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山姥切是這座本丸唯一的刀劍,除他之外,這裡就隻剩下芳江和狐之助了。

過去了一段日子,山姥切依舊沒有把自己是否要離開的答案告知芳江。

至少他認為芳江大人是希望自己離開的,但是他並不想離開這裡。

雖然不是審神者,但喚醒自己的那位大人是一位很好的人,如果能為他所用,也不愧對自己的刀劍之身,但……

山姥切國廣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告訴芳江大人自己的想法。

明天,芳江大人要出趟遠門,本丸就隻有自己和狐之助了,而芳江大人也並沒有催促著自己做出決定。

山姥切國廣鬆了一口氣。

“狐之助,收拾好了嗎?”

狐之助看著滿當當兵糧丸和工具的木箱,應了一聲。

“芳江大人,您真的要將山姥切大人送走嗎?”

芳江坐在廊下,身上穿著藏藍色的和服,灰色的羽織披在身上,和服在日光下隱約能看到上麵的花紋,像是流水一般的紋路。

“在他沒有給我答複之前,我會做好將他送走的打算。”

芳江一向很淡然,他活到今日,所見所感早已改變了他的心境。

“狐之助,他們雖是刀劍,但也有感情,我若為了方便自己而留下他們,本就是一種十分不負責的行為。”

“如果我無法為此負責,那待在我身邊隻會讓他們受傷。”

“狐之助,不管是人還是刀劍,甚至是一隻狐狸,讓他們的心受傷,是很痛苦的事情。”

芳江緩緩站起身,拎起了狐之助收拾好的木箱,踱著步回到天守閣,他要將明天走時要穿的衣服拿了出來。

他的衣櫃裡沒什麼新衣服,有時之政府的工作西裝,但已經是幾年前的款式,其他大多都是幾年前兩位老友給自己置辦的各種和服、休閒裝,隻是角落裡還放著一個木匣子。

黑色上裝和灰色下袴,同時翻出來的還有幾件羽織,袖口磨爛了的襯衣和一件棕色的已經起球的毛衣。

芳江把毛衣和襯衫塞了回去,沒怎麼思考就決定好這次出遠門穿什麼了。

第二天,狐之助和山姥切國廣來給芳江送行。

芳江出遠門要用到後院的空間傳送裝置,那個裝置平時都是封印起來的。

芳江帶著東西來了後院,一陣冷風吹過,他抱著手臂深呼了一口氣,放下木箱轉身回去了。

天氣太冷了,果然這麼穿不行啊。

木箱上放著兩把刀,是山姥切剛來的那天在芳江大人的房間見過的那兩把刀。

山姥切和狐之助在放木箱的廊下坐著等待。

原本芳江穿的是很普通的和服上裝下袴,外麵披著一件中羽織,等芳江再次下來的時候,羽織的裡麵赫然是襯衫毛衣。

上身是白襯衣配棕色毛衣,下身是黑色的袴,外麵套著一件淺麻灰色的中羽織。

略像大正風的穿法,但看著又有些奇怪。

“芳江大人,你又亂穿衣服。”狐之助抱怨了一聲。

“沒辦法,太冷了。”

“護甲有穿上嗎?”狐之助又問。

“在毛衣裡麵。”

芳江拎著短靴坐在走廊下換了鞋子,轉頭看到山姥切也在看著自己。

他踩了踩腳上的鞋,伸手將木箱上的兩把刀係在了自己腰間。

“山姥切,我這樣穿很醜嗎?”

芳江用中羽織蓋住了腰間的刀,然後羽織對襟的細帶係上,轉頭看向山姥切。

山姥切老老實實的搖頭,雖然毛衣和和服的搭配多少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穿在芳江大人身上並不醜。

芳江點點頭,轉身揉了揉狐之助的腦袋。

“學著點。”

芳江將木箱背在身上,摸了摸懷裡的圓盤裝置,不過離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和山姥切說。

他看向山姥切,白布下的金發蓋住了他的大半眉眼,他的氣色還不錯,但是……

“我大概會在一周後回來,山姥切,希望在我回來時你能給我一個答複,堅持留下或者離開我會認真聽聽你的想法的。”

“……”

山姥切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看不到芳江的臉,隻能看到他語罷後停頓片刻又離開的腳步。

芳江啟動了裝置,一陣金光之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院子裡。

狐之助也第一次問起了山姥切國廣的心情。

“山姥切閣下想離開這裡嗎?”

山姥切國廣雙手放在膝蓋上,看向狐之助。

“我可以不想嗎?”

他不想離開,可是自己留下肯定會為芳江大人帶來不便。

芳江大人不是審神者,無權喚醒刀劍,也無權收留刀劍男子在本丸,所以,自己不應該留在這個本丸,他會帶來麻煩。

狐之助看著山姥切國廣,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

“雖然在下不能完全體會到您的顧慮,但是在下了解芳江大人,隻要坦誠地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情就好了,芳江大人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山姥切點點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突然想起,芳江大人從未跟自己說過他要去什麼地方,而且,剛才狐之助問“護甲”,所以芳江大人是要去什麼很危險的地方嗎……

“狐之助,你知道芳江大人去什麼地方了嗎?”

