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雪：“你為何在此？”
孟京一笑：“我也想問師妹為何在此？”
“我隨天泉宗南千秋南師兄而來。”
“是麼？我進來已有些時候了，怎麼從未見過師妹所說的南師兄？”
麵前的青年兩手一攤，好整以暇地示意自己沒見過她口中的人。
林程雪不是很想理他，還是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你說你不是剛進來，而我卻是剛進來，你如何能出現在我身後？而不是我從後麵看見你？”
孟京一噎，下意識想反駁她，但是又閉了嘴。
然後補了一句:“五十步笑百步，一看咱倆都不是正事進來的。說吧，師妹你是為什麼跑到瀑布之上的？”
林程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孟京恍然大悟：“啊，原來是尾隨，我還以為你說你是和南師兄一起進來的呢。”
人家一早就說了實情，倒是自己以為人家在掩飾。
那雙眼睛繼續盯著他，仿佛在說“這下該你說了”。
孟京：“我就是回客房的時候聽見附近有兩個天泉宗弟子在密謀，說要開什麼‘天河裡的大門’，什麼靈鑰的，地方遠了沒聽清，聽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們一會兒要在瀑布之上接頭。我見兩人鬼鬼祟祟，便上來看看。”
林程雪眼神一變。
“是靈脈，天泉宗以瀑布之下的靈脈靈氣濃鬱著稱，覬覦之人多如牛毛。瀑布之下便被稱作‘天河裡’，打開則需要看守之人才持有的靈鑰。”
“看來這天泉宗內裡治安也不好嘛，天天有人覬覦靈脈。不像我們九靈派，誰敢妄想九位長老的器靈啊。”孟京感歎一聲。
這番不合時宜的感慨被林程雪自動忽略：“前路未知，我不一定能護住你。你最好自己回去。”
孟京無辜道：“回去？師妹，咱們現今回得去嗎？我可沒騙你，離我進這林子確實有兩刻鐘了，可是周圍景色依舊如我最初進來的那樣，甚至還落在你後麵。”
這麼一說，林程雪也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他們說話時明明一直都在小路上直走，可是每走一段路就會出現同樣的景色，邊上的那幾朵慘白色花的高矮每次都出奇的一致，蛐蛐兒的叫聲仿佛在唱歌一般規律地響著，明月灑下的光輝都不偏不倚正好透過樹枝的間隙落到眉心的位置，再多走一步就能照進眼睛。
一、二、三……一、二、三……果然。
林程雪發現了，有一朵白花每搖動三下就會飛來一隻蝴蝶，如此雷同……
孟京和林程雪對視一眼，同時出聲。
“巡回陣！”
“巡回陣。”
孟京轉頭望著前方的小路，道:“好生奇怪的陣法。”
巡回陣本沒什麼殺傷力，一般是用來附著在結界上，防止外來人進入某個區域，讓入侵者一直在原地打轉。要想離開有兩種辦法，一是等著結界裡的人放他們出去，二是找到陣眼離開。
林程雪正要出聲，不料孟京先道:“既然到這裡，就不急著回去了，師妹也是這麼打算的吧？”
林程雪頓了一下，緩緩點頭。
“離開簡單，要進去其實也不難，倒著走，在巡回陣開始巡回的地方摧毀陣法，就能連帶著也破開結界。”孟京期待地看向林程雪:“師妹，你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巡回的嗎？”
尋常人隻知如何離開巡回陣，卻少有人知道同時破除結界的方法。而且林程雪檢查過了，九靈派藏書閣對所有人開放的前五層沒有哪一本書談及這個方法，隻有第八層的《中級陣法通解》提到過，可是那裡隻有化神期及以上修者才能進。孟京不是築基期麼？還是說，有彆人告訴了他？
迎著孟京期待的目光，林程雪道：“看得出來。”
孟京失望了一瞬：“師妹早知道我們要進巡回陣的？”
“非也，陣法的運轉會影響靈氣流動。”
靈氣的流動就像吹微風，本身非常微弱，很難被感覺到。
這靈氣很濃嗎？為什麼他感覺不到？
孟京疑惑：“師妹，你是以什麼入道的？”
林程雪避開了這個話題：“這裡就是開始巡回處，注入靈氣吧。”
“哦，好吧。”孟京想著等一下出去再問。
兩人各自向周圍的花草樹木使了一招靈力暴擊，白色和紅色的靈流向四周炸去，瞬間周圍景色就如同鏡子碎裂般消散，露出它們本來的麵目。
看到那白色的靈流，孟京著實詫異了一番，無論是什麼靈根，總沒有白色的，這林程雪的靈力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現在的景象與陣法中的景色唯一的不同點就是前麵那條青石板小路。
孟京下意識抬腳，一隻手伸過來擋在他麵前，他一頓，不解道:“師妹？”
“地上有東西。”林程雪沉聲道。
孟京低頭，可什麼也沒看見，他蹲下來，手中掐訣，手心燃起一簇火苗，照亮了略有些昏暗的路麵。
這一次再看，路上仿佛鋪滿了金子一般亮閃閃的。
但路上並沒有金子，隻有一根又一根極細的金絲，青石板路上浮光躍金。
“這是什麼？”孟京著實沒見過這玩意兒。
