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上古神魔一場大戰打了幾萬年,打得萬物凋零日月無輝。

浮黎太元兩位尊神慈悲為懷,不忍見眾生受苦,以身祭天地,結束亂世,清氣上行化作天界,濁氣下行化為魔界,以分三界。

尊神獻世的第五千年,天君一統神族,禦極三界,是新紀元的伊始。

新紀元的第三萬個年頭,鳳麟洲現彩鳳環繞,祥雲聚集之神跡,幼鳥化為本體繞著鳳麟洲飛舞,七彩霞光七日不散,祥雲散去後自鳳麟洲最深處傳出一聲清越的鳳鳴。

沉睡多年的鳳族少君鳳薑,終於蘇醒了。

眾鳥紛紛來朝,就連常年來避世不出的孔雀一族都派了使節來賀,鳳麟洲一時間熱鬨非凡。

與此同時,九重天的老天君喜笑顏開,朱筆一揮,為鳳薑少君和自己的第三子鬆嵐訂下婚約,願龍鳳兩族結秦晉之好,佑三界太平無憂。

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多了一樁婚事,換了彆的女神仙定是不會依的。

鳳薑少君不一樣,非但沒有鬨,聽聞三殿下平叛卻身陷西海之濱,還沒見著未婚夫的麵,便義無反顧地拖著尚未恢複完全的身子就趕赴戰場。

西海之禍起於一場魔蛟叛亂,鎮守西海的大蛟動了凡心,起了要離開西海的念頭,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引著那蛟龍入了魔

魔化的蛟龍極難對付,三殿下自請前去平叛,帶著一隊天兵入了西海,卻三日沒有回音,天君急的在九重天團團轉,很不巧的與那魔蛟有一戰之力的神此時大都不在九重天,天君正準備著人去請鳳君鳳闕出馬,就聽鳳麟洲來報,說鳳薑少君甫一聽聞三殿下有難,便單槍匹馬趕去了西海之濱。

天君心下稍安,有鳳薑少君在,自己小兒子定是無恙了。

鳳薑少君何許人也,她可是生來是要接應龍神的班成為第二任神界戰神,統領諸神征戰古戰場的。

隻是少君的成長經曆頗為坎坷,因魔族一場陰謀,剛出世便與諸神分離,流落沼澤森林之中被林中的虎妖撫養長大,長到兩千歲時,才被應龍神同鳳君尋到帶回昆侖虛。

鳳薑隨著諸神征伐魔族兩萬餘年,在古戰場上屢立奇功,可就在上古戰爭勝利的前夕,受魔族暗算,重傷陷入沉睡,這一睡,就是五萬年。

隻可惜縱是鳳薑如神兵天降,仍是沒有救下三殿下,天君的第三子,九重天金尊玉貴的三殿下,折在了西海之濱,鳳君領了天君之命趕到時,隻見得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手執長槍,胸口被魔蛟一爪貫穿,跪在黑水河畔,已經沒了生息。

鳳薑少君也沒好到哪去,與魔蛟交戰之後受了重傷,昏了過去。

許是受不了打擊,鳳薑少君在西海之戰之後便消失了,無人得知她的蹤跡,眾仙瘋傳少君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閉門療傷了,療的什麼傷,情傷。

閉門療傷的鳳薑少君本人,對外界的說法一概不知,此刻遠在天邊,不在鳳麟洲,也不在九重天,正蹲在碧雲書院的書桌旁,抄著山長布置的三百遍般若心經。

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自西海回來後,鳳薑便縮在鳳麟洲不出去,她不出門,卻有人湊上前來找她,天君傳召,她便閉關療傷,療完傷出關又迎麵撞上前來堵她的鳳闕。

鳳薑被煩的沒了辦法,合計著找個機會避避風頭,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一位小友找上門來。

小友名喚菱葉,是孔雀王族的小公主,在眾姐妹裡行九,老王君風流,是個能生的,膝下兒女成群,心思全花在了後宮佳麗上,對子女並不上心。

菱葉生母不詳,在王庭裡總是受排擠,爹不疼娘不愛的,從小吃了不少苦,在成年的當上,老爹還要把她嫁給族裡年齡能當她爹的老貴族,菱葉自是不願,且她已有了兩心相許之人。

在王庭裡逆來順受了一輩子,菱葉想為自己爭一爭,她要帶著心上人私奔。於是求到了鳳薑麵前。

鳳薑腦瓜子一轉,計上心頭——她可扮作菱葉留在王庭,替菱葉爭取時間,待老王君發現,菱葉早已與她的心上人逃到了天涯海角,孔雀一族也不敢耐她何。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借這個機會避避風頭,菱葉聽了受寵若驚,鳳薑隻是朝她擺擺手:“你放心,一切有我。”

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王庭位於湯穀,湯穀內植被茂密,靈氣充裕,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孔雀是高傲的種族,不太與外界往來,消息也不太靈通。