狐之助心虛地移開視線:“芳江大人啊,芳江大人隻是出門遊曆。”

山姥切注意到了狐之助的心虛,心中也存下了些許疑問,但這些並不影響他想要留下的心情。

芳江在一片無人的森林裡落了腳,背著木箱的他走到森林的邊緣,看到了下方的城鎮。

平安時代的貴族圍繞著權力展開鬥爭,老百姓的生活多少會受到影響。

隻不過這裡無論發生什麼都和自己無關就是了,他不是刀劍,沒有與時間溯行軍戰鬥的責任,他有他自己的任務。

芳江攏了攏身上的羽織,順著斜坡滑了下去,跳落在了下方的小道上。

從袖口放出了一張符紙係在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感受到曆史異物氣息的話,手腕上的符紙產生牽引力,算警告也算指引。

芳江沒有確切的落腳之地,而是一直遊走在市井隱秘之處。

現在是平安時代天祿元年,也就是970年,在日後將自己三個女兒送入皇宮為後的藤原道長現在也不過三四歲的年紀,而在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攝政太政太臣藤原實賴死去,繼任的藤原伊尹也在兩年後暴斃,之後有一係列圍繞著權利的爭端。

時間溯行軍也許隻要插手讓某個人物從這段複雜的曆史裡消失,就足夠影響接下來的曆史事件。

曆史足夠脆弱,也許隻是少了某位幕僚,都可能引起不一樣的後果。

但是這裡並沒有時間溯行軍,他們放棄了這裡,也正因如此,這裡才會遺留著某些曆史異物,芳江來到這裡的目的正是為了那些東西。

不管什麼地方,天氣都是一樣的難以揣摩。

芳江穿著蓑衣,鞋子上滿是泥土,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手腕上的符紙在被雨水打濕之前將他引到了這裡。

雨水又濕又冷,他渾身的溫度似乎都要被掠奪了。

撫了撫鬥笠,芳江在泥濘的土地上艱難地徘徊尋找著,肮臟的泥土裡混著鄉下家畜排泄過的氣味,連帶著雨水都帶著一股臊臭的土腥味。

芳江的腳步在踩到某種堅硬的物件時停了下來,他彎下腰,用手抹開泥土,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昏暗的空氣中,他隻聽得見焦躁的雨點聲,這雨聲擺弄的他心裡也開始煩躁了。

芳江離開時本丸還是秋天,而現在本丸已經下起了雪,說好的一周到現在也變成一個月了。

芳江給狐之助留了一大筆小判,足夠它和山姥切在本丸富足的生活,但狐之助和山姥切還是忍不住擔心至今未歸的芳江。

特彆是狐之助,每天都要“芳江大人”“芳江大人”的念叨幾十次,但山姥切國廣也聽不膩,狐之助總能像講故事一樣說起以前和芳江大人一起生活時發生的故事。

山姥切總是會在這些故事中感受到自己似乎又了解了芳江一些,不過偶爾他也會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過遠遊在外的芳江還是想辦法寄了信件回來。

綁在石頭上的信件落在了本丸的房頂上,聽到啪啪嗒嗒的聲音時,狐之助迅速跑到了房頂將信件取了回來。

“芳江大人的信件說他最近一段時間會回來哦。”

掃雪的山姥切看向腳邊的狐之助,接過那封信件的看著上麵略顯潦草的字跡。

“要準備一些什麼嗎?”

“露天溫泉要好好打掃一下,還有天守閣,芳江大人回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待在天守閣的。”

狐之助一想到芳江要回來就覺得高興,雖然已經習慣了芳江的外出和回歸,但狐之助還是會在他每次離開時想念,也會在他回來時感到雀躍。

山姥切國廣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芳江大人不在的話,狐之助在這裡不會感到孤單嗎?”

狐之助晃了晃尾巴。

“說實話這還是在下第一次在本丸等待著芳江大人回來,以前芳江大人每次外出都會把在下送到朋友那裡照顧。”

“吼吼,芳江大人的朋友會給在下準備很多油豆腐,但還是會寂寞就是了。”

腳邊的雪還沒有清理乾淨,山姥切和狐之助對話的時候,天上又開始洋洋灑灑地落下雪花了。

“清掃完這裡的話,我們就去為大人收拾天守閣吧。”

狐之助帶著山姥切踏進了天守閣,房間裡多了個書架,上麵卻又摞滿了書籍和手記。

“書的位置不要變動,隻要稍微擺工整就好了,另外就是清掃灰塵了。”

狐之助早就習慣了幫芳江收拾東西的習慣了,作為一隻狐狸他能夠如此自如地使用自己的爪子也是不容易了,而山姥切國廣的幫忙也讓它輕鬆許多。

可即便如此,這裡的書籍依舊是讓他們忙活了很久。

山姥切國廣收拾書籍時看到了許多關於刀劍和付喪神的書籍,另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關於符咒的。

山姥切看到了一本封皮破損的手記,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著“降靈”,而旁邊還有幾本更厚的,沒有標記的手記。

心中突然湧起的好奇讓他翻開了那本沒有標記的手記,而其中,全部是各種刀劍的名字和緊跟著的“崩壞”二字。

小夜左文字、蜂須賀虎徹、五虎退、秋田藤四郎、大和守安定……

還有“山姥切國廣”。

“山姥切?”

山姥切將手中的手記合上放回原處,轉過身看向狐之助。

“芳江大人外出真的是為了遊曆嗎?”

狐之助並不擅長撒謊,但是它清楚那件事並不適合告訴山姥切國廣這樣的存在。

“芳江大人偶爾也會好奇外麵的世界嘛,彆擔心。”

山姥切沒再說話,而是看著那本手記空白的封皮,“崩壞”的字眼在他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以至於讓他沒有勇氣再次翻開。

那字跡和芳江大人寄回來的信件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所以,這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