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合上日記揉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一股暖意從心底蔓延到全身,一種名為幸福的物質暫時填滿了內心的缺口。
一張照片因為時間過去太久粘不牢固飄落在被褥上——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彆著臉手卻緊緊地牽著紮著一條麻花辮的女孩的手。
顧一的思緒一瞬間就被拉回到那個時候——顧海成夫婦帶她去了首都最有名的無動力兒童樂園。
小顧一剛檢完票興高采烈地跑向城堡時,一個小男孩連滾帶摔地從充氣滑滑梯“啪”地摔倒在她麵前,像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無助地看著天空。
“你沒事吧?”顧一將他扶起來認真地打量著他,似乎在確認他有沒有受傷,實際上是在內心感歎:哇,好好看的小孩!
“沒事,”男孩拍拍粘在衣服上的雜草:“謝謝你。”
“不用客氣,”顧一捏著兩側的裙擺微微蹲了一下,這是她從電視上學來的公主禮儀:“我該走了。”
男孩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顧一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一個男人彎下腰用力地揉亂他的頭發:“想和人家一起玩就要勇敢踏出第一步。”
“誰想和她玩啦?”男孩用力掙開在他頭上為非作歹的大手:“爸爸你不要亂說!”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哦,”女人蹲下來溫柔地摸摸男孩的臉:“不要總是口是心非。”
“我沒有!”男孩的耳朵紅紅的,他大聲反駁:“她不漂亮,她是一隻醜小鴨!”
“是嗎?可是醜小鴨最後會變成白天鵝。”顧一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他身後,聽到他這麼說後認真地發問:“你是在誇我嗎?”
男孩猛地轉過身眼神慌亂,血氣蹭蹭地往臉上竄:“誰誇你啦!你這個笨蛋!”
其他同年齡的小孩聽到這話早就罵回去或哭起來了,但顧一完全不把這話放心上:“你長得好好看,請問你可以和我一起玩?”
男孩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心想:你還怪有禮貌的。
顧一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他不願意,於是作罷:“不願意也沒關係,不好意思打擾了,拜拜。”
“等一下!”男孩迅速捉住她的手,臉彆在一邊小聲哼哼:“沒有不願意。”
這一幕剛好被一直看著這邊的明珠拍了下來,夫婦倆走上前向男孩父母禮貌打招呼。
男孩羞紅著臉牽著顧一大步往遊樂設施走,顧一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後回頭——那天陽光正好,給四個站在後麵的大人鍍了一層柔和金邊,他們眼神溫柔地看著他們,像潤物無聲的細雨。
“你不要亂動,”男孩繞到顧一的背後捧起她的麻花辮搗鼓著:“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顧一乖乖站好一動不動:“我叫顧一。”
“是《道德經》裡麵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一嗎?最近剛好在學這個。”手裡的麻花辮發質細膩如絲,觸感光滑,散發著淡淡的花香,男孩鼻尖動了動:“難聞。”
“什麼?”
顧一摸了摸頭發,數枚黃色的茼蒿花彆在發絲裡,這個樣子讓人聯想到長發公主樂佩。
離彆時男孩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我們還會再見嗎?”
顧一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她現在住在入海村,離這裡很遠很遠,隻能如實回答:“不會。”
“那我們拉鉤,”男孩伸出小拇指,目光堅定:“你不能忘記我。”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的是小狗。”
結果顧一轉頭就忘,她左手牽著顧海成右手牽著李姚一蹦一跳:“我們什麼時候能再來首都?這裡好好玩。”
“再等一年,等爸爸工作穩定下來。”顧海成承諾道:“我們就可以住在首都了。”
“好耶!”
