以玩,還不給他吃午飯”這些句子。
有時候,就連大孩子也忍不住參與進來,問問這問問那的,自從看見那個長官後,他很少提起他的爸爸了。尺綾感覺小朋友們都成為他的小跟班了,就連大孩子也一樣。
一下課,尺綾走到哪兒,他們就跟著尺綾走到哪兒,聊著聊著天就把他圍住,形成以尺綾為中心的圓圈。
這有一點奇怪,但他沒有在意,被環繞的感覺比平常要更加溫暖,很舒適,而且他不用給小朋友們派發零食,這是很好的。
為期一個月的手工課馬上就要上完了,有的小朋友要回老家,不再來上課了,有的小朋友還要去其他興趣班。
尺綾詢問哥哥,以後是不是再也不用去興趣班了,其他小朋友都管這叫暑假。哥哥說不是,他還給尺綾報了一個畫畫班,一樣的時間,有二十節課。
尺綾點點頭,好吧,他還挺喜歡去上興趣班的。他和其他小朋友說了,小朋友們七嘴八舌,大孩子會留下來上鋼琴課,其他三個小跟班有一個不來了,另外兩個說要上象棋課和硬筆書法課。
尺綾不懂象棋,也不懂寫字,但他知道自己要換教室上課了。老師將他劃分到建築的另外一邊,與手工課的路線大相徑庭。
“聽說那邊會有很多初中生。”小跟班一號說,他的消息總是最靈通的。
這群馬上要上小學的小朋友,對初中的哥哥姐姐們簡直是要仰起頭來看,無論從身高還是年齡,都將他們狠狠碾壓。
“初中生很壞嗎?”尺綾不安地問。
“聽說他們能隨身攜帶手機,而且還能談戀愛、打架。他們學的東西肯定也比我們難很多。”小跟班一號道聽途說地轉述。
尺綾有一點害怕,他揣著手,對過兩天的新課程不抱希望,大孩子說不要怕,要是有其他大孩子欺負尺綾,可以上二樓叫他來幫忙。
三天後,新課程開始。
尺綾挎著自己的小馬包,按照老師的指引,進了玻璃門往左手邊走,進了一條全新的走廊,課室比他想的要大得多,樣式也與之前完全不一樣。
老師說這個叫畫室,但是兒童畫的小朋友不在這邊上課,這邊是給小學生和初中生練習素描和油畫用的。尺綾他們是在隔壁的小廳裡,那裡有一張大桌子,牆上還有很多裝飾品。
與暖黃色的畫室相比較,這個兒童畫專用課室看上去要敷衍得多,起碼牆壁和桌子都是平淡的慘白色。
這似乎注定了兒童畫沒法與專業畫相媲美,起碼兩種課的價格也不一樣。
起初第一天,老師沒讓他們自我介紹,而是徑直開啟課程。尺綾看著全新的小朋友,一個也不認識,到休息時間,他隻能去走廊找以前的小跟班們一起玩了。
小跟班們也不約而同地走出來,畢竟他們也沒能很快交到朋友,比起要花心思交友,他們還是更喜歡現成的夥伴。
“你們班有多少個小朋友呀?”
“你們的男生多還是女生多呀?”
“你們的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小朋友們互相問著這些問題。這些尺綾都沒怎麼注意,於是他隻能回答不知道。
一群比他們要高出兩個頭的初中生路過,在這些學生麵前,大孩子的身高都顯得如此遜色。尺綾怔怔地望著,說不出話來。
他們穿著白色的毛衣馬甲,邊上鑲嵌著他們學校校徽的條紋顏色,一件白色的短袖作為底襯,頭抬得高高的,手裡抱著他們看不懂的畫畫參考書,走路十分優雅。
尺綾看得快癡呆了。這是他們附近一所私立初中的學生。家庭熱衷於培養他們的審美興趣,每到有假期的時候,就會前來這邊作美術的學習。
尺綾才剛用蠟筆畫完小馬駒,看見這些初中生走入畫廊,坐在畫架前挺直腰板,開始拿起炭筆描繪,那是如此優雅高級,尺綾甚至看不懂他們在畫什麼。
“好厲害。”一個小跟班感慨。
“不準說他們厲害。”大孩子反駁,增強己方士氣,“我們以後也會變成那樣的,我們會比他們更厲害。”
這裡麵隻有尺綾在學畫畫,要做到一模一樣的複刻,也隻能寄托在尺綾身上了。大家看著尺綾,尺綾還在回味著初中生們的走姿,直到目光落到身上,才瞬間回過神來。
“尺綾你一定要比他們厲害啊。”
“尺綾你要好好學畫畫。”
“尺綾你以後也會去那間學校讀書嗎?”
