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茶色短發的男人倚在欄杆邊看著手裡薄薄的一頁紙，冷淡的神色中略微透著一絲不悅，他快速看完內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掏出終端給某人發了“駁回”兩個字。

通訊列表最上麵一條信息欄裡是帶著可愛表情符號的晚安問候，顧長因的手指放在那上麵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開來，嗒嗒嗒敲下幾個字。

大概隻過了五分鐘，一道纖瘦的黑影就突然憑空出現在了顧長因的腦袋上方。他向旁邊隨意挪了兩步，避免了被來人踩個正著的命運。

隻是女孩落地的時候實在沒站穩，顧長因聽見動靜轉身去接，反而挨了一記結結實實的頭槌。

“咳咳，小卉隊長，對上司有意見可以直說的，不用每次都用這麼出奇不意的方式公報私仇。”顧長因摸摸胸口，心想這小姑娘的頭實在是硬，要不是他還算比較結實恐怕骨頭都得斷兩根。

卉檸扶著他的胳膊站穩，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嘛，真不是故意的，你喊得那麼急，我隻好一路瞬移過來，頭都快暈死了……”女孩晃晃腦袋，試圖把那些亂七八糟轉著圈的星星倒出去：“說吧，到底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看看有沒有填飽我的肚子重要。”

她趴在欄杆台子上一臉焉焉的神色，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卉檸的肚皮底下正合時宜地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響。

“你還沒吃飯？”“對啊，早上有個緊急任務，你給我發消息過來的時候剛走到食堂門口……”卉檸長歎一聲：“唔，好舍不得，我的限量鹵肉飯……”

顧長因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有些好笑，揉了兩把卉檸毛乎乎的腦袋示意她往下看：“沒事兒，再忍忍，事情辦完我請你吃好的。”

“嗯？你說真的？”女孩的臉上立刻浮現出喜色，同時眼底閃過“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頓”的精光。

“當然，不過呢，下次就不許再像這樣隨便濫用異能了，對你的身體負擔很重。”

卉檸扁扁嘴：“知道了。”看她這樣顧長因就知道其實壓根兒沒聽進去，但他也隻是照例叮囑罷了，畢竟像她這樣的特殊之人完全可以不按照那些規矩生活。

從旁邊的小矮桌上拿過一遝資料，顧長因把它們遞到卉檸手中：“來，看看這些。”

“這些是……”她翻了翻，發現都是訓練隊員們的成績單。“你前幾天不是偷偷過了教官評級麼，給你挑幾個學生帶帶，合理升個職。”卉檸一臉小動作被戳穿的尷尬：“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顧長因觀察著她的反應：“不是很願意？那你去評級該不會是為了以後方便申請調離吧？”他的話一針見血，卉檸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在總部基地待著不好麼？怎麼突然想著要走。”顧長因的語氣微不可察地溫柔了些許，卉檸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就支支吾吾道：“也、也不是馬上啦，最近遇到一些事，給自己增加一個選擇餘地而已。”

聽她這麼說，顧長因便已明白大概是什麼事了，心底稍稍放鬆：“既然不是馬上，不妨試試我剛剛的提議？這批孩子裡有幾個很不錯，交給你才不算是浪費。而且，你不是一直嫌批給你的訓練室太小了嘛，要是答應的話就給你換間大的，怎麼樣？”

他嗒吧嗒吧說了一長串，反而讓卉檸有些害怕，她看著顧長因狐疑道：“這麼大方？不會又在前麵挖好了大坑等著我呢吧？”

“你看，你果然還是對我有點意見的吧，”顧長因看著她輕輕歎了口氣：“要是我說，你將來會調離的這個可能讓我有些憂慮，從而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挽留你一下的話，你會信嗎？”

“什麼，原來顧長官也會有出現這種情緒的時候！”

顧長因挑挑眉：“為什麼不會呢，你知不知道外麵有多少個分部想挖你過去，我可是很努力地在阻止，要是你自己跑掉了那我可就虧大了。”

