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城中。

白崖坐在小賣部裡，外麵掛了個‘營業中’的牌子。往左走五十米就是西北城鏈接的鐵絲網。除此之外，方圓一百米全是廢墟。

一間大多是木質的房子在此顯得十分突兀。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

小賣部後麵安排了兩個房間，用來睡覺。當白崖十分體貼地說出“女孩子還是自己一間房”的時候，凱琳的表情簡直像見了鬼——她以為這個不做人的玩意兒寧願把多餘的房間用來放貨物。

白崖對此的反應是非常無辜的表情：“我難道不夠善良嗎？”

凱琳看著到手的錢：“….非常善良。老板。”

“很好。”白崖滿意地說：“你就是二號店員了，去休息吧！”

把兩人都打發走後，白崖掏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白石城的官網換了個風格，出現很多新的資訊。

白崖一篇篇讀下去，大多都是些玩法什麼的，跟他當時監督的策劃沒什麼不同。

隻有兩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NPC會意識到玩家的存在，玩家可自行決定與NPC敵對或保持友好。”

“第一波內測會在官網進行全球直播。”

白崖沉吟片刻，掏出一個小本子，提筆寫下標題：“NPC扮演法則”。

第一條：玩家不屬於這個世界。所有NPC都知道這一點。

’啪！‘地合上本子，白崖開始思考第二個重要信息。

“全球直播嗎？這會是個好機會——”

*****

“這是個好機會！”

江利坐在前往白石工作室的高鐵上，打電話的則是平台的人——對，就是他之前想求個名額的那位。

“全球直播啊！哥們給你打聽到消息了，第二波內測開放近500個名額，能有幾個主播有你的運氣？你看白石城內容是不是能做一個係列？”

“自然自然。”

江利一邊暗爽一邊附和，風水輪流轉，孫子人人都得當。不過他也隻是暗爽，因為白石城的內容就算彆人不說他也必須得把握住。那麼大的流量跟金子砸在臉上沒有區彆。

他旁邊的鐵哥們叫嚴賢才，很普通的一個名字，不普通的一個諧音。這哥們外號醃鹹菜。上學時他倆的統稱外號是“薑粒醃鹹菜”….或許是這淒淒慘慘的諧音，哥倆一直關係很好。

聽見江利掛了電話，嚴賢才嚼著口香糖問：“怎麼樣，感謝你爹不？給你中了個賬號？”

“那本來就是老子的賬號！”江利罵完又補了一句：“你也開著你的號，咱倆合作做個白石城的係列。最後平分收益。”

這時候的江利已經開始盤算之後的視頻內容了。

但嚴賢才想的是：“咱的遊戲過程全球直播誒。”

江利雖然有點緊張，但想了想這事並不壞。於是說：“咱們也都同意了嘛。而且要為之後的係列做準備，趁著第一波內測的六個小時，咱得找個有吸引力的目標。好好探索一下。”

類似的對話還發生在其他幾個內測的幸運兒身上。

“內測竟然會有直播…..我得…..”

“全球直播！我去，那必須得…..”

“…..直播啊….社恐怎麼辦？要不還是不去了….”

似乎隻是因為‘全球直播’四個字，這群原本為了全息遊戲信仰而報名的幸運兒都多了各種各樣的目的。

六個小時後，高鐵上。

江利被搖醒，迷迷糊糊地跟著嚴賢才下了高鐵。現在正是下午。天氣炎熱，讓人發蔫。

“快，打車。那個公司的地址在哪？”

嚴賢才不用他說也在看了，半晌發出一聲臥槽：“怎麼在郊區？！”

江利表情扭曲：“郊區…他們這幫科技公司是認為郊區網絡信號很好嗎？？”

雖然這麼吐槽，但該去的還是得去。更彆說車費可以報銷。

兩個人坐了一路車，最後暈頭轉向地到了地址——真的是郊區。

白石公司是一棟矮樓，四麵八方都是半開發的痕跡。而它顯然已經屹立在這很久了。完全沒有其他科技公司那樣炫酷的裝修。

引他們進去的前台笑眯眯介紹道：“之後就沒這麼麻煩了。我們很快要在市中心蓋新樓了。”

江利做遊戲內容很多年，倒是知道內情：“當年白石工作室也很霸道。然而自從白石城的首席開發意外離世，他們就一落千丈，隻有以前開發的AI管理還算爭氣。後來不知怎麼地就緩過來勁了。”

在當今時代，基本所有公司都會有自己開發的AI。比如當年白石工作室就宣傳他們的AI能夠自主生成NPC。死了就是死了，這個性格的NPC再不會出現。NPC卻永遠取之不儘。

