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才是阿福的歸宿(1 / 1)

驀然睜開雙眼,許梨花看見了一片漆黑的屋頂,隻感覺心跳加速,全身冰涼,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掉落在地,消失於天地。

“哦?小仙君竟然能破了我的怨境?”芩棘微微笑著,附身靠近了地上的許梨花,待看清後,瞳孔驟縮,呼吸一滯,張著嘴,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她這麼驚訝乾什麼?我生的很可怕嗎?

許梨花蹙了蹙眉,奇怪地看著眼前呆住的黃衣女子。

還不等許梨花反應過來,黃衣女子竟然直愣愣地就要跪在她麵前,“砰——”黃衣女子被一陣巨大的仙力掀翻了,砸到了一旁的棺槨上,她的口中湧出血沫,流淌而下,染紅了胸前明媚的黃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白衣勝雪,隻是靜靜地立在門口,就有一種覆蓋萬物的威壓和沉寂,他的麵容依然那麼俊美,眼中的冷漠孤寂卻更勝從前,但看到地上同樣好奇望著他的白衣女子時,會閃過一絲光芒,如鬆間白雪簌簌落下。

“臟,起來。”帶著他慣常的冷漠語氣,眼神落在半空,餘光向一旁看去,靜默等待。

冰涼冷淡的聲音,伴著他那雙幽不可察的眸子,驚得她不自覺打了個哆嗦。這鶴衡帝君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塊臉,真服了,怎麼處處都能遇到他,命中克花兒吧他。嘖嘖,這種極品不知道哪家姑娘會拿下啊?

沈師白發現了一道帶著玩味的眼神,眉心蹙了蹙,不自覺地調整了一下掀起皺褶的衣袖。她,看本尊作甚?

“阿...梨。”虞儘歡虛弱又迷茫的聲音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氛圍。

“歡歡,怎麼樣?有沒有事?”許梨花回過神,立刻爬到了虞儘歡的身旁,眸中滿是欣喜,聲音明顯高了八度。

虞儘歡輕咳幾聲,又透過許梨花匆匆瞥了眼她身後的白衣男子,心中滿是腹誹:讓他們幾個回去搬救兵,怎麼鶴衡帝君給搬來了啊?往日也不見帝君過問哪個宗門的事啊?怎麼最近出現的如此頻繁?

“阿梨,我沒事,你還好嗎?”

“我也沒事,還好有這位——”叫人家那隻鶴不好吧,叫啥來著?許梨花拖長了聲調,朝著虞儘歡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接收。

“哦~原來是鶴衡帝君救了你啊。”

“是是是,小女子在此多謝鶴衡帝君救命之恩。”許梨花微微垂眸,朝著白衣男子的方向端正地行了一個禮。原來這個冰塊臉叫鶴衡帝君啊。

沈師白的眼神定格在此時彎腰行禮的女子身上,眼神漸漸渙散,意識被拉回了另一個時間。

“小女子在此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可要小女子以身相許啊?”

“無聊。”

“考慮一下嘛,公子。”

“帝君?帝君?”女子的聲音將他喚了回來,抬眸的一瞬,對上了一雙如琉璃珠般通透的眼睛,宛若山間的清霧,卻帶著他人的影子。寬大的衣袖下修長的指節屈了屈,仿佛在掩蓋什麼心緒。

沈師白沒有回應,快步走出了門外,衣角輕飛,宛如朔風回雪,一霎清冷。若當時在逍遙宗的他衣袂飄飄好似孤山雲鶴,如今的他則比孤山更避人於千裡,比雲鶴更高踞雲端。

許梨花的嘴角抽了抽,什麼人啊,這是?一點禮貌也沒有的。極好的忍耐力加素養壓製住了她想朝著那個背影比中指的欲望。

“阿梨,你彆在意,鶴衡帝君一直都是這般。”

“一直都是這般?哪家姑娘會看的上他啊?”

“啊?阿梨,你莫不是糊塗了。鶴衡帝君隻有一個亡妻,他與亡妻鸞鳳和鳴,自他亡妻故去,他便封了問心劍,日日這般孤冷,鮮少來各家宗門走動了。但奇怪的是,仙門百家,從未有人見過帝君亡妻的樣貌,也不知姓甚名誰。”

什麼!亡妻!還為了哀悼故人封了貼身佩劍,鶴衡帝君還真是癡情種啊,嘖嘖嘖。

幾道聲音打破了二人的談話。

“魔女,納命來!”

不好!

“誒誒誒,冷靜,這位仙君,我還有點話想問她,可否?”許梨花為倒在地上的芩棘擋在住了一劍,誠懇地看著對麵的仙君。

“既是無心師尊,自然。”

許梨花朝虞儘歡使了使眼色,希望他們能夠屏退左右。

虞儘歡放下了手中的清焰,眸中盛著擔憂,輕聲耳語:“阿梨,你一個人行嗎?”

阿梨慣是善良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屏退我們和這個魔女呆在一起,可彆被她騙了。

“安心。我等會便出來。”許梨花朝著她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兩個小梨渦顯而易見,手中凝起了一枚交織著紅光與白光的小球,“你瞧,我仙力恢複了。”

“好吧,一定注意,一旦有不對的立刻喊我,我就在門口。”虞儘歡一步三回頭,手上拽著同樣依依不舍的賀朝朝。

“師尊~記得想我,我也在門口哦。”

“不是,你拽我乾嘛!你就這麼放心那個魔女?竟然真的同意讓師尊和她單獨相處,真的不知道你這腦子怎麼想的。虞大小姐,平時刁蠻,呆頭呆腦也就罷了,怎麼——”

“乾什麼乾什麼!你終於要謀害宗門子弟了嗎!放手!痛痛痛!”