“哼哼，現在才認清我的價值嗎，多少有些晚了哦，”卉檸揚了揚可愛漂亮的臉蛋，顯然有些膨脹：“不過看在你平時對我還不錯的份兒上我就不計較啦，記得給我批最大最好的那間訓練室就行。”

女孩說完腳底輕輕一蹬就滯在了半空，顧長因對她這三言兩語就能哄過去的性子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晃了晃那遝厚厚的資料：“真的不再仔細看看？”

卉檸一臉嫌棄：“這麼多，看完我都餓死了，放心，我的眼睛和直覺比這些玩意兒準多了，保管給你挑些好苗子出來。”

下一秒女孩便消失不見，緊接著又突然出現在露天訓練場的中央，蹦蹦跳跳著穿梭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方陣之間，像隻活潑的小黑螞蟻。

顧長因盯著看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些淡淡的笑意，順便掏出終端開始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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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著高馬尾的女孩用手撐住臉，時不時對著麵前的隊伍發出一聲歎息，帶隊的教官聽了心裡直發毛，生怕這位顧少將欽點的監察員小姐是對自己有什麼意見。一小會兒之後，確定自己沒看走眼漏掉什麼的卉檸才擺擺手讓這最後一個方陣走掉了。

她有些鬱悶，心想這顧長因該不會是在騙她吧，幾千個人頭數下來，也沒幾個是非她教不可的啊。

卉檸看向遠處那兩個被自己揪出來的小土豆，水藍頭發的那個向她微笑著擺了擺手，灰白頭發的那個背對著她低著頭。無奈地乾笑了兩聲，她心道難道是我標準太高了？

仍不死心地環視了兩圈，卉檸企圖從磚縫牆角中再找出幾個人來。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她，看見從西邊走廊走過的一小隊人時卻忽然眼睛一亮，當即就跑了過去。

感受到頸側傳來細微的破空聲，領頭的少年眉頭一皺就伸手截斷了來人的動作，正當他以為是偷襲者要來上一個狠狠的背摔時，女孩熟悉的麵容卻是讓他停止了動作。

“你怎麼來了？”卉桅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意外和開心。

“找你有事。”弟弟的反應讓卉檸很滿意，就決定是他啦：“跟我來。”

手腕被擒住的她乾脆順勢反手拽住了卉桅的袖子，隻撂下幾個字就把人家拉走了。留下其餘的人一頭霧水，眼睜睜看著他們隊長就這麼被一個漂亮女孩子拽出了訓練場。卉桅被牽著手打不了手勢，隻好開口讓他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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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因麵色有些不自然，他很想認同卉檸挑人的眼光，但……對著這幾個一看就問題很大的家夥，自己實在是笑不出來。

“選好了？”顧長因看向抱著卉桅胳膊不撒手的女孩：“真的不再考慮考慮？”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淡淡嫌棄，卉檸有些不開心，果斷拒絕：“不要！”

按照記憶中的大致信息，顧長因一一掃過這幾張尚且稚嫩的臉。

水藍色長發，老是笑吟吟看著彆人的少女，報告中說她其實性格孤僻，暴躁易怒。安安靜靜的灰發少年，則是多起異能暴走事件的主要誘因。

至於這第三個，就更不用說了，看這小子望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絕對還記著自己，記著當年的事情。

那是，充滿著怨與恨的眼神。

記性不錯，這點倒是比他姐強。

“前兩個先不提，已經進了預備隊，編製都排好了的你也要搶走嗎？”顧長因有些頭疼，這小姑娘在怎麼給他找麻煩這件事上是有些手段在的。

卉檸不以為意道：“有什麼問題，你隨便打個招呼讓他們再排一次不就行了。”

“……”使喚起他來也沒有一丁點兒下屬的自覺：“你倒是比我還會濫用職權。”

見卉檸應該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顧長因也隻好作罷，說得多了反招人討厭：“隻準任性這一次啊，教人要負責，以後遇見什麼麻煩不準拋給彆人。”