尺綾不知道,他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再比了比自己身高,他好像短時間內做不到。
硬要說的話,大尺綾確實要比他們高,但是大尺綾不學無術,不會畫畫,更不會出門上興趣班。
他們投以羨慕的目光,接著便討論起馬上要上小學的事情。大孩子說他爸爸媽媽給他買了一個五百塊錢的書包。小跟班二號直接說買了一個三萬塊錢的書包,是全球限量的。
尺綾還沒買書包,哥哥說要送他去上小學,但這件事情貌似還遙遙無期。
“這裡怎麼有這麼多小屁孩。”一個聲音傳來。
“不知道,我們的地盤被占了。”另一個聲音回應。
小朋友們應聲抬頭,看到一個初中生正站在兩米外,他身後還有兩三個夥伴。他們頭發清爽,高高瘦瘦的,叉著腰,十分符合小朋友們對能令人仰望的初中生的想象。
他們口中的地盤,就是尺綾他們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地方,這裡有長椅和綠植,以及充足的陽光,當屬風水寶地。
小朋友們立馬鴉雀無聲,初中生們走過來,越靠近,身高的壓倒愈發愈明顯,壓迫感強烈。
小朋友們有些緊張,情不自禁咽一口唾沫,初中生們懶洋洋地揮揮手:“去去,快走開,這裡是我們要做的,彆在這裡玩。”
“但是這裡是我們先來的。”有小跟班小聲噓噓。
可是對方太有權威了,麵對初中生,他們就像是麵對大人一樣恐懼。小朋友們隻好起身,讓出長椅的位置,走到一旁去。
初中生坐上去,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準備開始打遊戲。
遊戲音效聲破開空氣,顯得格外嘈雜。小朋友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坐在了另一邊,也開始掏出遊戲機。
大孩子把他的學習遊戲機充滿電了,今天他們要裝飾虛擬家園,答題拿金幣買家具。
題目很難,小跟班們圍在遊戲機邊上,七嘴八舌挑著選項,挑不出來就讓尺綾動用運氣。然後大家又在買什麼家具上出現了分歧,一個小跟班說買6000塊的床,一個小朋友說買7000塊的床。
初中生突然不耐煩地吼一聲:“彆吵啊。”
小朋友們立馬靜下來,他們茫然地望望初中生,對方目光緊緊盯著屏幕,兩根大拇指扣著手機劃動,傳來很大聲的特效聲。
是在說他們嗎?小朋友們麵麵相覷。
初中生沒看他們,隻看手機,估計不是在說他們,小朋友們繼續咿咿呀呀地討論。
十幾秒後,初中生站起來,對著他們爆破一聲:“我操,彆吵了。”
這下小朋友們確定是在說他們了。他們的討論戛然而止,望著發怒的初中生,定定地滯住了。
“你們這些小屁孩給我滾到其他地方去,彆在這礙著我的眼睛。”初中生皺著眉頭,對他們指手畫腳,“吵吵吵,煩死了。”
剛剛那句夾雜臟話的怒吼,已經完全破滅了他們的形象。小朋友們幾乎是第一次遇到陌生人被斥責這種事情,頭腦都是懵懵的,不知道如何應對。
對麵聲音很大,語氣還很凶,論起體重一個初中生等於兩個尺綾。雖然人數多,但打架肯定是打不過他們的。
初中生甩臉色,手也跟著甩來甩去,轉身回到長椅上,又罵了好幾句臟話。
大孩子突然高聲:“我們不走。”
剛剛準備坐下的初中生回頭,哼出鼻息:“嗯?”
大孩子抓緊遊戲機,伸長脖子,嗓門響亮:“本來就是我們先來的,我們就該在這裡玩,你們的手機也吵得要死,還說我們。老師又沒說不能說話。”
初中生似乎是沒想到這群弱不禁風的幼兒園小屁孩之中,還有個領頭的犟種,迷惑地啊哈了幾聲:
“你搞清楚點,我們老早就在這裡了,比你早了兩個星期。你多大啊,你老師叫什麼名字?信不信我舉報你。”
“舉報是小屁孩才玩的東西。你是小屁孩。”大孩子罵回去,這一點他完美繼承了爸爸的骨氣。
初中生想威嚇他們,舉起拳頭,殊不知大孩子平常就是舉起拳頭的那個,其他小跟班也鼓舞士氣,絲毫不畏懼。
“你們年紀這麼大,還要打我們這些小朋友,你們真壞!快走開!”
“你們這群小孩真的是有病吧,神經病。”初中生又連罵幾句臟話,“惡人先告狀。”
這塊地盤的歸屬權如今不明,這群小孩子們不肯走開,初中生們更是丟麵子,不願退步。堂堂十幾歲少年,竟然讓十歲不到的小屁孩給倒騎一頭了?
兩方爭吵了好幾分鐘,氣氛囂張跋扈,大孩子突然站出來擋住初中生。
“這樣吧,我們來比賽打這個遊戲。”他舉起手中的遊戲機,“誰的分高誰在這,這樣最公平。”
初中生才不想理他們,嘲笑道:“你們玩的什麼弱智小遊戲。”
“你們玩的才是弱智小遊戲,你們根本不敢玩。”大孩子憤怒喊。
雖然知道這是激將法,初中生們還是忍不住上鉤,和小屁孩對罵就算了,現在還要讓他們看低,不得不他們打得心服口服。
他們看一眼這個遊戲機上的速算內容,都是些簡單的加減乘除,才小學水平,簡直是侮辱他們智商。
“你們可彆哭。”他們在手機上下軟件,劃拉兩下,必定碾壓這群小屁孩。
小朋友們如臨大敵,對方真的答應了,他們要開始比賽。他們麵前的可是比他們年齡大整整一倍的初中生!
“哼,誰怕誰。”大孩子也反駁回去。他轉身,對群體裡透明的尺綾喊:“尺綾,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