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河裡(5)(1 / 1)

蒼山負雪 林闕驚鴻 3907 字 2個月前

“南道友懷疑這件事是趙笙做的?”孟京把夏青嶽話裡的信息連上了。

“趙默已經作古多年,身邊除了趙笙以外沒有親傳弟子,能使用金柳牽機之人不作他想。隻是不知此次他來天泉宗作甚,想來他不應對論道大會感興趣才對啊。”夏青嶽斂眸沉思。

孟京:“那……這趙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父親的事他知情嗎?”

夏青嶽印象中的趙笙嘛……已經是很多年的事了。

*

修真界對於節日向來看得淡,九靈派本來也如此,唯有其中的萬星穀不同。

萬星穀是九靈派最低的地方,不像那些某某峰某某樓之類的在高處,同時它也是最食人間煙火的地方。小時候的趙笙很喜歡來萬星穀玩兒,尤其是像今日這樣的花燈節。

今年的花燈節似乎格外的熱鬨,萬星穀到處都是人。夏青嶽帶著自己最小的親傳女弟子鐘懷音剛從外麵回來,便撞見正在河邊放河燈的趙笙。

少年眼神專注地看著要從自己手中輕輕滑出去的紅色蓮花燈,眼眸被躍動的火光映照得晶亮,像個虔誠的信徒。

忽然,他像是發覺了什麼,抬起頭來。

看見鐘懷音,趙笙眼神更亮了,立馬跑過來,二話不說就拉住鐘懷音的小手,緊張道:“阿音,你還生我的氣不?”

鐘懷音甩開他的手,不悅道:“我沒生氣。”

趙笙一看她這樣子就是還生氣,趕忙討饒:“對不起,阿音,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到你的,我、我隻是一時沒注意……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鐘懷音背過身不說話。

趙笙沉思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看向夏青嶽,問:“夏長老,我可以占用阿音一點時間嗎?”

夏青嶽挑眉,笑著搖搖扇子,緩緩點頭。

見狀,趙笙拉過鐘懷音的手腕就往一邊跑。

鐘懷音倒也沒有很抗拒,頗有種欲拒還迎的感覺。不過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等趙笙的腳步停在了一片兒空地,才甩開他的手道:“你到底要乾嘛?”

話音剛落,草地上突然平地開始長出小枝條,它們慢慢變粗變高,又逐漸長出綠葉,還零星冒出些淺粉色的花骨朵。可變化卻不止於此,越來越多的淺粉色花骨朵冒出來,一連十幾棵樹上的粉花,最後竟都在一瞬間綻放。

這一刻,仿佛天地為之靜謐。

如此多的花,就連流經萬星穀河裡的幾百盞花燈都沒有它們奪目。

花枝搖顫,微風拂麵,吻過幾朵花瓣,安靜地飄落在地,在清朗的月輝下等待著它的歸期。

鐘懷音一時看呆了,臉上茫然又驚愕。

“之前聽人說,你家住在櫻花林裡,想來你應該很喜歡櫻花,這是我最近剛學的法訣,希望你心情好一點,彆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趙笙輕柔的聲音慢慢地流淌在這一方憑空長出來的櫻花林,襯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

一直悄悄跟著的夏青嶽轉頭,隻看見自己的徒弟背對著趙笙,張大眼睛望著這些花,嘴角無意識地微微勾起。

是他多慮了,這趙笙……有點東西……

算算那是他最後一次在九靈派看見趙笙,再次相見,趙笙已無容身之地。

*

夏青嶽一頓,笑笑:“是個妙人。不過當年之事,誰又知道呢。”

他語焉不詳,卻又不願多說,孟京也問不出什麼來,便也不自討沒趣、強行追問。

一連幾天,一切都沒有什麼異常,論道大會照常進行。

又是一個清輝滿天的早上,孟京剛到廣場,便看見南千秋行色匆匆,從廣場對麵過來,身後不遠的地方跟著林程雪。

這和那天林程雪的描述極其相似的一幕引起了孟京的好奇心,他直覺有蹊蹺,便閃身隱匿著,等林程雪走過身邊之後轉身跟上她。

他壓低聲音迅速道:“師妹,南道友何事如此驚慌?”

林程雪看看他湊上來,腳步一頓,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道:“你若跟來,南千秋便知道了。”

哦,這是說他修為低,拖後腿。

“知道了會怎樣,把我們滅口嗎?”孟京有恃無恐。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程雪又繼續走起來:“他會甩開我們。”

“放心吧,他不會發現。”孟京篤定道。

林程雪疑惑的眼神向他投來,孟京迎著她的目光,正色道:“相信我。”

