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劍的修複要比岩融的更麻煩一些,今劍是芳江在農戶的家裡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到身上已經布滿了蛛網一般的裂紋,出身好的岩融碎成幾段被撿到的人拿去典賣。
芳江從兩把刀身上追溯到了同樣的靈力波動,應該是屬於同個本丸的。
而他們和芳江之前修複的刀劍都不一樣,因為隻是靈力枯竭的話,他們的靈隻是陷入沉睡,雖然虛弱,但隻要修複好用審神者的靈力就能夠喚醒。
他們保留著審神者的標記,所以芳江並不擔心自己喚醒他們,他隻是苦惱於,修複之後又該如何安置這兩把刀。
畢竟總不能像處理其他刀劍那樣安置在什麼地方……
今劍的修複不難,但麻煩。
每一條裂紋都要在燈光下認真觀察,裂紋中不能有殘留的灰塵,用於修補的玉鋼不能有雜質,要有最溫和的靈力……
芳江修了四天,第四天的時候他給今劍配上了新的刀鞘和漂亮的係帶,然後放在匣子裡。
雖然不知道怎麼處理,總之就先放著吧。
芳江看著躺在匣子裡的今劍,站起身,出門找衣服泡澡去。
忙了好幾天,剩下的岩融還是休息一下再進行修複吧。
芳江離開了修複室,卻沒注意到那個盛放著今劍的匣子是打開著的,或者說他注意到了,隻不過他篤定這樣做不會有任何影響。
端著木盆去露天溫泉的時候,芳江遇到了同樣端著盆的山姥切國廣。
看到了芳江手裡的盆,山姥切立馬意識到芳江大人也是要去洗澡的。
“芳江大人,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您先去洗。”
和芳江大人一起洗澡什麼的還是有些太超過了。
山姥切轉頭就跑,芳江手疾眼快拎住了他的布。
“來來,一起洗澡,我幫你搓背。”
山姥切國廣被芳江拎到了露天溫泉,芳江脫了衣服,圍上毛巾,轉頭卻看到了山姥切國廣扭扭捏捏不敢脫衣服。
“山姥切,需要幫忙嗎?”芳江詢問。
山姥切連忙搖頭,他沒想到芳江大人的力氣居然這麼大,直接被他拎到這裡來。
山姥切走不了,隻能先脫了衣服,圍上毛巾,但是那條白布卻依舊披在他的身上。
“布不可以帶進溫泉池裡哦。”
芳江又怎麼會看不出山姥切的害羞,隻不過他們生活在一個本丸裡,既不是主仆也不是上下級,更像是朋友,如果朋友之間還畏畏縮縮的話那也太讓人心焦了。
一起洗澡可以增進友誼。
下了水的芳江靠在溫泉池旁,山姥切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也下了水,臟臟的被單被他疊好放在池子旁邊,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裡。
“山姥切那樣泡不會暈嗎?”芳江笑著問。
“並不會。”山姥切幾乎要鑽到水底下了。
“你還真是愛害羞啊……”
芳江閉上雙眼,雙臂搭在身後溫泉池旁,像是在回憶什麼。
山姥切那一瞬間很想反駁芳江,“愛害羞”什麼的,絕對不是用來形容自己的詞語。
隻是山姥切轉過頭看向了芳江,周圍除了溫泉的霧氣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芳江靠在溫泉池邊靜謐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狐之助沒有找到山姥切,也沒有找到芳江大人,順著氣息來到了露天溫泉,剛走進來就看到了在給芳江大人搓背的山姥切。
“吼吼,在下也要泡澡!”
狐之助撲騰一聲跳進了溫泉,水花濺得很高,灑到了池子旁邊的房間和山姥切身上。
“啊,狐之助,不要突然跳進去啊,很嚇人的。”
“明明是芳江大人和山姥切大人偷偷一起洗澡不叫在下。”
芳江嘟嘟囔囔,接過毛巾,給山姥切搓背。
狐之助在溫泉裡遊泳,哼著小曲。
山姥切有些瘦,背上的脊骨能看得很清晰。
“山姥切,你很瘦,果然還是要多吃些肉啊。”
山姥切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他雖顯現人形,但處世經驗並不多,接觸過的人類也就是有芳江。
芳江給山姥切搓完背之後,又下水把狐之助撈起來搓了一遍。
“狐之助,你胖了,平時要多運動啊,不能總是依靠山姥切。”
“在下一點都不胖~!”