若是她躲到了湯穀裡,縱是天君和鳳闕神機妙算,也算不到她在哪。

鳳薑一直覺得孔雀這種族花裡胡哨,平日裡總是神神秘秘的,不曾想有朝一日這花裡胡哨竟能幫了自己。

孔雀幼鳥在幼年期需遮麵,不得以真容示人,在成人禮上方可卸下遮麵,這也是菱葉被老貴族看上的原因,她長得頗為清麗,加之性格柔順,像一朵帶著晨露的稚嫩小白花,讓人無端生出保護欲。

鳳薑因著一連睡了好多年,從上古時期直接睡到現在,當年的故人死的死,避世的避世,如今三界見過她真容的不過就那麼幾個,她入湯穀,還可省了易容的麻煩。

因此,菱葉求上鳳麟洲的第二天,鳳薑便如屁股著火一般,隨著她義無反顧地飛進了湯穀。

至於為何剛來沒幾天就抄上了書,原因無他,隻因鳳薑是個愛闖禍的性子,沉睡的五萬年裡虛長了年齡,卻沒改掉性子

假扮孔雀王族的小公主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第一道坎便是保持低調行事,儘量不引人注意。

可鳳薑是個暴脾氣的主兒,要她演跋扈潑辣的妖女她都演得,扮起受人欺淩的小白花倒是不太擅長。

江山易改但是本性難移,鳳薑如個炮仗一般一點就燃的燃了三萬年,一時之間讓她對著群年齡沒她零頭大的小鳥忍氣吞聲,實在是有點難。

所以,毫無意外的,鳳薑絆倒在了第一道坎上。

說起來,這一切都要怪菱葉她老子。

老王君一生風流,娶了八房姨太太,八房姨太太生了十八個子女,大的已經成婚搬出王庭另辟洞府獨居,小的如菱葉剛剛成年。

所謂多子多福,老王君在他這個歲數也算體會了一把兒女繞膝的幸福,但須知禍福相倚,兒女成群的代價便是家宅不寧,今天老三搶了老五的寶貝,明天老七薅了老九的羽毛,很長一段時間裡王庭都被八房姨太太同十八個子女攪得雞犬不寧,君後麵對這堆爛攤子更是兩眼一閉直接稱病不理俗物,老王君不勝其煩,打包將十八個子女全部送入族學,下令非入仕或成婚不得出師。

孔雀王庭財力雄厚,王君一聲令下,便在湯穀之西擇勝地,依山林建起了一座美輪美奐的書院,賜名碧雲。

碧雲書院頗有孔雀一族的風範,坐落於湯穀最西邊的一座仙山,群布在起伏的山坡上,在林海之中若隱若現。

旁的不談,對於書院的環境,鳳薑是滿意的,書院的住處外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木,據說有幾千年的曆史,環著梧桐木是一圈水池,池外一圈青石路,此處遠離學堂,是通往夫子堂的必經之路,通行的多是品學兼優的學子和書院的夫子們,較為清淨。

環境清幽,奈何院中學子聒噪。

將一堆子女一股腦送進書院,王庭是清靜了,書院卻遭了殃,一群年齡相仿的小鳥聚在一起,難免會生出一些摩擦。

菱葉生母不詳,鳥生前八千年都未被視作王族的正經主子,一直長在王庭中,身份尷尬,受儘了白眼,成年之後因容貌得了老貴族的青眼,老王君才承認了她的公主身份,在眾姐妹中行九,是最小的一個。

既成了正經主子,自然要來書院上學,趁這個空檔,鳳薑頂著菱葉的身份,混入了書院。

鳳凰是萬鳥之王,身為鳳族少君,從來沒有小鳥敢在鳳薑麵前鬨騰,鳳薑從前也沒覺得鳥類煩人過。

來到湯穀的這小半個月,鳳薑發現,她錯了。

菱葉在眾姐妹中行九,是最小的一個,又是新麵孔,不是正牌夫人所出,卻得了公主的殊榮。

書院裡除王庭的公主世子外,還有各大貴族的公子小姐們。

能進王族宗學學習的人家,自然非富即貴,對於有這樣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主做自己的同窗,學院裡的學子自然非常不滿意。

鳳薑對這一點深有感觸,她扮作菱葉進入碧雲書院求學,不過小半個月,已經被這群年歲還沒她零頭大的小鳥煩得不行了。

若不是礙於身份,鳳薑隻想一巴掌一個,把他們全部拍暈。

更鬨心的是,似乎是為了好好收收這群金疙瘩的性子,書院的山長十分嚴厲,課業要求極高。

最令鳳薑頭疼的就是詩文課,她打架是一把好手,在詩文方麵卻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教授詩文的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夫子,有一把長長的花白胡子,講課的時候最愛一邊撫著他那把山羊胡須,一邊頌詩,鳳薑私下裡稱呼這位夫子為山羊夫子。

