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子鹿語(1 / 1)

芙洛故事集 芒斯特爾 2802 字 2個月前

此時已是月上柳稍時分,雪危城內大部分人家都點上了燈,城主府也不例外,隻是這裡用的乃是碧水潭產的皎珠,流光生輝,比起普通的燭火可是亮上太多,照得府裡頭上上下下恍如白晝。

臥室內,銅鏡前,一位眉眼昳麗的女子正端坐在椅子上,身上隻著一件素白紗衣。她膚色白皙,如此穿著便更顯身量纖細,如同初荷化形般清麗。就是不知為何,她的臉上不見半分喜色,隻有淡淡的愁思。

同樣隻穿著一身黑色裡衣的俊美男人站在女子身後,手指正輕巧地替她取著頭上的花釵,摘完後還用犀角梳理了理那長長的青絲。

“是晚餐的飯食不合胃口嗎,怎麼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連郡看向鏡中女子的臉,突然開口打破沉寂,但後者果如他所料,又在目光即將交彙之際偏開了頭,懨懨地道:“沒什麼,吃不下而已,不勞大人費心。”

語氣疏離又冷漠,卻讓人找不到指責的餘地。連郡微微皺了皺眉,櫟陵這種態度實在讓他難受,平常總是躲著他的目光也就罷了,在鏡子裡都不想正眼瞧他一次,這脾氣倒是比他還要犟上許多。

算了,急不得,再慢慢來吧。

連郡心底輕歎一聲,伸手把屋子裡的皎珠都蓋上之後便對著櫟陵放輕聲音道:“明天我再讓人換些花樣,時令的點心也會到,時候不早了,今天先休息吧。”

說完也不等櫟陵回答便向著床邊走去,反正按以往規律,她還要在這兒坐上半宿,等他睡了才會睡,然後又在他醒來之前起身離開,夜夜如此,今天大概也一樣吧。所以與其徒費口舌,倒不如自己早點兒休息,也少讓她受點兒罪。

側躺於雕花木床,連郡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開始默數之前買了多少點心。誰知那長長兩頁單子還沒數過四行,他就聽見哧啦一聲椅子磨擦地麵的聲音,然後又聽見櫟陵輕輕打開了窗戶,最後躺到了他身邊。

隻當是她累了,連郡也沒有多想,僵著身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轉過去看她。

但片刻過後,卻是櫟陵先開了口,清冷的聲音與月色同調:“大人,我能問你件事嗎?”

連郡的心突然跳得特彆厲害,他努力壓著聲線道:“你問”。

“你先轉過來看我。”

“……”連郡聽她的話照做了,把頭扭過去之後才發現櫟陵一直是麵向自己這邊躺著的,漂亮的蒼色雙眸澄淨如水,直視著他,這次竟是沒避也沒閃。

“放棄碧水潭作為附庸,甚至對靈裔族撕毀盟約的作為也既往不咎,卻指名要我做交換,是為了什麼?”

今夜的月光很亮,隻憑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一縷,連郡也能看得很清楚,櫟陵淡緋色的唇瓣一張一合的樣子,但可惜,她好不容易才問這一次,他卻回答不了呢。或者說,就算回答了,也怕她不信。

沉默在二人的對視中彌漫開來。

見連郡不語,櫟陵又開口道:“那麼,換個問法,拿我交換,大人可會後悔?”

這麼問他可不能再猶豫了,連郡當即答道:“不曾後悔,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這樣啊,我明白了。”聽他這麼說,櫟陵扯了扯嘴角,竟是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太過罕見,反而叫連郡忽略了她眼底轉瞬即逝的一絲失望。

櫟陵周身冷冽的氣質因這一笑頓時融化了許多,她坐起身,從床頭的架子上拿過一個漂亮盒子打開,拈起一顆粉色的藥丸便吃了下去。

“這是……”連郡看了一眼那東西,覺得有些眼熟的同時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雲香丸。”

櫟陵說得輕巧,但連郡聽了卻是愣了一晌,後又冷聲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靈裔族的女子天生便有不規律的情毒之潮,幼時不明顯,長大之後就會越變越烈,雲香丸和丹雪湯是她們用來調節的兩味藥劑。

丹雪湯性冷寒涼,服下可三月不受情毒影響,雲香丸則反之,會誘導情毒提前發作。確實會有一部分人拿來當情藥對靈裔族女子使用,但用得多了會加重毒性,因此連郡是不想給她用的。當初和賠禮一道送來了兩盒,他都命人鎖了起來,怎麼還是被她拿到了。

那藥是真的厲害,才吃下去一小會兒櫟陵的臉上就泛起了紅暈,她看著連郡,眼神不再清明,轉而覆上了一層霧色:“管家婆婆給的,聽人說吃完可以給大人生孩子,便給我拿了一盒。”

連郡神色緩和了下去,因為這確實是姨母能乾出來的事,但……她怎麼吃得這麼乾脆,還有這毫不避諱的話題,他都還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啊……

所以,有沒有可能,她的意思是……

櫟陵重重喘了兩下,藥效完全發作讓她全身都燙了起來,忍不住向著連郡的方向靠過來,想要汲取一些涼意。後者連呼吸都放輕了,儘管還是那副沒什麼情緒的表情,心底卻已經開始期待她接下來的動作,眼睛全然注視著櫟陵,不想錯過她哪怕一瞬。

連郡的臉終於在櫟陵貼上來的那一刻熱了起來,少女的唇柔軟清甜,很細致地舔吻著他的嘴角,帶來酥麻無比的癢意。在她又一次掃過唇縫時,本想掌握主動權的連郡卻慢了一步,反而被櫟陵捏住下巴勾住了舌頭纏吻起來。

簡直心神激蕩,之前同床共眠數月的經曆加起來也不如她這一著來得震撼,明明蓋在他手背上的另一隻手都隻能軟軟地搭著,但櫟陵總能在連郡想反擊時變換策略,不給他一點機會。連郡實在鬱悶又訝異,看她總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還以為和自己一樣對這種事不甚感興趣,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想了。

親得久了,連郡更是能愈發明顯地聞到她身上的槐花香,氣味令人放鬆,女孩濕熱的舌頭纏緊時的快意又讓人戰栗不已。

不滿的欲望在心底叫囂,連郡忍不住箍緊了櫟陵細瘦的腰,輕輕一提就讓她跨坐在了自己身上,女孩的唇舌離開了幾息,僅僅是這片刻的空虛都讓他難以忍受。

連郡追了上去,交換姿勢後將櫟陵擁得更緊,她似乎是親累了,主動權終於回到了他手裡。他謹慎細致地含吻著,想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親密。

津液,槐香,女孩難耐的熱意,無一不在刺激著連郡緊繃的神經,旖旎的要素相互疊加,他甚至能在這複雜的感知中品嘗到一絲血腥味兒。

血腥味兒?

“你怎麼……”但話還沒說完,連郡便感到喉嚨一陣灼燙,緊接著胃部劇痛,幾乎是瞬間便讓他脫了力,臉色變得蒼白。

他看見櫟陵的嘴角掛著一絲殷紅的鮮血,麵上卻是殘忍又真實的笑意,她柔軟的手摸上連郡的臉,語調輕快:“舒服麼大人,防備心掉得一點兒都不剩呢,這麼輕易就被我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