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影(1 / 1)

芙洛故事集 芒斯特爾 5796 字 2個月前

霜久心中估算著時間,有些擔心段印弦,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拿到那個東西。

她並沒有什麼演戲天賦,怕露餡兒便隻好一直微低著頭,希望借劉海遮掩一下不自然的表情,手心也因為緊張沁出了汗液。

影族年輕的指揮官就坐在她旁邊,相比她自己的惴惴不安,寂臨的神色倒是很坦然,認真看著霜久拿過來的議和書新修版,時而皺眉時而勾畫,好像真的是在考慮。

如果不是這張臉她已經見過很多次了的話。

霜久不想去糾結自己認識了那麼久的對接員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影族高層這種蠢問題,她現在隻想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既不馬上揭穿,也不給她想要的明確答複。隻有一點她非常想吐槽,那就是這薄薄兩張紙上根本沒有那麼多需要簽名的地方。

“你的意見呢?”寂臨突然出聲,正在掰手指頭的霜久沒聽清,忍不住啊了一聲。

“我是說,”他轉過臉來看著霜久,又重複了一遍,“你希望我答應這些條件嗎?”

霜久咽了咽口水,小心回答:“是還有什麼問題嗎?作為代表我自然是希望您能答應,如果對上麵的協約內容有疑問我可以再向您一一解釋……”

她忙不迭開口,可寂臨卻擺了個手勢示意她先彆急,並把那份議和書推到了她麵前。

霜久還以為他簽好了,高高興興拿起一看卻見上麵空白的地方都畫了很多表情不一的小熊,隻有該寫名字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

她把紙翻了翻,才又在背麵看到一句話:笑容呆板,肢體僵硬,演技略顯尷尬。

糟糕。

霜久幾乎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真的有點發酸。她呆呆抬頭,之前一臉嚴肅的寂臨戳穿她之後卻又難得露出了笑容。她倒是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嘲笑,但臉還是不受控製地發紅發燙,因為害怕,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霜久站起身迅速和眼前的家夥拉開距離。

“你現在出去會立刻受到攻擊。”在霜久的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寂臨適時開口提醒,“彆緊張,隻要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就可以安全離開這裡。”

但女孩聽到他這樣說還是警惕地看著他,並不出聲。

所以他隻好再加上一些籌碼:“潛伏在基地外的那些人,還有你藏在物資箱裡混進來的那個同伴,我也都可以不管,怎麼樣。”

他們這些自以為隱秘的小動作果然瞞不過這些怪物,霜久不敢想象她現在要是拒絕其他人會是什麼下場,便隻好妥協,先試試再說,於是她緩緩呼出一口氣道:“好吧,你可以隨便問,但我無法保證自己知道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寂臨臉上笑容不減,但眼裡的神色附上一層審視,他沉默了兩秒後接著說道:“潛入的目的是什麼?”

“得到影族高層的基因序列名單。”

霜久沒有隱瞞,至於總部那邊為什麼要這個,她就不知道了。但寂臨仿佛比她知道的還多,看表情不像是才聽到而是隱隱露出些“果然如此”的味道。

第二個問題不是追問,而是換了個角度,他說:“這種每年都會交換一次的半公開資訊,直接查一查各年送過去的人口信息表不就行了,何必冒著這麼大風險來這裡拿。”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霜久自己也想過,但總部那邊包括段印弦都支支吾吾的沒有明說,所以她也不知道具體為什麼。

她如實相告之後寂臨又問她自己覺得會是什麼原因,霜久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隻說可能也怕有所隱瞞,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又默默捂上了嘴巴。

寂臨對此並沒有說什麼,人類送過來的冊子對影族沒什麼用,對錯完整與否並沒什麼關係,本來問完就該換問題的,但他又補充了一句:“因為不夠詳細。”

