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善帶著桃子回到雲靈觀,進了院子就喊兜明,“嘟嘟,嘟嘟。”
趴在走廊下打盹的兜明抬起腦袋,看到雲善兜著東西,露出大半個白嫩的小肚皮。
“來。”雲善說。
兜明變成人形走過來,看到雲善衣服上兜的是桃子,問道,“山上摘的還是重山給的?”
“給的。”
雲善等兜明把桃子都拿下去,拍拍鋼蛋,“鋼蛋,趴下。”他從鋼蛋身上爬下去,抱起一個大桃子跑進廚房裡。
兜明拿起桃子一口咬下去。滿口又香又甜的味道和記憶裡一樣。兜明自言自語道,“重山結的桃子是最好吃的桃子。”
雲善從廚房裡跑出來,又摟了兩個大桃子進去。然後跑出來找西覺。
“西覺砍竹子去了。”兜明說,“一會兒吃飯就回來了。”
雲善拖了個小板凳,坐在兜明身邊,小手搭在兜明腿上,問,“嘟嘟,阿青呐?未來呐?風呐?”
“他們在另一座雲靈觀。”兜明說。
“雲靈觀。”雲善跟著重複。他知道雲靈觀就是這座小院子。另一座雲靈觀在哪呢?
“什麼時候,回來呀?”雲善問。
兜明說,“不來了。”
“他們在自己的雲靈觀裡。”
“不來?”雲善站起來,拉著兜明,“找找。”他要拉著兜明去找阿青、未來還有風嵐。
兜明不動,“找不回來。”
“找!”雲善皺著眉頭強調。
“找也找不回來。”兜明說。
雲善撒開手跑進廚房。兜明聽見他讓花旗去找人。花旗也說找不到。雲善站在廚房裡哭了出來。
小小的孩子不懂離彆,不明白原來每天在眼前晃的人怎麼突然就不見了,也找不到了。明明早上還一起在雲靈觀呢。
雲善總喊要找人,坨坨和花旗都哄不好他。隻好任由他站在廚房裡哭。
雲善自己哭了會兒,小手擦掉眼淚,抱著花旗腿喊,“喝水。”
花旗正翻著菜,低頭對他說,“找小叢去。”
雲善去找小叢。小叢把桌上壺裡晾涼的白開水倒進雲善的杯子裡,把杯子掛在雲善脖子底下。雲善自己會開杯子喝水。
西覺左手拖著竹子,右手拿了一把黃色野花,看到鐵蛋和鋼蛋都趴在走廊下,就知道雲善也回來了。
他喊一聲,“雲善。”
“哎。”雲善脖子下掛著杯子跑出廚房,高高興興地喊,“西西。”
“花!”
西覺把黃色的野花遞給雲善,“小鬆鼠叫你去哪玩了?”
“吃的。”雲善想起來留給西覺的桃子。把花放到一邊,抱了桃子給西覺,“西西吃。”
“重山給的?”
“嗯。”
西覺把兜明身邊放著的小凳子拿遠一點坐下。雲善趴在西覺腿上嬌憨地問,“好不好吃啊?”
“好吃。”西覺笑著回他,把桃子放在雲善嘴邊。雲善咬了一口,笑著嚼桃子,“好吃。”
雲善抱著黃色野花到廚房門口喊坨坨。
“乾嘛呀?”坨坨問他。
“找瓶子呀。”雲善說。他要把小野花插起來。
坨坨領他去睡覺的屋子,從窗台上又拿了個泥瓶子,帶著他去外麵裝水插花。這次的花被坨坨放在了廚房的窗台上。
弄完花,雲善又去找西覺。西覺拿著砍刀劈竹子枝杈,說要給雲善做個小掃把。
雲善十分開心,圍在西覺身邊,把西覺砍掉的枝杈撿到一旁堆著。
“吃飯了。”坨坨在廚房裡衝著喊。
西覺和兜明帶雲善去井邊洗手。雲善自己洗完了手站起來,西覺拉著他的小手看了看,手背上還是黑的。
“打香皂再洗一遍。”西覺說。
“我啊?”雲善問西覺,轉頭看了兜明一眼。
兜明站起來,用腳輕輕踢他屁股,“不是你,還能是我?”