卉檸拍拍胸口保證：“我是那樣的人嗎，再說了，有麻煩是我解決不了彆人就能的？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快去吃飯吧真的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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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飯店頂層的高級套間裡，顧長因慢條斯理地向其他幾個人介紹著他們未來的隊長兼教官，而卉檸則在旁邊熟練地拆著一隻又一隻翅鉗獸的殼，時不時對顧長因說的話發出質疑或者做些補充。

拆好的獸肉雪白雪白的，淋上精心熬煮的料汁之後簡直賣相十足，卉檸在三個小孩麵前分彆放了一盤，笑得可愛道：“嘗嘗吧，就當提前熟悉一下，畢竟進入特殊作戰部隊之後就得天天和這些玩意兒打交道了。”說完後自己也吃了一口，忍不住發出感慨：“想不到，在拓延區避之不及的東西，來到中央區之後居然還要貴賓卡才能吃得著，真是神奇。”

“話雖如此，但味道確實比野外自己烤的更好不是麼。”顧長因邊說邊悄悄從卉檸盤子裡叉走了一塊肉，還想再故技重施時被反應過來的女孩狠狠拍了下手背：“不對，隻是比你烤的好一點而已，和梨頌做的比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又沒空學，和他當然比不了，但至少還能入口，不像你，外麵的殼子都能燒成灰。”

“你！”卉檸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有些惱道：“不是說好不和彆入說這事的嘛！”

顧長因一臉無奈地聳聳肩：“是你先拉踩我的。”

卉檸伸手叉了一大塊獸肉塞進他嘴裡，防止他再語出驚人丟自己的臉，所以接下來的介紹她準備自己說，但想了半天才發現，顧長因這家夥好像都已經講完了，她下意識向對方看過去，他卻隻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我不說了，您繼續。

其他兩個人都被這一幕逗笑了，隻有卉桅看著他們剛剛的小動作心裡很是不舒服，連嘴裡的獸肉都變得有些苦澀。又來了，那種令人不適的感覺，明明他才是這裡和姐姐關係最親近的人……

“呃……嗯……總之，吃完這頓飯你們就是我的正式隊員了，不想喊教官的話和彆人一樣叫我小卉隊長也行。”卉檸冥思苦想半天之後才終於憋出這麼一句頗為正式的話。

“叫姐姐可以嗎？”名為鐘靈的女孩舉手提問，角度甚是清奇當場就把卉檸問住了，她有些遲疑道：“這……好像不行哦。”

“為什麼，我聽見他可以喊才問的。”她指著卉桅甜甜地問道，語氣很是天真，但當卉桅眯著眼睛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她漂亮的眼裡滿是挑釁。

毫不客氣地將眼刀彈了回去，還打算出聲回嗆幾句的卉桅未等開口，就感覺臉邊貼上來了什麼柔軟的東西，後知後覺的他一下子就熄火了。

卉檸蹭蹭卉桅涼涼的臉蛋，攬著他的肩膀道：“當然是因為他真的是我弟弟呀，親的哦，不像麼？”

鐘靈假裝認真觀察了會兒，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來，檸姐姐要更可愛些。”

聽到這話的卉檸沒忍住當場便笑出了聲，她捏了捏卉桅板著的臉道：“怎麼會！我明明覺得很像啊，一定是因為桅平時都不笑，他笑起來很好看的，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說完之後卉檸才反應過來，這小孩剛剛是喊了檸姐姐嗎？還是頭一次被親弟弟以外的人這麼叫，感覺……還不錯……？

有些飄了的卉檸當即便將規定拋在了腦後：“仔細想想你們也確實比我小，那就隨你們喜歡吧，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好了。”

目標達成的鐘靈笑得眉眼彎彎：“謝謝檸姐姐！”

“喬冽？那你呢，你願意嗎？”

灰發的少年仍舊低著頭，聽到她問向自己也隻是低低應了一聲。卉檸眨眨眼，這孩子可真是安靜過頭了。

“那好，待會兒就一起回拓延區基地吧，等到了那兒再和你們詳細說說。”感覺自己被晾在了一邊的顧長因適時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