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 01
還有比變成七歲小學生更讓人崩潰的事情嗎？
有。
一個對著自己嗷嗷哭的同學。
生於末日之後，一輩子沒讀過書但很能打的天皛（xiao三聲）有些不知道該要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
他拒絕了一名把自己堵在操場角落表白的同學，對方哭崩了。
“你把你剛才拒絕我的話再說一遍！”對方一邊嚎一邊說。
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的天皛再說了一次，“我喜歡魁梧強壯的人，一拳轟倒一麵牆隻是基礎，你太弱了我不喜歡。”
天皛的話音剛落，穿著公主裙的岑施施同學又是一聲嚎，難過的兩隻眼睛都哭腫了。
“為了拒絕我你竟然說出這種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喊著這樣的話，岑施施同學跑了。
天皛：“……”
天皛深深呼出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末日之後的世界很少能見到小孩，結果他穿越直接進了孩子堆。
天皛做夢都沒夢見過這麼多小孩紮堆的情況。
跟生活在末日裡的人不一樣，和平世界的小孩看起來好像很輕鬆就會死掉的樣子，搞得天皛有點緊張。
好在岑施施終於離開了。
撿起地上的書包背在身上，天皛歎了口氣。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回到他臨終許願的時候，他一定會給自己的願望加上許多更加詳細的描述，避免他變成一個小學生的情況發生。
可誰又能想到，他那“想要成為普通人，平凡幸福度過一生”的願望真能實現呢？
他來到了一個隻在長者口中聽說過的“和平世界”。
新世界跟末日有著極大區彆，來此不到一周的天皛依舊沒有習慣這裡到處都能看見活人的情況。
而在這些活人裡麵，偶爾也會混入一些奇怪的東西。
一些普通人看不見像是影子或者煙霧似的東西，對旁人也沒什麼危害，可能隻是轉個身的功夫，這些奇怪的東西就會消散。
比如天皛回家路上遇見的這團黑霧。
這不是天皛第一次見到它。
上學的時候天皛就看見它掛在十字路口處的一棵樹上，對著來往行人碎碎念。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能看見我嗎？”
來往行人無人能夠看見它，也無法聽見它說話。
天皛可以，但天皛學著路人，視其為無物。
許是天光略暗的關係，這團黑霧看著要比上學時深些。
天皛自其下走過，穿過黑霧時眨了眨眼睛。
不止是顏色變深了，還有了些許觸感。
天皛心裡這般想著，跟在前麵行人身後過了綠燈。
末日沒有紅綠燈，交通規則還是他這幾日現學的。
那掛在枝頭碎碎念的黑霧停了下來，片刻後它像是蛇一般扭動起來，自枝頭落到地上，順著天皛離去的方向陰暗爬行。
邊爬邊念叨：“有人碰到我了……”
天皛：“……”
天皛腳下停了一瞬繼續往前。
對於自己如何來到這個世界，天皛並不清楚，他隻是在死去後沉沉睡了一覺，再睜開眼時便在這裡。
身體縮小，像是回到了尚且弱小的時候。
還多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媽媽，莫名有了小學生的身份。
天皛從來沒有媽媽。
他是一個孤兒。
末日之後沒有媽的孩子很多，他沒什麼特彆。
故而在新世界中突然多了個媽，天皛真的很不習慣。
比到處能看見活人還讓他不習慣。
都在一起相處幾天了，天皛和媽媽說的話加在一起也沒多少。
其中固然有天皛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情況，也跟媽媽的“與眾不同”有關。
算了算時間，天皛快上幾步朝著家的方向奔去，轉個彎果然在一棵大榕樹下看見了正在等他的媽媽。
媽媽是個溫婉漂亮的女人，有著黑色及腰的柔順長發，穿著飄逸的白色長裙。
往那一站，小風一吹，麵上含著笑意，怎麼看都像畫兒一樣。
——如果現在不是時值冬季，人們都穿的比較暖和，媽媽麵上笑容看著也有些僵硬不似活人的話。
“皛皛回來了。”
媽媽用她略顯僵硬的聲線說著，把手朝天皛的書包伸去。
天皛看著媽媽的細胳膊細腿，還有那被風吹得好似隨時都能飄起來的身子，小眉頭一皺就往旁邊邁了一步。
他還沒說話，就感覺到媽媽的氣息不對。
偏頭去看，媽媽還是那個媽媽，隻是媽媽現在整個人都變得很恐怖。
麵上的笑意不知去了哪裡，整個人像是錯亂了似的僵在原處，眼睛珠子轉來轉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做出點什麼事情來。
天皛見此，趕忙將書包主動遞到了媽媽手中。
略顯僵硬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媽媽臉上。
媽媽提著天皛的書包，領著天皛往家的方向走。
誰都沒有說話，氛圍看著就詭異，卻是天皛已經習慣的相處方式。
說來至今為止，天皛還不知道媽媽姓甚名誰。
他們的住處比較偏，是一棟帶院子的二層樓。
周圍有房子，天皛卻沒見人住過。
回到家裡，小院的門不用推自己就會打開。
院子看著有些亂，一半雜草，一半被翻過，那是天皛這幾日的勞動成果。
一樓房間裡要整潔許多，客廳擺了張大桌子，周圍的裝飾較為複古，整體看起來很溫馨。
媽媽隨手將天皛的書包放在客廳的椅子上，轉身朝著廚房走去。
已經對媽媽有一定了解的天皛，乾脆的來到桌邊坐好。
果然沒一會兒媽媽就端著個熱氣騰騰的大碗出來。
碗被放在天皛跟前，是一碗聞著還不錯的湯麵，隻是賣相有些可怖紅彤彤的一片，乍一看像是血水一般，沒有哪個普通人敢把這碗湯麵吃下去。
天皛倒是麵不改色，動作自然的吃起麵來。
第一口吃下還誇了一句：“很好吃。”
於是守在一旁睜著兩隻眼睛猶如木偶的媽媽，麵上露出僵硬卻開心的安靜笑容。
天皛不喜歡浪費食物。
末日之後，物資總是稀缺。
剛來這個世界，媽媽給天皛做的第一頓飯看著也很可怕，天皛照樣吃得很開心。
他發現媽媽做的食物隻是看著可怕，實際上吃進嘴裡還不錯，也沒有過於“特彆的食材”，都是菜市場能買到的東西。
天皛不明白媽媽是怎麼弄來的食材，就像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棟二層小樓的房子電視沒接電源也能打開。
附近路過的行人總有些行色匆匆的意味，天皛也沒有追問的想法。
他吃著碗裡的麵，有一瞬間感覺好像多個媽媽也不錯。
隻是……
如果媽媽也能吃東西就好了。
天皛還沒看媽媽吃過東西。
天皛瞅了媽媽一眼，視線一凝，又朝門外望去。
有什麼東西進院子了。
是那團黑霧？
天皛尚未起身，守在天皛跟前的媽媽已經轉身朝院子走去。
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天皛聽見一聲驚叫，緊接著便是劈裡啪啦的聲響。
闖進院子裡的東西跑了，媽媽重新回到了客廳。
天皛眨了下眼睛，不是很確定的開口：“媽媽……你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