“我手可洗乾淨了。”
雲善蹲下來,小手在水裡擺一擺,蹲著挪到香皂盒跟前,把香皂拿出來摸了摸。
他好好地搓了搓了兩隻小手,看到手麵上起了灰色的沫子,自己道,“臟。”
西覺好笑地看著他在盆裡洗乾淨手,然後牽著雲善乾淨的小胖爪,帶他去廚房吃飯。
吃完午飯,妖怪們照例去小樹林裡睡覺。小妖怪們早就在這等著了。
猴子精拉著雲善去看他們給他新做的吊床。
吊床扣在兩棵小樹中間,離地約莫有30公分高。
“小掌門,你上去試試。”小兔子說。
雲善很新奇小吊床,摸來摸去地問,“什麼呀?”
“吊床。”坨坨已經鑽進了一旁的土裡,隻露出個腦袋在外麵。“躺在上麵睡覺的。你小時候就愛躺在吊床上睡午覺。”
“睡覺啊。”雲善翹著腳爬進了吊床裡。
小鬆鼠站在樹枝上喊,“小掌門,你躺下。”
雲善聽言,躺了下去。
小鬆鼠從樹上竄下來,站在地上喊,“還有一點空。”
雲善躺在吊床裡,吊床最下麵離地麵隻有十公分的距離了,好在沒碰到地。
雲善側著頭問,“什麼?”
“吊床能用。”小麻雀高興地說。
鐵蛋站在吊床邊,抬著爪子也想往上爬。
猴子拽著它的尾巴不讓它上去,鐵蛋扭頭對著猴子精吼了一聲。猴子精不客氣地在它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吊床撐不住你。你不能上去。”
鐵蛋和猴子精不熟,對猴子精打它屁股的事顯然很惱怒,伸出大爪子要去拍猴子精。
被猴子精擋住。雲善坐起來,“鐵蛋,不打。”
小兔子對猴子精說,“咱們和鐵蛋還不熟。你彆碰它了。”
“不怕。”雲善對猴子精說,“鐵蛋,不咬人。”
“我知道。”猴子精沒再碰鐵蛋。
西覺、兜明和花旗分開趴在樹下睡覺。根本沒管這邊。就連鐵蛋剛剛吼了一聲,兜明和西覺也隻是動了動耳朵,連眼睛都沒睜開。
小妖怪們和雲善有著說不完的話,一直呱呱唧唧地在說,時不時地還笑幾聲。
小叢睜開眼去看,雲善躺在吊床上,吊床從前麵往後蕩。猴子精倒掛在樹上,和小鹿一起晃著吊床。
過了很久,玩鬨的聲音才停下。雲善躺在吊床裡呼呼大睡,小妖怪們趴在雲善的吊床旁,都一起睡著了。
下午,小妖怪們湊在一起,讓坨坨給他們講外麵的故事。
坨坨說到陣法啟動之後,他們剛下山就遇到了樹葉的後人,停在小鹿頭頂上的小麻雀說,“真有緣分。”
“樹葉的墳就在雲靈山山腳下。我知道在哪。”
小叢放下書,問小麻雀,“在哪?”
“在山腳下靠西邊。那兒有一片墳地,是梁家的祖墳。”小麻雀把從山下聽來的事情說給坨坨他們聽,“埋了好些人。”
坨坨現在回想起梁樹葉,總還記得他們離開時,梁樹葉還是人類孩子的模樣。也總記得,梁樹葉坐在車上,衝著他們揮手喊,說要帶荔枝給他們吃。
可是南方的冬天沒有荔枝。人類的生命也隻有短短百年。
“山下現在是什麼模樣?”小叢問,“樹葉的後人還住在山下嗎?秀娘和秋生呢?”
“秀娘和秋生也早就死了。他們後人不在東望村。他家原來的房子也成了梁家的地。”
“梁家人還住在山下,不過房子變了,比以前大多了。”
“梁家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住在彆的地方做買賣。另一部分住在山下。”
“他家最近有喜事。有個人中了舉。梁家人很高興。”
“中舉?那是大事。”坨坨驚喜,“我在電視裡看過,這很難的。”
他轉頭問小叢,“這是不是相當於考上大學了?”
他們可是被梁小飛帶著去參加過人家考上大學的升學宴。
小叢想了想,“應該差不多吧。”
“上大學呀。”坨坨說,“也不知道辦不辦升學宴。”
“有流水席。”小麻雀說,“明天就開始。”
坨坨立馬道,“我們去看看啊。”
“現在山下是什麼樣子?”花旗細細地問了小麻雀,發現現在還是古代,和現代一點不沾邊。
“我們去山下看看吧。”小叢說,“人類看望故去的人要燒紙。我們去買些燒紙給樹葉燒一些。”這事,他們在二百多年就體驗過了,給靈隱燒過紙。也知道東望村隔壁的西萊村就有一家人賣燒紙。
“我們還有古代的錢嗎?”坨坨問花旗。
“沒有了。”花旗說,“200年前全都給樹葉了。”
“沒錢怎麼買東西?”坨坨說,“我們要先下山打工嗎?”
