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桃桃 先吃解藥 4064 字 2個月前

時間稍早,還沒到真正的用餐高峰期,食堂這會兒還稱不上熱鬨。窗口處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收款出餐,最長一條隊伍組成人員也隻有個位數,偌大空間裡散布開零星的吵鬨聲。

任池伽吃得不多,坐在對麵快速解決一份蝦仁腸粉後,拆一包濕巾,放在桌上讓陶斯取用,繼而在超高回頭率裡無所事事地發呆。

她無意扭頭,沿他的發呆方向,一眼看到餐具回收處。

平時是注意不到這些,可能是由於兩人同為新手,很多想忽視都無法的生疏的細節:比如剛才在食堂門前短暫地迷路,再跟隨小股人流上了樓梯;不經意而不失專注地觀看隊伍前一個人點餐的流程;再比如現在,像在認真做預習的好學生。

其實怪有意思的,陶斯把頭埋在冷麵碗裡思考,捕捉到任池伽生澀的一點痕跡並不容易。

話說回來,冷麵裡配的醬牛肉好吃,能多給幾片就更好了。

陶斯正大快朵頤,有人上前態度禮貌地詢問,說剛巧拍到很好的照片,想放進官方號下一條推文,不知道兩人介不介意。

對方說著,一麵遞過相機,是早一點兩人還在一同吃東西的場景。

一看確實是拍得很好,把兩人的相貌拍得精致柔和,氛圍上更有種專注食物的溫馨,起碼是為食堂起到正麵宣傳作用。

陶斯說:“但我不是這裡的學生。”

任池伽目光停駐兩秒,再從顯示屏收回,補充說:“我們一起的。”

大約是看出兩人的意向不強,配合希望渺茫,對方表情遺憾地把相機收回去,嘴裡嘟嘟囔囔:“可是你們不覺得拍得真的很有意境嗎?感覺是吃完飯會手拉手去操場或圖書館的模範校園情侶範例誒,專門請演員模特都拍不了這麼好。”

比起抱怨,更像真誠度拉滿的表揚,伸手不打笑臉人,陶斯說:“是,可惜。”

她開口時聽到兩種聲線交疊在一起,是任池伽恰好在同一時刻說:“行。”

陶斯轉頭看他,用眼神表達疑問。

三秒後又轉回來,她也說:“行。”

吃完飯,兩人從食堂出來,任池伽走哪都高人一頭,陶斯就沒這個身體條件,淹進浩浩蕩蕩反方向移動的用餐大部隊裡。

任池伽撈她一把,走到外邊空地,陶斯跟他道謝,問:“下麵去操場還是圖書館?”

他說:“要去嗎?我以為你更想早點回家休息。”

陶斯看天色還亮,問:“幾點了?”

任池伽聞言,舉起手腕看表,小小的顯示屏,她本來就是懶得從包裡拿一趟手機才問,頭很自然地探過去看,他胳膊向下靠:17:58。

還很早。

“還早。”他的聲音從陶斯頭頂傳來,“…你要不要表?”

結合情景,她領悟到意思,隻是誠實婉拒:“不用麻煩,我很少運動。”

任池伽整個人相對他這個階級加年紀顯得很簡約樸素,基本沒見他帶多餘的飾品。

連陶斯都有一盒小商品檔次的戒指和項鏈充數,而任老板全身除了蔽體的衣物,能起到裝飾作用的隻有手表——裝飾存疑,因為具體來說是運動智能手表,最常見的就是手上這隻,雖然上球場前需要摘掉,但跑步鍛煉必不可少。

任池伽動動手指,想起在籃球場時握到的她的手腕,細又軟,有點涼,剛剛靠近的時候有淺淡的洗發露香氣。

他說:“沒事,給你找好配衣服的。”

到家後,任池伽在陶斯麵前打開衣帽間的門,再拉開幾列長屜,無一不是一圈圈表排開,像底下藏有巨人的手臂。

誇張一點講,她在一瞬間甚至不自覺眯起眼睛。

展示櫃規模不算龐大,但富集慷慨,以密度取勝,達到可觀的數量,加上適當的燈照,珠光寶氣,十分唬人。

按品牌,按係列,按顏色,通通由能乾的阿姨歸納整理。

原來戴不戴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一回事,要真正了解一個人的簡約樸素程度,不能隻做他的同居人,最好做他的家政保姆。

陶斯張了張嘴,雖然一眼被唬到,但講實話——未知領域,不熟不認識。

她決定先探底,做心理建設:“便宜的哪些,我看看。”

“我這不是商場。”任池伽撩起眼皮看她,像是早有屬意,精準從男款占多數的琳琅滿目中挑到一隻白金色,揀白菜一樣拿出。

“便宜的大概少兩個零,要看嗎?”