待眾人走後,許梨花才認真地看向靠在棺槨旁虛弱的黃衣女子。

“蔣弄玉和慈淨道長呢?”

“您問這些無關人等做什麼?”

許梨花並沒有發現芩棘對她帶上的尊稱,心中奇怪:無關人等?他們不是和這幾日的事情息息相關嗎,這個魔女怎麼回事,上輩子是條魚吧。

“我問你,他們去哪裡了?”

尊上怎麼不先過問其他,先問起這些來了?莫非,他們有關尊上的大計?

芩棘睫毛顫了顫,思量了許久,終於硬著頭皮開口:“蔣弄玉已經死了,那個沽名釣譽的老頭也死了,就在陣法之下。”

“你且詳細說來,我方可饒你一命。”許梨花第一次昧著良心騙人,冥冥之中總覺得自己的身世一定與這些有著分不開的聯係,自己必須搞清楚,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屏退左右的最大原因。雖然她不可能放了她,她的命應是宗門裡的長老決定的,但立個衣冠塚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芩棘粲然一笑,近乎蒼白的臉上漾開了一抹彆樣的色彩,轉過頭趴在棺槨上,手輕輕伸了進去,眼中滿是柔情。

“尊上不必騙我,芩棘如今計劃失敗,必然不會惹您為難。”

怎麼越聽越不對勁,但是原身是無心師尊,叫尊上好像也無可厚非,隻是剛才這魔女還對我喊打喊殺的,怎麼現在這般好相與了?

接著黃衣女子緩緩道來。

“如怨境一般,我入魔了。”

“為了複活阿姐,我苦修魔道,後來回到花潭村見到了花婆婆,與她進行了一項交易,幫她用魔族秘法救活了歲歲。”

“交易?”許梨花眉頭皺了皺,難怪那時候手腕上的東西會有反應了,原來那小姑娘是用魔族秘法救活的。

芩棘點了點頭,繼續緩緩道來:“交易就是,我幫她救了歲歲,她與我一同設計複活我的阿姐。”

“你既然可以複活歲歲,為何不能複活你的阿姐?反而要費這麼大功夫?”

芩棘低下了頭,眼中含著淚,聲音顫抖不止,“歲歲隻是被奪了神識,而阿姐...是被活生生打死了。”

得,戳人家痛處了,許梨花你啊你,真的是。

芩棘抬起手,輕輕揩去眼角的淚,神色恢複如初,繼續說道:“救下的歲歲雖然看起來與活著無異,但神識缺失,會重複一些生前見過的畫麵,胡言亂語。我曾聽聞魔君說過金陵仙宗有一陣法,可以複活已經故去的人,需以玉體完好、元神無缺、魂魄具在方可進行,所以我便潛入金陵仙宗竊取陣法。隻是這陣法已經失竊多年,我還是靠著多人的描述與探查,發現了金陵仙宗宗主送給蔣弄玉的生辰禮中正好有此一物的抄錄,於是我便呆在蔣弄玉身邊。”

“尊上不必為了蔣弄玉憂心,她罪有應得,我呆的這幾年,她院中虐待的仙族侍女與弟子不計其數,我早已將其消息放了出去,想來金陵仙宗也會熱鬨一番。”

“慈淨這個沽名釣譽的東西,阿姐被欺辱時他不曾反應,村民饑荒食子時也不曾反應,我後來殺他的時候,他卻給我說:不問凡間世事,一切自有定數。於是我便砸了他的金身,重鑄了一尊。

“您,喜歡嗎?”

啊?問她作甚?算了算了,許梨花你都欺騙人家了,表揚一下又有何妨?

許梨花抽了抽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是還不錯哈,你有心了。”

待聽清之後,黃衣女子的臉騰的躥紅,支支吾吾地說:“不...不打緊的,尊上喜歡就好。”

兩個人就這樣牛頭不對馬嘴地完成了友好的交流。

“噗——”一口血沫又吐了出來,芩棘隨意抹了抹,淡淡地抬起眸子,“尊上,我命數將儘,隻願能留在這與阿姐一起。尊上快些出去吧,莫要臟汙了您的衣袍。”

許梨花複雜地看了一眼眼前虛弱的女子,緩緩起身,準備離去。罷了,將死之人,何必趕儘殺絕。

“尊上,可曾回去?大家都很想您。”

還不等許梨花轉過身細細盤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芩棘已然與棺槨中的女子一起消散在了空中,不複相見。

或許,這才是阿福的歸宿。

幺娘一定也不想看見自己的妹妹為了她,殺了這麼多人。

可阿福不知道,幺娘呆在的那個她精心準備的黒銅棺槨,漆黑冰冷,永不超生,又何嘗不是另一個黑盒子。

這輩子太苦了,阿姐,我願永墮阿鼻,換你重見浮華。

阿福犯下的錯,屠戮的人,應由我來承擔。

隻是,阿福還想再聽你喚我一聲:

阿福。

浮生事,苦海舟,飄來蕩去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