“雲善不是一些不玩的金珠子嗎?”小叢說,“金是硬通貨,古代和現代都能用。”
坨坨在乾坤袋裡找了些雲善不愛玩的金珠子。之前他們從商場裡拿了許多金珠子。雲善喜歡玩那些帶著圖案,帶彩色的珠子。沒有圖案的金珠子他不愛玩。
坨坨摸出了兩顆金珠子問小叢,“夠不夠?”
小叢不確定,“我也不知道。”
小叢的不確定讓坨坨又多準備了幾顆金珠子備用。
他們帶著雲善換了身古代的衣服下了山,沿著山腳下的路一直往前走。
路邊200畝的田地是他們當初開的荒地。現在地裡都是金黃色的麥穗,很是好看。
前麵有好些人彎著腰在地裡割麥子。
在田埂上,往牛車裡裝麥子的人瞧見花旗他們,隔得遠遠地打招呼。
“兄弟是哪裡人?”
“身邊跟著的野獸可聽話?”
坨坨跑到近前回道,“我們是山裡人。養的野獸都聽話。”
“山裡人?”那人驚訝道,“山裡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坨坨不明白地問。
“這片山以前都繚著白霧,凡是上山的人沒有不迷路的。”漢子邊把麥子往車上捆邊道,“三年前,突然有一天,霧就散了。再往山上走,不像以前似的總打轉,能進山了。”
“我聽人說,山裡還有座雲靈觀,裡麵還有師傅。”
“是。”坨坨說,“我們就是雲靈觀的。”
雲善帶著鐵蛋、鋼蛋跑到近前,漢子畏懼地往旁邊退了退,詢問道,“山裡的野獸多嗎?”
“好些人不敢上山,都說山裡的野獸多。”
“還行吧。”坨坨說,“前麵山頭的野獸少一點,後麵深山裡的野獸多。”
鋼蛋跳到車前,從車上拽了一把麥子吃。
漢子見鋼蛋離得近,更是畏懼,“這兩野獸真聽話?”
“聽話。”雲善站在車邊回,“鐵蛋、鋼蛋聽話。”
花旗見這漢子一副害怕的模樣,踢了鋼蛋一腳,“彆吃了,走了。”
鋼蛋畏懼花旗,蹦跳著跟在花旗後麵離開。
等花旗他們走遠,田裡的人紛紛來找田埂上的漢子打聽,“這些是哪裡來的人?”
“怎麼還養那麼大的野獸?瞧著比梁家養的狗還大。”
“這兩種是什麼野獸?”
漢子道,“說是山上下來的,雲靈觀裡的人。”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說,“山裡人啊,怪不得敢帶野獸。”
“聽說雲靈觀以前很靈的。得閒了咱們去山裡拜拜?”
“拜拜?”有人道,“你不怕被山裡的野獸咬死?”
“劉昌上次去山裡,遇到了一頭大黑熊。要不是命大,就交代在山裡了。”
“上回有個小孩跑到山上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還去了雲靈觀,觀裡的師傅叫他隻管下山。還真什麼事都沒有,平安下來了。”
妖怪們路過原來的房子,見房子果真變了模樣。以前隻是個小院子,一共有四間房。再看現在,已經是個闊氣的大院子,圍著圍牆,看不清裡麵。
不過隻看院牆的長度,裡麵的屋子肯定不會少。
院子門敞開著,坨坨站在前麵探頭往裡麵看了一眼。院子裡什麼人也沒有,隻有樹下栓著條大狗。看著模樣有些像大黃。
前麵原本屬於秀娘家房子的地方現在沒了房子,而是栽了幾棵樹。
妖怪們尋著記憶往隔壁西萊村去。好些個年紀大的老頭太太拄著木頭拐杖站在院子裡看他們,村子裡不見青壯年。
到了西萊村,都是頭發花白的老頭老太太聚在村裡的大樹下,不見村子裡有青壯年走動。
坨坨跑上前問,“老人家,這兒誰家賣燒紙?”
雲善騎著鐵蛋跟在後麵。
樹下的老人都驚奇地看著雲善。
一個老頭顫顫巍巍地問,“小娃娃,你騎的是老虎啊?”