“這麼牛逼？”嚴賢才隻管自己打遊戲，仔細想了想：“那個去世的程序員我好像聽說過。”

“你肯定聽說過！當年他的死讓多少玩家哀嚎？”

“叫什麼來著…姓白？”

“白崖！”

****

白崖半躺在椅子上，吹著口哨看直播的倒計時。

他隻等著這五個可愛的小白鼠進來實驗。順便在全球的直播前上演一場他所準備的舞台劇。

倒計時三、二、一。

直播中響起節奏感明確的流行風音樂，鏡頭隨之拉近。專業感十足。彈幕飄過第一波“前排”，密密麻麻。

白崖皺眉調了下設置，這才能看到畫麵。

這是一個類似綜藝舞台的場景。後麵有五個小房間，裡麵擺著的就是全息遊戲倉。舞台上此時站了四個人。神態各不相同。

經過一段昂長的念台詞後，主持人終於開始介紹第一位，也是在鏡頭下最自然的人。

“江利，D站知名UP主！今年二十九歲。”

彈幕上立刻炸開一片：

【臥槽！這不是小江嗎！】

【那個很大的UP主啊！這都能中！】

江利接過話筒，嗬嗬笑著說：“大家好，又見麵了我是小江。”

第二人自然是嚴賢才，主持人的介紹是“江利鐵哥們，今年同樣二十九。本身就是做遊戲的。”

嚴賢才隻是說了一句“大家好。”

第三位是個女性，戴著金框眼鏡，身著黑色西裝。看所有人都似乎有些冷淡。連主持人都尷尬地笑了一下。

“這位是林蘭，一位律師。今年….”

“年齡就可以不用說了。”林蘭微笑著拿過話筒，隻有主持人表情扭曲了一下——她力氣好大！

彈幕上立刻又爆炸了。

【姐姐！姐姐踩我——！】

【啊啊啊啊啊姬圈天菜！】

當然還出現了一些被直接攔截的彈幕。當代網友抽象還人心黃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最後一位還是女孩，看見鏡頭聚焦簡直快縮起來了。

“趙楠，大學生。”主持人試圖把話筒塞進對方手裡，奈何趙楠臉帶著脖子都快紅透了，隻好作罷。

隨後主持人麵對鏡頭解釋道：“本來今天還應該有一位男士到場。不過因為他並不方便來到現場，就不會參加我們今天的直播了。這位男士將依舊保留他的內測資格，並可以隨時登入遊戲。”

【實名羨慕】

【我靠，什麼時候我能有這種運氣】

【等內測結束，這四位的賬號會不會被所有人追殺？】

白崖看到這條彈幕，差點笑出聲來。隨手發出去一條：【死心吧。之後官方肯定會給他們改名】

這預料的一點兒沒錯。

很快四人都進了遊戲倉。在等待啟動的時間裡，主持人說：“今天這四位幸運兒的賬號都會是他們的本名，方便今天的直播。之後我們會免費贈送一次改名機會。”

此時此刻。

江利躺在略有狹隘的遊戲倉內，聽見耳邊冷漠準確的機械音播報“請您保持放鬆，不要緊張”。

本來不緊張的，這提醒一出，江利就像全身有螞蟻在爬一樣難受。他難受著…難受著，就感覺一股困意湧上。腦袋上戴著的接收頭盔也不硌人了。

隨著清亮的“加載中，請稍等。”江利眼前開始播放華麗的入場動畫，也就是霓虹燈炫亮的燈光背景。

最後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感覺腳上一麻，眼前像是氣血上湧一樣黑了黑。但眨眨眼就漸漸退去，清晰的景象在眼前展開。

高聳入雲的大樓、街道上清晰的3D立體影像在不斷做出動作，想是要跟街上的行人互動。從眼前路過的許多人都擁有被義肢替換的身體部件。遠處更是有一隊裝備外骨骼的巡邏隊。

江利一屁股坐在人行道和巷子的交界處，聽見自己後麵也是一陣兵荒馬亂，顯然是另外三人到了。

天空中永不降落的半金屬氣艇‘滋滋’響了兩下，播報響徹整座城的所有陰暗角落。

“歡迎來到白石城。祝您在這裡一切愉快。”

當所有人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後，他們爆發了一聲整齊的：“臥槽！！”

….

距離四人出生點的巷子不遠的高樓處。一個不顯眼的人影站在頂層的天台，身後風衣獵獵作響。放在天台邊緣的筆記本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彈幕，也大多都是國粹。

白崖看著那氣艇，深深出了口氣：“歡迎來到白石城——原來這就是玩家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依據。”

自從那聲全城播報，他手腕上的終端已經不中斷地響了很久了。

原因很簡單：白石城沒有外來者。也從來沒有過“歡迎來到白石城”。

直到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