山姥切擦拭著頭發,看著芳江和狐之助嘴角微微勾起。
泡完澡出來,一人一刀一狐坐在和室裡的被爐裡,喝著茶,吃著橘子。
“芳江大人晚上想吃什麼?”狐之助吃著山姥切剝的橘子,轉頭看向芳江。
芳江仰頭稍作思考。
“吃肉吧,什麼肉都可以,山姥切有點瘦了。”
和芳江比,山姥切的身形是有些瘦弱了,平時把自己藏在被單下麵時看不出來,但是今天洗澡的時候芳江倒是看得很清楚。
山姥切剛想反駁什麼,芳江不知道是察覺到了什麼,瞬間站起來跑了出去,狐之助也察覺到了什麼。
“天守閣有沒見過的靈力波動。山姥切閣下,請跟著在下來。”
狐之助看向山姥切國廣,山姥切也沒廢話,拿起自己的本體就跟著狐之助前往天守閣。
芳江拉開門,看著牆壁上快被破壞掉的隱藏陣法,迅速拿起旁邊刀架上的太刀,緊緊地盯著牆壁上漸漸顯現的障子門。
這扇門被從內部被硬生生破壞掉了,門徹底顯現的時候一道刀光從其中貫穿而過,障子門四分五裂。
“砰——”
刀劍碰撞間,芳江另一隻手捏著符紙襲向今劍充滿裂痕的臉。
小短刀機動性很好,在芳江觸碰到他前的一瞬間就抽刀拉開了距離。
芳江握緊太刀,看向今劍,他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漸漸開始浮現裂紋,手中握著的原本被修複好的刀也在漸漸開裂。
今劍像是沒有意識,隻是一隻手握著刀,另一隻手抱著懷裡的東西。
那是已經斷了的,還沒有修複的岩融。
陌生的靈力刺激到了意識並不清醒的今劍,他朝著芳江再次襲來。
芳江不太敢用力,今劍的狀態要比自己剛撿到他的時候還要差,估計是因為他因為修複時自己的靈力而產生了反應,但這股靈力並非曾經喚醒他的靈力……
他還是大意了,他以為今劍不會對自己的靈力產生反應,卻還是忽略了那一點微弱的可能性。
他躲開今劍的刀,轉身抓住他瘦弱的手腕,再次抽出符紙,今劍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用了巧勁掙脫了芳江不敢用力地手,再次遠離芳江之後他不再敢靠近。
今劍皮膚上的裂痕在蔓延,他手中的刀也如同秋葉碎屑一般掉落著碎片。
今劍從天守閣的門逃離,啪啪嗒嗒的腳步聲帶著虛幻的重量。
狐之助和山姥切國廣剛跑到天守閣下麵的走廊,就迎麵看到了狀態很差的今劍。
今劍再次看到人,舉起手中的刀朝著他們襲來。
山姥切抽出刀:“狐之助,去找芳江大人!”
在今劍的刀與山姥切的刀碰撞上的一瞬間,芳江出現了,單手攬住山姥切將人朝後帶離而躲開今劍的攻擊。
山姥切舉著刀,看向身邊的芳江。
“你這一刀下去,他就真的碎了。”
芳江從懷裡掏出一塊布,上麵畫著符文,朝著今劍拋去。
今劍沒有意識,隻曉得斬儘阻擋在自己麵前的東西。
隻是當他的刀觸碰到那塊布的時候,柔軟的布卻纏上了短刀刀身,然後迅速將其淹沒。
白布上的符文開始起作用了,今劍也漸漸失去了意識,身體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進入被白布纏繞的刀劍中,而懷裡破損的薙刀碎片也掉落在了地上。
聽到沒有了動靜,狐之助才敢出來。
芳江拍了拍山姥切的肩膀讓他把刀收起來,他則是蹲下身看向白布中的短刀。
“芳江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狐之助扒在芳江的背上,和他一同看著破損的短刀與薙刀。
“他對我的靈力有了反應……”芳江心情不太好。
“但刀劍被喚醒後就隻能接受一位主人的靈力,不是嗎?”
山姥切國廣走到芳江身邊,疑惑地詢問。
“沒錯,但,大概他也想活下去吧。”
芳江單手撐著地板,緩緩盤腿坐下,看著白布包裹著的今劍沉默。
因為靈力枯竭而逐漸消亡的付喪神,在被修複後潛意識主動汲取這座本丸裡的靈力,但自己的靈力與他主人的靈力標記產生了衝突,所以才會陷入那種不清醒的狀態吧。
山姥切國廣站在那裡,餘光看著芳江的側臉,隻能看得到他眼中沉寂的色彩和沒什麼表情的臉。
他大概是難過的吧。
山姥切漸漸移開視線,垂下視線。
芳江又要外出了,這次他並不是去尋找破損的刀劍,而是要去時之政府。
“那東西叫作白附,是一種特殊的符布,能夠吸收壓製靈力躁動,今劍剛剛的躁動讓白附捕捉到了不屬於我的靈力,沒猜錯的話那正是喚醒今劍的審神者留下的……”
“時政那邊應該有登記,我找熟人查一查吧。”
芳江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和服,將兩把刀劍綁到自己腰間。
“如果找得到的話,我會直接去和對方說明情況,隻要對方願意提供靈力修複,修複好送回去就皆大歡喜了。”
山姥切看著芳江,其實他很想問,如果對方不願意怎麼辦……
“芳江大人,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狐之助的聲音打斷了山姥切的思考,也打斷了芳江的動作。
“狐之助,我知道。”芳江繼續穿上羽織,撫了撫衣領處的褶皺。
從他在戰場上撿到刀劍的時候他就知道,從他知道今劍和岩融是因為靈力枯竭逐漸走向消亡時他就知道。
即便知道他也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