“不是。”兜明說,“這是獅子。”
“獅子?”另一個老頭擺手,“獅子不長這樣。”
“獅子是卷毛。”
“獅子是直毛。”坨坨說,“等鐵蛋長大,就能長出大鬃毛。”
一個個子小小的老太太問,“獅子是你家養的?”
坨坨點頭,“不咬人。”
“誰家賣燒紙?”
“許大頭家賣燒紙。”一位老人家說,“現在許是一家都在地裡割麥子呢。”
“你要找人,就去他家地裡喊。”
“他家地在哪?”坨坨問。
村裡老人把許大頭家田裡的位置告訴妖怪們。妖怪們直接去了許大頭家地裡,喊了人。
許大頭滿腦袋都是汗,提著鐮刀,從地裡出來,“買燒紙?”
“你們哪人?我怎麼沒瞧見過?”
附近村子裡的人燒紙錢基本都在他家買。但是他確定附近誰家也沒養野獸,也沒有兩個白胖的孩子。
“山裡的人。”坨坨說。
許大頭對鋼蛋、鐵蛋怕得很,遠遠地走在前麵,邊走邊回頭和坨坨他們說話,“山裡野獸多嗎?”
“前麵不多,後麵多。”坨坨回道。
許大頭到了家,先是從水缸裡舀了瓢水灌進肚子裡。解了渴後才問,“要買多少刀燒紙?”
坨坨從懷裡摸出兩顆小金珠,“你看能買多少?”
許大頭帶著灰的粗糲大手捏著小金珠問,“這是啥?”
“金珠子呀。”坨坨說。
許大頭第一次摸到金子,稀罕地拿在手裡撥了撥,“真是金珠子?”
“真的。”坨坨把另一顆金珠子也給他,“兩顆珠子能買多少燒紙?”
“小珠子輕飄飄,能有多重?”許大頭拿出小稱,根本稱不出珠子的重量。
他捏著金珠子送到嘴邊,用牙咬了一下。原本圓滾滾的珠子直接被咬癟了。許大頭有些心疼,“還真是金珠子。”
坨坨又把準備好的8個珠子也都放在小稱。10顆珠子加起來稱出了些重量。一共有兩錢重。按照一兩金子十兩銀子換算下來,那就是二兩銀子。
許大頭拿了鑰匙開了庫房的鎖,指著屋子裡成堆的燒紙道,“二兩銀子能買這屋子裡所有燒紙。”
許大頭拿了刀燒紙,掀開給西覺砍,“我賣的燒紙都帶著銅錢印。彆家有的可不印銅錢。”
妖怪們知道,燒紙就是給故去的人燒錢用。也不知道樹葉、秀娘和秋生有沒有投胎。希望他們在下麵也能買個大宅子住。
一百多刀黃紙不好拿,鋼蛋和鐵蛋身上都被捆了好多黃紙。妖怪們身上也都掛滿了黃紙,就連雲善也抱著一刀。那麼多,一次性還是拿不完,最少也得分三趟。
許大頭正要去地裡把自家驢子拉回來,就見他爹趕著驢車回來了。
“來得正好。”許大頭把車上的麥子卸下來,“我正要去地裡。”
許大頭的爹看向大包小裹站在院子裡的妖怪們,“買這麼多燒紙?”
“你們哪人?”
許大頭道,“他們是山裡下來的。說是要去東望村燒紙。”
附近村子都知道雲靈山裡的霧氣沒了,山裡也能進去。
許大頭的爹邊乾活邊和妖怪們聊天,“你們祖上是東望村的?和村裡的人是不是都出五服了?”
“我們原先就是山裡的。”花旗說。
“原來就是山裡的啊。”許大頭的爹又問,“那給誰燒紙?”
“給......世交燒紙。”小叢說。
許大頭老爹在心裡過了兩遍“世交”這個詞,問道,“啥叫世交?”
“就是我們祖上和他們祖上認得。”坨坨扯著謊說,“想著開山了,就來燒些紙。”
“哦哦。”許大頭老爹又問,“給誰家燒紙?”
“興許我還認得呢。東望村大部分人我都知道。”
“村邊上的梁家。”坨坨說。
坨坨話音剛落,許大頭的爹立馬驚歎道,“梁家啊?聽說他家今年有人中了進士。昨天還有人騎馬來報喜。”
“他家以後要有官老爺了。”
“你們和他家有關係?”許大頭笑道,“說是明天有流水席,我們都打算去吃。”
驢車上的麥子全部被卸下來堆在院子裡。許大頭往驢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的燒紙,捆得很高。
經過村子樹下,那些老頭老太太看到這麼多燒紙,都好奇地問要他們去給哪家燒紙。
聽說是給東望村的梁家,有人問許大頭,“他家今天上午也燒了不少紙吧?”