雖然上一句還在拒絕,但他動作和下一句詢問都像櫃哥而不自知。

陶斯想笑,又正陷在一種近乎金斧頭銀斧頭鐵斧頭的道德考驗裡,好在她意誌堅定,不受迷惑,遵從自己的心。

她說:“相信你的眼光。”

陶斯心情無端複雜起來,意外收到了價值達標的禮物,她開始苦惱怎麼變現的問題,是不是見好就收的問題,馬上又想到她和任池伽的關係不是自己可以先行喊停。

或許此刻應該效仿影視劇裡被橫財砸中後的反應,像咬金子一樣咬一咬表盤。

任池伽注意到她有些迷茫的樣子,“怎麼這個表情。”

陶斯想了想,給他舉例說明:“就是餓久了,對著滿漢全席也無從下手,太貴重了,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

她講得很坦白,以致任池伽聽完都凝噎了一瞬,問:“你很缺錢?”

陶斯不懂他問這個什麼用意,他提問得好自然,因此相當具有迷惑性:難道她是以合租者的身份住進這裡?

他是金主,她是情人,是用什麼維係,讓人心裡暖洋洋的三千萬,兩人間應當心知肚明。

陶斯說:“不缺錢的話,我就不會來見你了。”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好像不該說。

衣帽間理應有充足的燈光,任池伽的臉像櫃子和手表一樣被射燈照亮,仿佛也因此具有相似的堅硬冰潤的質地,睫下的瞳色顯得較往常淺,說不出包裹著什麼情緒,隻是涼絲絲。

胳膊一沉,她的手腕被攥過去,力度不小,連帶右肩都往前送了送。

他給她帶表,語氣降溫不少,“不準賣,這隻數量很少,你要賣了我會知道。”

表麵沉沉壓住手背連接處的皮膚,陶斯能感受到他心情變差了,分析緣由,將金錢關係擺上台麵,這樣太物質赤裸,很掃興。

陶斯相信任池伽沒必要在她麵前說大話,有點煩心和頭疼:嘴太快了。

她這個毛病很久,與生俱來,被嚴方仕說油鹽不進,做事講話不考慮他人心情,以自我為中心。

但任池伽不是其他人,是她目前服務的顧客,伺候的老板,隻是相處方式容易使人得意忘形,更沒有明確的上下班時間界限。

工作時要關閉七情六欲才能進展順利。陶斯說:“好。”

隻是她表現出順從的態度後,對麵氣壓似乎又低了一些。

說多錯多,陶斯乾脆閉嘴了,把剛才組織好對禮物的讚詞也咽到肚裡。

任池伽隔一會兒問道:“工資很少嗎?”

她把上個月到手的金額如實相報。

又一陣無言,對話與沉默好像黑白琴鍵,隔空定點地落下來,死守秩序。

最後他的語氣在鬆動和還計前嫌之間,更偏向後者,“……怎麼這麼少?”

陶斯確認任池伽不是在裝純,原來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

嚴方仕上呈的資料,應當是在公司薪酬一欄上進行了合理美化——畢竟事業高峰時,她也一度可以拿到五位數的報酬。

她回答的內容很像廢話,也很簡明。

“因為我們的工作少。”

……

兩人鬨了一點小矛盾,同一屋簷下的氣氛不像前一段時間那麼融洽,但在陶斯眼裡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一來照常開個話頭搭訕,任池伽也都會不鹹不淡地給個反應,雖然隻是“嗯”“哦”加點頭,她不健談,這很足夠;二來是各有各的學習訓練和工作,尤其是陶斯,與前段時間閒散的狀態相對比,新歌和舞蹈的學習加上拍攝,兩人碰麵相處的時間因此減少。

這天陶斯去公司,助理掩不住喜色,先說有天大的好消息,想對在場的成員賣關子,隨後被拱火,一股腦地交代,臉和聲帶都含著笑意。

是某電視台的知名脫口秀節目《娛樂王牌》的錄製邀請。

雖然最開始進公司被畫過類似“跨年晚會”“綜藝常駐”甚至“春晚”這樣的大餅,陶斯確實沒想到組合有一天也能上電視。

嚴方仕有這個本事,偏在組合半截身子入土的時候使出。

她冒出大致的想法,腦中又回溯不久前某段在衣帽室發生的對話。

手表是第一次,這個錄製機會是第二次,她用情人的身份真正交換到好處權利。

助理卻在這時叫她單獨出去聊。

“節目上表演新歌,編舞有部分修改,一分十三秒副歌開始這裡到結束,桃桃你和簡書的站位換一下。”

陶斯對上助理的視線,對方是個比她矮一頭的年輕女生,可能是擔憂她聽到通知發飆發難,神情不安,目光閃爍。

而助理口中的叫簡書的女孩,全名趙簡書,舞蹈一項中稱得上是隊內天花板,打小就泡在舞室,精通多個舞種,成員和粉絲從前一致認為:miss組合的舞蹈難度簡直是浪費她的才能。

上周公司征詢個人續約意向,開出的條件很難說得上優厚,不過據傳也有小部分人達成一致。

陶斯點點頭,說明白了。

反正她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