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1 / 1)

直到穩婆匆匆趕來,潼眠才安心退出房間。舒婉梔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自額前滑落,浸濕了枕頭。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更添了幾分緊迫與不安。

“這產房怎如此安靜,隻有穩婆的聲音?”一向儒雅的茉霄竟有些焦急,時不時朝著房間的方向望去。

“茉霄大哥不必著急,女人生孩子都要留存體力的,大喊大叫隻會透支身體,孩子也會有危險的。”潼眠安慰道,“她可是醫仙舒婉梔。”

“是我多慮了,還是潼眠姑娘冷靜。”

“其他人也都去休息吧,生孩子也不是一時半會的,我們輪流有人值守就行了。”中毒初愈的潼眠有些倦意,但還是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眠兒,你臉色不太好,要不先去休息。”樓容璟滿臉擔憂,一眼就發現了潼眠的異樣。

“也好,我去休息幾個時辰,期間就交給你們了。”

許是近來太壓抑,一路奔波,睡覺也是警惕無比。回到漊都後的潼眠頓覺得輕鬆不少,倒頭就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再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簡單洗漱更衣後,潼眠仍睡眼惺忪地推開了房門,其他人也都在。

“怎麼沒叫醒我,都這個時辰了。”

“眠兒自回漊都就沒好好休息,這裡都有我們,不會有事的。”樓容璟滿眼心疼,很難想象以前在宮裡每日有多忙,還要抽空出宮處理樓外樓的事務。

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小生命呱呱墜地。大家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迫不及待地擠到房門口。

“生了生了,是個閨女。”產婆抱著嬰兒打開了房門,笑意盈盈。

“你們照看著孩子,我進去看看婉梔。”進屋後房間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雖然潼眠早已習慣這些氣味,但仍有些不適。

舒婉梔躺在那,想起身被潼眠製止了。

“剛生產完,不宜亂動,孩子很好,他們在照看著,你無需擔憂。”潼眠握住舒婉梔的手,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你好生歇著,我也不打擾你了。”

一屋子人都還沉浸在孩子的喜悅中,隻有樓容璟注意到了潼眠打算打算出門。

“眠兒,你去哪兒?”

“我去......看看故人。”潼眠沒有說出他的名字,沒有見到他的最後一麵,多多少少是她的遺憾。

“好,我等你回來。”樓容璟自然知道潼眠說的故人指的是沐悠之,沐悠之一直是她的心結,他相信她是徹底放下了,釋懷了,所以他說等她回來而不是陪她一起去。

潼眠挑了一匹快馬,縱身一躍便策馬而去。

春寒料峭,出門前還是微泛晴的天氣,突然細雨如織,潼眠手執一壺溫熱的酒,步履堅定而沉重。她的身影在竹林間若隱若現,一襲素衣隨風飄揚,宛如林間仙子,卻帶著幾分哀愁。

郊外草廬不遠處的空地,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周圍沒有一絲雜草,一看就是經常打理過的。潼眠緩緩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她輕輕揚起手中的酒壺,在墳前一灑而儘。

“悠之,我來看你了。”她的聲音低沉有些沙啞,仿佛怕擾了墳中的安寧:“阿來還活著,他已娶妻,過得很好,還有,婉梔生下了女兒,叫沐書瑤。”

她將酒壺放在墓前,雨絲依舊綿綿不絕,打濕了她的發梢,也模糊了她的視線。潼眠並未飲酒,而是靜靜站著,任由思緒嫖回初識的那些日子。

若是當初她沒有在草廬停留,若是當初她沒有對他心動,他是不是就能免於這場無辜的災禍。

“悠之,我遇見了一個人,就像你對婉梔那樣一心一意,堅定不移地選擇彼此。”

她對沐悠之,也僅僅止步於心動。而樓容璟不同,他們經曆了生死,彼此陪伴,信任。

沐悠之教會了她心動,樓容璟,則教會了她如何愛,不止愛天下百姓,更愛一人。

潼眠靠著墓碑,淺眠入睡。

夢裡仿佛出現了沐悠之的身影,有個溫柔的聲音在說,我不怪你。

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潼眠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墓碑上的名字釋懷地笑了。

這次,她是徹底放下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最後一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座墓碑,轉身離去,隻留下那一壺酒立於碑前。

潼眠沒再回頭,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再見了,悠之。”

待潼眠回到漊都時,已快到掌燈時分。

泱絮聽到馬嘯聲出門迎接,喊了一句:“潼眠,樓容璟回府去了,你要不去樓府找他?”

“阿璟怎麼了?”潼眠聽出了泱絮的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身世後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你還是去看看他吧,隻有你能勸得動他了。”泱絮將雪魄燈遞了過來:“你把這個帶上吧,離得久了他寒症受不住的。”

“多謝。”潼眠來不及下馬,夾緊馬腹,直奔樓府。

“有人嗎?”潼眠急匆匆叩了幾下門。

管家喊了一聲“誰呀”立刻來開了門,仔細一瞅,是潼眠,惶恐行禮:“殿下稍等,老奴馬上去喊老爺出來。”

“不急,煩請通傳。”潼眠整了整衣襟,不想失了禮數。

“哎呀,殿下,您怎麼來了?”樓宴邁著沉穩的步伐出門相迎:“璟兒自從回府,就把自己關在房間,殿下幫老臣勸勸他吧。”

“樓相不必擔心,我去勸勸阿璟。”

“好好好啊,老臣準備了晚膳,一會你跟璟兒過來吃吧。”樓宴給了潼眠應有的禮數,同時也像長輩一樣,招待第一次入府的潼眠。

在管家的帶領下,潼眠穿過層層回廊,來到一處幽靜的院落。

“這是夫人曾經居住的地方。”管家張伯開口介紹道。

果然阿璟還是在意自己的身世,她跟阿璟都有各自的心結,她的心結是沐悠之,而他的心結,是他娘親厲華。

“阿璟......”潼眠試探地輕輕喚了一聲。

屋內聽到聲音,立刻有了動靜,門很快就開了。

張伯恭敬地行了一禮,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