如果有人發現這一幕,一定會得很奇怪,兩個分彆為金丹期和築基期的修者,跟蹤一個分神期的人,修為差了三四級,竟然能夠不被發現。

南千秋確實沒有發現他們兩個,事實上即使發現了也不會對他們怎樣。他現在隻是有些擔心趙笙,他的符籙顯示,趙笙周圍還有幾個人,他們好像在打鬥。

三個人前前後後地離開論道大會,最後竟然到了天泉宗的靈脈之前——天泉宗瀑布。

巨大的嘩嘩聲掩蓋了一切聲音,在沒有護體靈氣附身的情況下,這不知從多高的地方落下的水所擁有的衝擊力,絕對可以讓人直接死在這方險地。

南千秋停在瀑布之前的幾塊大石頭上,感受著符籙最後殘留的位置,視線最後停在了一邊,那裡是傳出巨大聲響的瀑布。

瀑布飛速落下的水濺起彌散的浪花和水霧,林程雪和孟京有些看不清南千秋。隻見他身形一晃,竟直接鑽進了瀑布裡。

“我們進去嗎?”孟京問。

林程雪覺得他這簡直是一句廢話,一路上最積極的不就是他嗎。

她不回答,直接順著南千秋走過的路,操縱起護體靈氣,一頭紮進了瀑布。孟京訕訕地笑了笑,跟在林程雪後麵。

瀑布之後是個洞口,不大不小,不過兩人要是再偏幾分也許撞上的就是山壁了。兩人身上都濺上了水,不過仍然平安地站在了地麵上。

洞口越往裡麵越黑,孟京隨手捏了一簇小火苗。

洞壁全是頁岩,爬滿了藤蔓,頂上還在滲水,地麵濕滑,道路兩旁分布著苔蘚,

兩人慢慢往裡走,漸漸有了些微光亮,同時也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師兄,我不明白,你怎麼會跟這修真界的罪人是一夥的?”

“他做了何事,你們要如此逼他?”南千秋一劍格擋住麵前的白衣男子,這人經常在他在宗裡的時候找他切磋,叫做周北陽。

“哼,趙笙犯下大錯,和他父親一樣是個罪人,難道他不應伏誅嗎?”周北陽收劍後又向前一揮,語氣裡帶了一絲誌在必得。

孟京和林程雪躲在轉彎處的石頭後麵,悄悄觀望著在場的人。

轉彎之後是一個更開闊的洞,因為光線不好,頂部顯得高到看不到儘頭。洞裡的光都來源於周圍遍布的靈植,它們的葉子發著幽藍色的光。

洞裡有四個人正在打鬥,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他們不認識,單看衣服製式應該是天泉宗弟子。

另一個黑衣青年眉眼淩厲,看起來很陰沉,出手狠厲,招招致命,一把細劍在他手中顯得無比靈活。

剩下的兩人一個是南千秋,還有一個舞動著赤色長鞭的女子。

這位女子穿著水紅色的衣服,身形有些熟悉,背對著他們,看不太清。

但在她旋身之際,林程雪看清楚了。

是周欣!

林程雪瞳孔一縮,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孟京,猶豫了一會兒,把手伸過去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周、欣。

孟京正在觀察戰況,感覺手心一癢,突然轉頭,正好對上林程雪的視線。

他感受著林程雪的動作,眨眨眼,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林程雪寫完之後收回手,隻見孟京雙眼無神,看起來很茫然的樣子。她手指微蜷,抿了抿唇。

她倒是習慣抓住一閃而過的信息,但他和周欣貌似也隻在論道大會的第一天見過一麵,說不定他根本不記得周欣是誰,提示了也是白提示。

孟京其實記得周欣,隻是對林程雪突然之間的動作感到有點詫異。

即使他認知中的林程雪沒有傳言中那麼冷漠,但是冷淡的人應該比較討厭肢體接觸吧。

雖然他倒是不在意這些……

他微微握緊有些酥麻的左手,將手收進袖子裡,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麵無表情彆開視線。

林程雪見他點頭,又轉回注意力平靜地觀看戰局。

孟京拂去心頭的異樣,開始關注起場中唯一的女子。

“南道友,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你知道你幫的是什麼人嗎?”周欣的聲音完全沒有在陳若麵前那樣甜美,反而沉如深潭,是個人聽了都會認為她是個狠角色。

南千秋皺眉:“周道友,你這是什麼道理?到底是誰在多管閒事,這裡不是月蘭宗,不是你可以隨便闖入的地方。”

周欣的眼神又狠了幾分,手中的赤色長鞭劃過空氣,帶著呼嘯聲朝著南千秋飛過去:“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衣青年手腕翻轉,替南千秋擋下一鞭,嗤笑一聲道:“可笑!他要是站旁邊看你二打一,你就會放過他麼?”

孟京猜這應該就是那位傳說中的趙笙。

他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年紀,隻不過眼尾有點隱隱泛紅,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要那麼冠冕堂皇,想要就自己去靈脈裡找啊。”趙笙漫不經心地說,細劍一繞,隨手堵住了長鞭的攻勢。

“什麼?你把它放到天泉宗靈脈裡了?”周北陽震驚。

同樣震驚的不隻有周北陽,還有南千秋,他手上一頓,出劍的速度慢了一瞬:“怎麼會……”

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在說的“它”是什麼,但靈脈是一個宗門的立宗之本,如果被破壞,整個宗門的靈氣都會慢慢散儘,直到這一方土地坍塌,淪為廢墟。

南千秋覺得可能有什麼彆的隱情,可是周欣連驚訝的情緒都不曾有,仿佛早就知曉一切,她趁機一舞,鞭尾已經越過南千秋的劍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