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曳抬頭，很是果斷地拒絕了秦野。

“不用了。”

秦野揚揚眉，脾氣臭這種事，出廠自帶。

他看向小女孩，什麼都沒說，那幅表情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他不樂意，不怨我。

店外的重量級父子已經去下個地點，爹強拉硬拽帶走了兒子。

黑發黑眸的一大一小因為任務沒完成被迫留在原地，邊上堅持等著他們的小姑娘比他們看起來急。

秦曳很執拗，不發一言，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說人跟人確實很難互相理解，不同時期的自己跟自己都做不到，中間隔開太多年，思想重疊不到一起。

作為成年人，秦野決定不再浪費時間。

一來麵前的小女孩盯得他煩躁，二來他有點犯困，想趕緊做完這些沒意義的任務找個地方休息。

男人彎下身，一手攬住小孩，站起來以一種半抗肩膀的姿勢開始在不大的店裡兜圈。

秦曳被略帶粗魯地抱起來時愣了愣，手撐在他肩膀，抗拒肉眼可見，但也沒特彆大的動作。

秦野：“你不想我也不想，老實點。”

小孩兒最終選擇沉默配合。

在他短暫的生命裡，見多了要求和控製，沒什麼機會感受正向積極的愛。這種成年人略帶親密的動作實在過於陌生，以至於他覺得怪異。

但說到底他隻是五歲的孩子，兩圈之後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給自己找了個比較舒適的位置，像是伏在秦野肩頭。

十圈不多，秦野肩膀貼著秦曳的胸口，心臟跳動的頻率傳過去，清清楚楚。

任務完成得很快，在一旁看的於靜靜小朋友心滿意足。

於良泰是個寵女兒的，雖然時不時掃眼時間，著急超時拿不到最後的車票，但還是百依百順地跟著閨女等到了最後。

秦曳被秦野放下來，於靜靜試探著過去搭話：

“我們一起吧。”

秦曳表情不多，沒有說話，看得出來其實不是太想，但還是沒拒絕。

017：【宿主你小時候怎麼這麼高冷。】

秦野：【天生的。】

命定逼男。

四人到遊戲廳的時候另外兩個家庭也還在。

這裡的任務是用一百抓到三個娃娃，在對抗遊戲裡戰勝提前安排的工作人員。

完成後剩餘的資金可以納為己用。

任務主打一個大人玩，小孩看。

遊戲廳放著音樂，機器音量不低，到處是人交談說話聲。

看著的孩子在躍躍欲試，在哇哇大叫。

秦野有點倦，頭腦昏沉，周圍嘈雜的動靜叫他生出點煩躁來。

他按照流程取幣，拿的不多，先換了十個。

等在身後大腹便便的男人是二號家庭裡的爹，年紀起看起來也不大，他探出頭視線垂下望著，嘲諷一笑：

“窮慣了吧，這麼省。”

秦野頭也沒回，語調輕慢：“換多了浪費不是。”

“喲這麼有自信，就你這換法，還得來八百次。”

“看來你挺不自信的。”

“……”

在對方給出下一句反駁前秦野已經退開走到一邊。

熱鬨的娛樂地，孩子們看得眼花繚亂又興奮，秦曳站在角落的位置觀察，麵無表情，冷眼旁觀。

秦野望過去，光怪陸離的光線色彩中間一小團黑色，自發的孤僻。

他靠近兩步，伸手把一小袋遊戲幣遞了過去：

“結束了來找我。”

017：【人都沒遊戲機高，宿主你對自己這麼狠心。】

秦野：【看他無聊，給他找點事做。這點程度，跟狠心搭不上。】

小孩兒抬眼，接過東西拿在手裡。他年紀太小，掌心甚至包不住十枚幣。

秦曳：“做完這些能回去嗎。”

秦野看向那雙跟他一樣形狀還沒長開的眼，如實說：“不能。”

秦曳：“為什麼。”

秦野想了想：“因為遊戲開始，沒通關結束不了。”

這是個淺顯易懂的比喻，對於小時候的秦野來說足夠貼切。

秦曳沒有再問下去，很聽話，很順從，拿著幣去了最近的一台娃娃機麵前。

秦野看著他的背影，像目送過去的自己。

一些好或者不好的記憶在腦子裡兜轉一圈，最後被丟回去雪藏。

遊戲廳裡獨自抓娃娃的秦曳很快吸引力一眾視線。

攝像頭對著拍，節目工作人員看著不遠處坐在椅子上捏眉心的男人，暗暗罵了句渣爹。

看直播節目的觀眾正在刷評論：

“怎麼就讓這麼小的小孩兒自己玩？親生的嗎？”

“節目上都這樣，底下得冷漠成什麼樣。”

然而很快他們的注意力跟重點就到了另一件事上，這小孩一抓就中，水平了得。

小胖墩也湊熱鬨在一旁看，在周圍小小驚呼聲裡癟癟嘴：

“哼，就是運氣好。”