剛結束一節詩文課,鳳薑聽得頭昏昏沉沉的,待山羊夫子離開,倒頭就睡。

趴在書院兩米長的金絲楠木桌上,鳳薑感慨著王庭真是有錢,金絲楠木製成的書桌,光是趴著她都身心愉悅,她從前不看重身外之物,一門心思撲在修煉上,都沒顧得上享受。

待此間事了,她高低要從老王君那撈一張桌子回鳳麟洲。

正計劃著日後驕奢淫逸的生活,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鳳薑翻了個身,將頭轉向窗外,儘量遠離二人。

可惜效果不佳。

“你可有聽說鳳薑少君失蹤之事?”這是三公主菱紗的聲音,鳳薑認得,平時沒少找她麻煩。

“聽說啦聽說啦,湯穀這些日子都傳遍了,聽說少君自聽聞鬆嵐殿下身殞後便閉門不出,連天君傳召都拒了。”

一旁的是五公主菱月。

整個書院,就屬這兩姐妹找鳳薑麻煩找得最起勁。

聽二人談到自己,鳳薑借著翻身,朝二人的方向挪了挪,眼睛睜開一條縫,朦朦朧朧看見菱紗抓著手裡的手帕擦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花,表情甚是幽怨。

“許是少君受不了打擊,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偷偷療傷吧,唉,換做是誰,眼睜睜看著未婚夫死在自己跟前卻無能為力,都會大受打擊的,強大如少君,原來也會為情所傷。“菱紗棄了手帕,不知道從哪抓來一把瓜子,哢嚓哢嚓的磕起來。

“看來少君是真的在意鬆嵐殿下啊。”

嗑瓜子的聲音停了下來,菱紗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那肯定,聽聞三殿下受困的消息前腳傳來,鳳薑少君後腳便趕到了西海之濱,天君已經差人去請鳳闕帝君了,有鳳闕帝君在,應是無礙的,那時少君剛蘇醒不久,神力都尚未恢複完全,並不是非去不可的,可少君為了三殿下還是去了。”

聽了菱紗一番話,菱月將桌子一拍,嚇了鳳薑一跳:“我真替少君不值得!三殿下明知自己有婚約在身,仍為了白澤神女之事忤逆天君。”

估計是真的打心底裡為鳳薑不值,菱月這一巴掌使了極大的力氣,菱紗擱在桌上的瓜子殼被震得一飛。

不巧,正好飛到了一旁的鳳薑頭上。

菱紗鬼鬼祟祟地瞧了瞧周圍,隨即湊到菱月耳邊,用隻有她們兩個,呃,三個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你說,少君她久不露麵,不會是······“

不行不行,鳳薑覺得不能再繼續睡下去了,再不阻止這二人,明天這風言風語就能演變成她受不了打擊,已經殉情隨著鬆嵐去了。

急中生智,鳳薑一袖子把桌上盛滿了墨汁的硯台掃落在地。

“砰”的一聲,硯台應聲落地。

菱紗被嚇到,尖叫著躲開,卻已來不及,雪白的裙擺濺滿了墨汁。

屋內其他學子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探頭看來。

菱紗大怒,漲紅了臉,那可是上月父君新賜給她的月華錦,心心念念了好久才得到的,一邊擦拭著裙擺一邊朝吼道:“菱葉,你乾什麼?!”

說著,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停下手中的動作,上前一步,狐疑地盯著鳳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根本沒睡著,故意要嚇我和菱月?”

身後的菱月也跟著上前道:“你太過分了菱葉,三姐姐這身衣服可是父王新賜的。”

鳳薑睡覺本來就不老實,加之故意翻了個身偷聽二人講話,頭上的發髻被壓得變了形,額前的碎發亂糟糟的,剛睡醒,臉頰處的紅暈還未散去,揉著眼睛站起身來,仿佛還在醒神。

帶著半夢半醒的懵懂,鳳薑朝二人攤了攤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你們吵醒,翻了個身不小心打翻了硯台,我也被嚇了一跳啊。”說著癟了癟嘴,簇起細長的柳葉眉,垂下手,漏出一雙水汽氤氳的淡金色眸子,眼裡盛滿了委屈。

巡堂的夫子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快步上前,正要詢問,便見鳳薑一雙浸滿了淚的眸子巴巴望著自己,小姑娘半邊袖子都被墨水浸濕,皺巴著巴掌大的小臉,癟著嘴似乎在忍淚,亂糟糟的發髻上還頂著幾個瓜子殼,活像隻落水的可憐小貓。

再看一邊的菱月和菱紗二人,盛氣淩人地將鳳薑堵在窗邊,菱紗憤然轉頭,頭上的流蘇隨之飛舞,嬌喝道:“李夫子,你來得正好,菱葉她偷聽我與五妹講話,還故意將硯台打落在地,弄臟我的裙擺,實在可惡。”

可憐的九公主“菱葉”適時地在一旁吸了吸鼻子,小聲啜泣。

李夫子看了看菱紗頭上金絲嵌著紅寶石,約莫能買下整十身上好衣裙的流蘇簪子,花白的眉毛抽了抽:“三公主,我不姓李······”

周圍的空氣靜了一瞬,隻剩菱紗頭上金絲鏤空的紅寶石流蘇還在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