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的光束掃過全身,一項項數據出現在麵前的顯示屏裡,喬萱在看到某項數據時微微瞪大了雙眼。
“怎麼樣?”顧一從儀器床上下來重新穿好衣服,看喬萱的表情皺起了眉:“是壞消息?”
“不好不壞,”隔著玻璃喬萱搖頭否定:“你在聯會的期間發過幾次病?”
“三次。”
“還有兩次?”第一次喬萱知道,但第二次顧一沒跟她說:“按理來說,你體內殘留的劑量不會這麼頻繁地發作。”
在訓練營十一年也隻發作過一次,這短短半年就已經三次了。”
“可能是因為訓練營期間消耗大。”喬萱扶著下頜思考:“不過我已經征得婆婆的同意,會儘快製定出一個方案給她過目的。”
“麻煩你了。”
“一家人麻煩什麼,”喬萱拿起病例本給自己扇風,腦海裡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我會治好你的。”
顧一相信她,按照這個發作頻率再選擇保守治療的話,估計離變成一個暴力狂發瘋傷人,被關進精神病醫院不遠了。
“這段時間你可以先和樂希到處玩玩,畢竟她已經拿到私飛的牌照了,又沒這麼快開學,好好去玩玩,這麼大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顧一側頭笑了笑:“我知道了,保證把羊毛薅得一根不剩。”
“終於是有了點十幾歲年齡該有的朝氣了,”喬萱忍不住感慨:“第一次見你,你的眼睛死氣沉沉的,一點兒光也沒有。”
顧一無奈地笑了笑。
“啊,對了。”顧一踏出實驗室時,突然想起什麼又轉身回去:“到時候能不能讓樂希來,效果可能會好一點。”
“也行,畢竟你倆認識這麼久了,對方的招式又互相熟悉,打起來沒那麼容易受傷。”喬萱想了想,同意了顧一的提議。
M國雪山有連綿起伏的山峰,重重疊疊連接在一起,背襯湛藍的天空,坐落在廣袤的大地上,朵朵雪白的雲彩輕盈地環繞在雄山的腰間。
小型直升機低空飛行著,盤旋在滑雪道纜車的上方,駕駛室裡戴著降噪通話耳機的李樂希透過墨鏡看見橙色的人影坐在纜車上緩緩出現,抬手按下控製台的一個按鍵,直升機底部的拖牽繩放了下去。
“Partner,Are you ready?”
耳麥裡傳來李樂希亢奮的聲音,從訓練營分組開始兩人就一直是搭檔。
十年的默契不用多說,顧一雙手舉起拽住拖牽尾端的三角,頭部被保護得嚴嚴實實沒辦法說話,她向上比了個“ok”的手勢。
“let is go!”
李樂希推動遙控杆,直升機迅速向前,底部的拖牽繩瞬間繃緊,顧一從纜車上一躍而下。
滑雪板接觸到雪麵的那一刹揚起兩道雪浪,橙色的人影破浪而出,以極快的速度衝上跳台時鬆開拖牽完成展體後空翻,重心下壓穩穩落地後又雙手拉住拖牽。
李樂希吹了了個口哨:“cool.”
借著直升機的升力顧一整個人騰空而起躍上附近木屋的屋脊,躍起時抓了一下滑雪板的中間。
滑上沒有結冰的湖麵雙手交替拉著拖牽的同時水上正反腳,完美演繹了什麼是乘風破浪。
這半個多月來顧一一直窩在M國最北端的小木屋裡,偶爾和李樂希滑個雪,燒個烤,爬個雪山,拍了很多值得紀念的人生照片。
壁爐的炭火燒得正旺,整個房子烘得暖融融的,屋外飄著鵝毛大雪,顧一坐在窗邊賞雪,手邊的玻璃杯冒著熱氣。
“冰天雪地的我已經膩了,要不我們往西北去吧?”李樂希在床上倒立,雜誌攤開的那一頁正好是西北的戈壁,十一的訓練生涯憋得她快瘋了:“騎馬熬鷹,看起來很不錯。”
“走。”顧一一秒都不帶猶豫的,不用李樂希說,她已經提前申請航線,現在已經批了下來,她將兩人的行李扔進直升機裡後戴上耳機。
“你的治療計劃商量得怎麼樣了?”李樂希操縱著直升機緩緩爬升,向著目的地前進。
“一些細節還沒有確定下來,不過大概一個月後就可以正式開始了。”顧一也不瞞她,畢竟當時在訓練營實戰訓練受傷是李樂希把她背回陣地的。
“那就是這次飛行之後。”李樂希挑眉,自信一笑:“這半年我可是一直保持鍛煉,你能打得過我嗎?”
“少來,”顧一鄙了她一眼,眼裡寫滿了不屑:“在訓練營的時候你有幾次是贏過我的?”