林程雪的聲音聽著有些冷:“鋒利似刀，一觸即斷。”
孟京笑笑:“這句話好像前後矛盾？”
“斷的是你，不是線。”
正在這時，樹上掉了一片綠葉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在兩根金線上方，可掉在地上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三片，斷口整齊，說不定拚到一起時還能嚴絲合縫。
孟京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是我冒犯了……這種級彆的武器起碼得是仙器吧？我們還能過去嗎？”
“能，你把它燒了。”
“就……這麼簡單？”
林程雪點點頭。
孟京半信半疑地將掌中的火焰靠近最近的一根金光閃閃的線。火焰的邊還沒舔舐上去，就見它自己燃了起來。不過一會兒，整條青石板路就開始燃了起來，顯得無比輝煌又詭異。
金線慢慢地燃儘了，露出一條可以行走的路來。
兩人跟在火焰儘頭，緩慢行進。
孟京指了指地上，好奇地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猶豫了一下，林程雪還是說了:“金柳牽機。”
“金柳？一種植物？”
林程雪解釋道:“對。金柳長在南方，喜濕，長出的枝條非常堅韌，用它製成的金柳牽機可以作刀用，金柳絲越細，殺傷力越強。”
“原來如此，這玩意兒有趣，我回去找虛碧樓的弟子問問看能不能要幾根。”
林程雪的眼睛仿佛寒潭，望進去就會被凍成冰，“最致命的，不是金柳牽機，而是金柳絲纏。”
“金柳絲纏？比金柳牽機還細？”
林程雪搖搖頭:“更粗。”
“那它的功用想必不是作刀。”
“嗯。是八大禁術之一的法器。”
孟京瞳孔一縮。
林程雪怎麼會知道八大禁術？
孟京試探道:“師妹從哪裡聽來的所謂八大禁術？”
“師尊所言。”林程雪審視的目光投向孟京，“師兄也知？”
孟京笑了笑:“不曾。還是掌門見多識廣，這武器有什麼用？”
“師尊所言不多，隻知威力甚大。”林程雪含糊道。
林程雪當然知道，但這件事當然不能說與他聽，知道得太多，免不了起疑。
孟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按照金柳絲纏的性質，八大禁術中隻有兩種符合其作為武器的標準，就是不知是哪一個。
這邊孟京正想著，前邊出現了一座小竹屋。
“竟點著燈，還真有人住這兒？”孟京上前輕輕推開門。
就在那一瞬間，與小門相對的窗戶那兒竄出一個黑影，迅速逃向更遠的地方。
兩人也看清了屋中的情形，一個身著天泉宗弟子服的人倒在地上，衣服上血跡縱橫，大概是死了。
還未等兩人搞清楚狀況，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使他們回頭，隻見地上掉著一個食盒，一個天泉宗小弟子哆嗦著手:“……殺、殺人啦！！！！”
然後他轉頭就跑，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詭異得仿佛一陣風。
孟京睜大雙眼，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呢。
不過這速度，修為起碼得有出竅期才行吧？
林程雪暗中驚訝，這個小弟子是怎麼做到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接近他們的。
兩人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裡看到一絲凝重。他們剛走出小屋，青石板路那頭就來了一堆人。待他們走近，發現原來是天泉宗的掌門雲皓和幾個不認識的長老，後麵還跟著南千秋和夏青嶽。
雲皓皺眉開口:“二位小友來我天泉宗瀑布頂部有何貴乾？”
林程雪正思考著如何回答，身旁的青年先發話了。
孟京道:“剛剛跑出去的那位小弟子今日讓我幫忙找他的玉佩，並說找到了就帶到瀑布頂上，這兒是他的住處。然後我進屋就看見裡麵的屍體。”
“常若，淩寒是你的親傳，你來。”說完，雲皓轉頭看向身後一位麵相平易近人的中年男子。
“是，宗主。”常若踏出兩步，向孟京問道:“不知可否出示一下小友所說的玉佩？”
孟京望了一眼林程雪，然後從袖裡乾坤中拿出一枚綠色玉佩遞給常若。
常若接過玉佩，仔細端詳了片刻，向雲皓道:“回宗主，這確實是阿寒前幾日遺失的玉佩。”
雲皓旁邊一個麵色不虞的長老出聲道:“一般人遇到了結界便知離開，他們不退反進，不會是早就有什麼圖謀吧？”
夏青嶽搖搖扇子:“那也不能隨便誣陷我九靈派弟子不是？不如把你們那小弟子叫出來當麵對質。”
常若道:“怕是要讓夏長老失望了，阿寒到正殿告知我們消息之後，就暈過去了。”
夏青嶽“唰”地一聲收起扇子，有些無語:“暈倒？不會這也要賴在我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