小胖子的爹很認同兒子的說法。

然而打臉雖遲但到。

三個娃娃是從不同機子抓出來的，中間沒有空過一爪。

如果說一次中是靠運氣，連著三次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周圍嘰嘰喳喳討論聲。

秦曳被圍觀著，不太自在又不好說什麼，從人群裡擠出去找對抗遊戲。

五歲小孩的視線很低，看東西吃力，但他還是往遠處望了一眼。

秦野在角落，拉了一把沒有靠背的凳子，正倚牆坐著，頭微微垂下點角度，似乎是睡著了。頂上的燈投下一絲不亮的光線。照得他的頭發毛糟糟。

年幼的孩子沒再看下去，他莫名覺得這個大人跟這裡其他的大人不太一樣。

秦曳跟工作人員打遊戲的時候，聚過來的人已經圍了兩三圈。

胖子爹跟父女組還在抓娃娃。

小胖子沒跟著親爹，擠在裡邊，看起來並不開心，帶一點被同齡人遠超風頭的憤懣。

秦曳用了沒多久就順利贏了這場遊戲，畢竟打小開始訓練，這種難度對他來說算不上難。

大人在感慨，小孩聰明又好看，順便也誇工作人員貼心。

畢竟跟小朋友玩，肯定得降低難度放點水幫一幫。

隻有坐在機子麵前的工作人員自己知道剛剛玩得有多認真。

他沉思：什麼手速，什麼反應，什麼情況就輸給五歲小孩兒了？？

秦曳功成身退，左手三個串一起的玩偶，右手是剩下的遊戲幣跟通過卡片，正準備去找秦野交差，就被小胖墩給攔住了路。

對方穿一件奧特曼的卡通衣服，胖手一伸：

“把你的東西給我。”

秦曳莫名其妙，沒打算搭理。

小胖叫熊浩元，確實很熊，而且好圓。小胖覺得從身形上看自己必贏，於是非常橫行霸道地撞上秦曳，伸手就要開搶。

大人一開始還以為小孩兒鬨著玩，沒注意。

遠處秦野已經睜開眼，是被吵醒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戴眼鏡的男人，拍了拍他肩膀。

秦野抬頭，腦子還渾渾噩噩：“？”

男人給他指了指：“你兒子被欺負了。”

秦野頓頓，掌根壓壓發漲的眉心，望了一眼，隔著人群能看到兩個小孩麵對麵站著，正在對峙，具體看不清在乾什麼。

眼鏡男：“你不去幫忙嗎？”

秦野關注的重點有點偏：“你哪位。”

眼鏡男：？

“跟你們一起參加節目的，第一個家庭。”

秦野點了點頭，沒站起來的意思。

男人有些不解，同時也很好奇：“你們真是父子嗎？看起來一點不擔心。”

秦野避重就輕：“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處理。”

眼鏡男似乎認同了這個說法：“小孩又乖又討喜，也很聽話，不吵不鬨的，怎麼教出來的？”

秦野睡一半被吵醒心情不算好，視線落在遠處年幼的自己身上。

“養過狗嗎，栓個鏈子，給口飯吃。訓一訓，罰一罰，不合心意打到滿意，沒有不聽話的。”

對方沉默著看向他，似乎在思考這話的真實性。

“……”

秦野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開玩笑的。”

眼鏡男鄭文華有點腦子，能感覺出來這位酷爹並不是很想跟他交流育兒經，畢竟世上沒有父親會對孩子做出這種事，但他又隱約捕捉到了一絲不摻假的情緒。

017：【宿主，你剛說的是你自己嗎？】

秦野眼底看不出悲喜，笑笑：【隨口編的。】

遠處秦曳跟熊浩元小朋友還在掰頭。

好圓小朋友看對方似乎沒把自己放眼裡，非常不滿地上手一拳，砸在肩膀。

“有沒有聽見，把東西給我！你一點都不厲害！”

秦野到的時候剛剛看見這幕，皺了皺眉。

黑頭發的順毛小男孩吃痛踉蹌了一步，周圍大人非常明辨是非地開罵了。

“誰家小孩啊！怎麼教的！怎麼打人？！”

“來這裡演節目的那些人是不是，哎哎，攝像頭都拍下來，一點教養都沒有！”

大號熊胖子聽著聲音摸來了，麵對討伐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小孩兒鬨鬨矛盾怎麼了。一個個這麼緊張，也不是你們兒子，他爹都沒發話呢。”

這一句很順利地把眾人視線引到了秦野身上。

秦野沒在意周圍一二三的目光，也沒有要動手護短的意思，隻是看著秦曳，看著小時候還沒生出太多反骨逆鱗的自己。

兒時跟同齡人接觸太少，活得封閉，暫時沒人教他這種時候該怎麼處理。

兩人對視一眼，秦野給他指了條不是很和善的明路：“彆指望我幫你，不爽你就打回去。”

小胖子看對方似乎很好欺負，親爹還給自己撐腰，來了勁，一臉得意欠揍伸著臉：“來，打我呀，我才不怕你。”

秦曳很聽勸，熊浩元小朋友求拳得拳。

個子小一些的男孩伸手揮拳的力度一點都不小。

“彭”一聲悶響，小胖子被揍倒在地，他甚至沒反應過來，靜音兩秒才覺出痛來，隨後是“哇——”一聲驚天嚎哭。

圍觀群眾表示舒服了，很滿意。

熊爹一愣，急了。罵著臟的上手就要去推，秦野握住他小臂一抬，白肉一圈紅，給人疼得齜牙咧嘴麵目猙獰。

他臉上露幾分笑，語氣輕快：

“小孩兒鬨鬨矛盾怎麼了。緊張什麼，這不是還活著，哭得中氣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