顧一將照片放在日記的封麵上,打算明天找膠水重新粘回原位。她仰躺在床上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完了,真成小狗了。
隔壁房間的燈已經熄了,顧一推開窗戶瞧見外頭月色正濃,入海村靠近入海口夜晚的風裡有淡淡的鹹味,她有一個想法她也這麼去做了——單手一撐整個人從窗戶翻了出去,助跑一段距離後蹬著牆麵躍過圍牆穩穩落在地麵,連院子裡的旺財都沒驚動。
小時候想念父母時就喜歡偷偷跑出去坐在沙灘上吹海風,大海能讓她內心平靜支撐她熬過一段又一段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
巨型水晶噴泉在遊艇中心緩緩流淌,水柱隨著音樂的節奏起伏跌宕,杯光與影舞交錯,少男少女們在熱鬨的舞池裡沉醉,音樂開到最大,打扮俏麗的女子嘻嘻哈哈地混在男人堆裡挑逗、嬉戲。
顏嘉爍右手搭在沙發靠背上,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順勢貼了上去,芊芊玉手捏起一顆草莓送到他的嘴邊,顏嘉爍低頭咬住,手指在女子飽滿粉嫩的唇上抹了一把:“甜的。”
陸衍坐在卡座一側拎著杯威士忌搖晃,麵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發生的香豔,周身散發出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
一個穿著性感的女生大著膽子坐到陸衍腿上,舉起酒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陸少,我敬你一杯。”
脖子上的鈴鐺隨著聲帶的震動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黑色的蕾絲下的胸脯若隱若現,渾身上下充滿了暗示。
“滾下去。”
女生不敢不聽,立刻從陸衍腿上下去,退到後麵尋找下一個目標。
陸衍放下酒杯站起身往露天甲板去,祁箏笑著與一個女子碰杯後也跟著出去了。
身材修長的男生倚靠在護欄上,晚上的風有點大,額前的發絲搖晃著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祁箏拎著酒杯走上前去,迎著海風手臂搭在護欄上:“眉眼間有一兩分像已經是絕色,擬態而非求真。”
“嗬,”陸衍冷哼一聲:“讓顏嘉爍少玩這些花裡胡哨。”
“你能讓他怎麼辦?”祁箏無奈地笑了笑:“總比找都找不到要好一點。”
要是在上船之前知道顏嘉爍拿他的遊艇開part,他高低地把顏嘉爍踹海裡,他不是不會玩而是他對這種完全不感興趣,實在是過於無趣了。
“那他還挺能的,”陸衍挑眉抱臂:“也不是一無所獲。”
“聯會有意願和M國達成經濟合作關係,想在城郊劃分一塊經濟區。”
“這可是一塊聚寶盆,但能和陸家競爭的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袁氏對這塊地來勢洶洶,都選擇和程家聯姻了。”
“那祁叔叔給你挑的M國未婚妻你可還滿意?”
“當然,”祁箏眼裡沒什麼情緒,嘴角卻勾起來:“要不是M國的龍頭企業顧氏沒有女兒......”
“聽說顧有為以前是聯會的人後來跑去M國發家了,拋妻棄子也難怪隻有一個兒子。”
遊艇上璀璨的燈光撲哧一下全滅了,船艙裡傳來一陣驚呼,前進的速度慢了下來,吹起的頭發落回原處,陸衍自嘲:“挺迫不及待的啊。”
“畢竟你快成年了。”祁箏麵無表情地看著黑暗裡的某處:“你小心點。”
陸聞鼎這些年身體越發吃力,遺囑也是早早立下了,年老的頭狼弱小的小狼的局麵導致了鬣狗開始蠢蠢欲動。
陸衍應了一聲,摘下一直戴在手上的定位手環與拿在手裡的手機一並扔在甲板上,縱身一躍落入海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深夜的海無疑是極其寂靜的,沙礫在月光下隱隱閃爍,冰冷鹹濕的海風撲麵而來猛地灌進衣袖中,讓人一陣瑟縮卻又莫名心安。顧一漫步在海灘上,清冷的月光透過半張開的手掌,望著幽藍無垠的海,無端聯想到小美人魚變出雙腿後在海邊被王子撿回去的情節。
朦朦朧朧間聽見海浪的轟鳴,以及什麼東西冒出水麵的聲音——一個非常高大的人影從海上冒了出來,迎著風滴著水向她走來。
顧一借著月光看清楚來人,內心爆粗:美人魚個屁,這他媽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