“這麼大的事,得給祖宗報喜。”
“也燒了不少。”許大頭回道。庫房裡的燒紙今天都賣出去了。晚上還得再做一些,留著以後賣。
妖怪們按照小麻雀說的,先找到了秀娘和秋生的墳。也是一片墳地,沒個石碑,隻有一排排墳包。
“小麻雀怎麼知道這是秀娘和秋生的墳?”坨坨看著這一片鼓起來的墳包,都不知道哪個是秀娘和秋生的。
“這墳?”許大頭說,“他家人不住在東望村了,隔幾年才回來上一次墳。”
“今年應該回來過了。不然草不會這麼低。”
這和小麻雀說的是對上了。
西覺和兜明卸了一半燒紙,取了火折子點燃。也不知道哪個墳頭是秋生和秀娘的,他們就在旁邊的空地上燒。
許大頭看他們不吱聲,道,“不磕個頭?不說說給誰燒紙?”
坨坨拎起一刀燒紙扔到火堆裡,“秀娘,秋生,燒錢給你們買大彆墅住。”
雲善拽了一點燒紙,跑到前麵丟進火裡,又趕緊跑回來。他這麼來來回回地跑,一刀燒紙讓他燒了好一會兒。
五十多刀燒紙也就燒了一小會兒。火燒得旺,熱氣逼人,火堆前站不住人。
妖怪們站得遠,看著燒紙全都燒完,火滅了,他們繼續往前走。
經過梁家門口,許大頭特意停了下來,“你們不去梁家說一聲嗎?叫個人一起?”
“不用。”坨坨說,“我們自己去燒就行。”
許大頭覺得有些奇怪,也沒問,把東西拉到梁家墳地就回去了。
梁家的墳有石碑,妖怪們一找就找到了梁樹葉的墳。
看到上麵刻著的字,妖怪們心裡很沉重。
這些字他們在梁家的族譜上見過。那時候的傷感不如現在直麵著那麼強烈。
站在這,妖怪們清楚地知道這是樹葉的墳頭,梁樹葉就睡在石碑後麵鼓起的土包裡。
兜明一聲不吭地點了燒紙。
坨坨問,“你去了南方是不是就知道荔枝是夏天才有的?”
妖怪們往火堆裡扔燒紙,這次沒人喊燒給誰。雲善抱著一刀燒紙扔進火裡,看著火苗舔舐到紙上,燒過的紙變成了黑色。
他不明白燒紙是乾什麼的。看著西覺他們扔燒紙,雲善也跟著扔。
許大頭就覺得奇怪。他沒見過這種燒紙的人。來上墳燒紙的總要念叨念叨,磕個頭。這些人不磕頭,也不怎麼說話。就是不心疼錢,一燒燒那麼多。真是奇怪。
路過梁家,正好瞧見梁文忠站在門口笑著和人說話。
梁文忠家裡三個兒子,兩個閨女。中了進士的就是他那小兒子梁俊澤。
“梁叔。”許大頭喊。
“大頭。”梁文忠笑道,“這時候咋牽著驢在我們村?”
“沒下地?”
“有人買了好些燒紙,我給送過來。”許大頭道,“他們去給你家祖宗燒紙了。”
梁文忠驚訝地瞪大眼睛,“給我家祖宗燒紙?”
“什麼人給我家祖宗燒紙?”
“說是山裡的來的。”許大頭道,“不隻給你家燒,還給村子那邊姓劉,不在村子裡的那家也燒了不少紙。”
“我去瞧瞧。”梁文忠快步往祖墳跑。
等他到了跟前看,墳地裡哪還有人。
梁文忠走過一排排墳,瞧見最後麵一排,最邊上的墳前多了一堆燒完的黑灰。那墳總是老祖宗的墳。
梁文忠在墳前念叨,“祖宗,山裡來人了呀。”
梁文忠小時候常聽曾祖說起家裡的事。也聽說過老祖宗以前的事。
老祖宗原先是個乞兒,被人收養。後來做了大買賣。不過收養他的人突然就失蹤了,聽說老祖宗等了好些年。還讓梁家後輩一直守在山下等人。
就是不知道是在等什麼人。還說,要是山裡來人,一定要當做貴客招待。
梁文忠一直都知道家裡有親戚住在雲靈山上。隻是雲靈山怪異得很,一直沒人能上去。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山上竟然下來人了。難道等的就是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