“但我也沒輸過。”
“切。”
一望無際的戈壁,光禿的山脈,寸土不生的土壤,騎著馬尋找鷹巢,一路上顧一卻不覺得這裡很貧瘠,大漠一眼望去是蒼涼的,但跌宕起伏的駝鈴聲,漫山遍野的牛羊馬,是獨屬塞外的浪漫。
穿著這裡少數民族的傳統服飾策馬奔騰,李樂希激動得嗷嗷叫,還扯著嗓子唱了起來:“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①
顧一手背暴起青筋,石子脫手而出不偏不倚地砸中李樂希得腦殼:“沒一個音在調上。”
與她們同行還有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是家族第五代訓鷹手,有著五十多年的訓鷹經驗,他看著一動一靜的兩個年輕小姑娘的互動不由得哈哈大笑。
“爺爺,鷹在哪裡啊?”李樂希捂住被砸的腦袋,一手握著韁繩,一手高高舉起發問:“走了這麼遠都沒看到。”
“鷹是一種高傲的生物,它置身於萬尺高空的寒風中,連落腳停歇也是在山麓的開闊地或是河穀灌木叢中,想找到它們可不容易。”
“沒事,她喜歡不撞南牆不回頭。”顧一與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並肩騎行,馬背上的視野格外開闊。
經過三小時的尋覓,終於在百米懸崖上找到一處鷹巢,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叮囑道:“取鷹的過程相當冒險,有人取鷹時滾落懸崖當場暴斃,一定要千萬小心。”
“爺爺你在嚇唬我吧,我可是很厲害的。”李樂希不以為然,以為他在開玩笑。
“到時候東一塊西一塊的,我就撿去喂鷹。”
顧一穿好裝備率先攀上石壁。直到兩人站到山頂向下俯瞰,李樂希信了,掉下真的會東一塊西一塊的。
慢慢接近巢穴時驚動了裡麵的鷹,李樂希遺憾道:“啊!鷹跑了!”
返回山腳時,爺爺安慰兩人:“取鷹更多的是看緣分,如果沒有取到就說明這隻鷹跟你無緣。”
“緣分可以強求,”顧一親眼看著鷹飛走,也有點不甘心:“苦果亦是果,不甜但解渴。”②
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被她一番話逗得嗬嗬一笑:“這個季節很多鷹都已經學會怎麼飛了,不過好在還有第二種方式。”
誘捕。
李樂希摸摸充當誘餌的兔子,充滿憐憫地問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它一會兒不會死吧?”
“不會。”
得到回答李樂希顯然放下心來,笑得特彆開心:“那就好,那就好。”
布好陷阱,就等著鷹自投羅網,三人趴在山溝裡等了許久,久到李樂希打起了盹被顧一一腳踹醒。
顧一捂住她想要嗷嗷亂叫的嘴,壓低聲音:“鷹來了。”
老鷹低空盤旋了一會兒,瞄準地上的兔子俯衝下來,精準地落入陷阱裡。
李樂希翻出山溝,雀躍地跑到陷阱旁,看見老鷹的爪子重重地摁在兔子身上:“我靠,這鷹在雞叫。”
顧一選擇白了她一眼。
“捕到鷹極具野性,想要成為它的主人就必須熬它。”亞赫普·圖爾迪老爺爺將新捕獲的兩隻鷹分彆在特製的小秋千上:“熬鷹也是在熬自己。”
鷹心氣十分高傲,從不吃嗟來之食。③
熬鷹的過程非但自己不能睡,更不能讓鷹有閉眼的機會,不斷搖晃鷹站著的秋千上讓它時刻保持精神緊繃。
不知道是不是離開訓練營後沒再進行高強度的訓練的原因,熬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兩人雙雙打起了哈欠。
“我不會鷹沒熬成,先把自己熬走了吧?”李樂希的聲音從背後幽幽響起:“救命啊......”
顧一也困得不行,她喝了一口酥油茶:“撐住......”
“我好困,你怎麼還這麼精神啊......”李樂希用力推了一把麵前的鷹:“我快猝死了......”
兩人輪流休息,熬了整整五天,鷹終於肯吃她們遞過去的食物。
顧一累得癱倒在地,李樂希差點給跪了,激動地捶地:“終於!終於!”
接下來還要訓練鷹如何捕獵,讓鷹看到毛茸茸的東西就會抓,抓到就給肉吃,反反複複地訓練後,一群人帶著鷹策馬到野兔經常出沒的區域。
萬馬奔騰卷起滾滾沙塵,主人的手臂高高舉起,獵鷹展開翅膀飛起,馬蹄聲與鷹鳴聲交織,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④
......
一張張照片傳到手機上,滑雪的、徒步穿越沙漠的、熬鷹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穿著民族傳統服飾射箭的......有差不多有幾百張。
帽簷下的嘴角微微上揚,不厭其煩地點開,保存。
集合哨響起,不得不把手機重新放回櫃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