霜久驚訝出聲:“啊?”不過她驚訝的是為什麼他要向自己解釋。

“有人向你們告了密,對吧,那份簡易數據驗證不了你們的猜想,於是需要一些更詳細的數據來推動接下來的計劃。”寂臨說完接了聲冷笑,聽得霜久脊椎麻麻的。

女孩額頭沁出冷汗,心中默默吐槽說,你這不是什麼都知道嗎,乾嘛還來問她。

“那個告密者,一年前從基地逃脫,順便偷走了好幾份實驗報告,如果你們因此而產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那結果一定不會太好。所以容我提醒一句,不管你和他相識與否,彆對他傾注過多的信任。”

霜久汗顏,巧了,不僅認識,還是她親手撿回去的呢。

她心情複雜,看來那天左翊重傷倒在廢樓裡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巧合”,而寂臨說的最後一句話,左翊也對她說過一樣的。

但霜久卻感到莫名其妙,我的信任又不是什麼寶貴的東西,給多給錯又有什麼關係,她實在不解。

“最後一個問題,”寂臨任她想東想西,又開口道:“無論從哪個方麵看,你都不像是能勝任這次行動的人選,他們為什麼讓你來?”

“是我自己要求的,總部定的人選是另一個很厲害的人……”

“理由。”

“……沒什麼理由,至少比起其他人,我還對這裡熟悉一點,就算失敗了我也算不上損失,就這麼簡單。”

霜久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說著話,其實還有一半原因是另一個指定人選是段印弦,如果是和她一起執行任務,至少自己不會隨隨便便放棄他,還可以在沒有暴露的時候利用一下那個對接員“朋友”,但因為現在寂臨本人就坐在她麵前,所以這話可不能說給他知道……

“原來你這樣評價自己麼,既然算不上損失,那留在這裡如何?”

“不行!”霜久下意識大聲拒絕,“呃,我是說,你剛剛都答應我了。”

寂臨起身向她走來,沒什麼溫度的聲線繼續說著:“言而無信是很容易的事,你總是這樣輕信彆人。”

他比霜久高好多,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讓她忍不住雙腿發軟,直到現在她才對寂臨這個在影族也算得上極端危險的指揮官有了些實感。

“可我不喜歡對你撒謊。”

他向女孩伸出手攤開掌心,赫然是一枚小小的肉色耳麥。

霜久的心像是被高高拋起又緩緩接住,氣都喘不過來了,取了耳麥就要走,寂臨突然又捏住她的手腕告訴她:“你隻有十分鐘時間,期間所有的身份識彆都會關閉,彆走大門,祝你好運。”

待他一放手,女孩拉開門便跑了出去,衣服都差點兒被夾到,看得出來真的很慌張。

寂臨微微歎口氣回去坐下,又拿過那協約書開始看起來,時間一秒秒流逝,等到層層警戒恢複運作的提示聲響起時,他將通訊頻道調到了一個特彆的數字。

“恪,你還在東區那邊吧。”

對麵一個乾淨清爽的聲音答道:“在,怎麼了。”

“抓個人。小心點兒,彆弄壞了。”

———·———

這邊霜久從會談室跑出來後趕緊戴上了耳麥,一陣刺耳的雜音過後她總算又聽到了段印弦的聲音。

“久久?剛剛一直沒聽到你,情況怎麼樣,東西已經拿到了,你那邊還好嗎?”

“拿到了!?你沒被攔?”

“攔了,但是解決最開始那批後就沒人了。”

“我們暴露了,按我之前給你講過的備用路線走,彆回原路,隻有十分鐘了,快點。”

段印弦反應很快,幾乎在她說完那瞬間就理清了現狀:“你能走嗎,用不用我來接你?”霜久想了想說:“大概吧,快的話可以在東區碰麵,沒見到就和其他人一起走。”

霜久在基地裡麵東拐西拐,居然有些迷路,眼看前麵正好走過來一組巡邏隊,她後退的時候摸到一扇門就下意識躲了進去。

房間很黑,還有種奇怪的香味,像是開得正盛的梔子樹下死了一片小動物,有的還新鮮,有的已經開始腐爛。

她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就想拉開門出去,但本該是門把的地方入手卻是一片冰涼滑膩的觸感,甚至還在蠕動。

救命,該不會是……

就在此時燈忽然全都亮了,麵前的東西果然如霜久所預想的那般,是一條白色的蛇,正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

霜久發誓她真的努力過了,但心底的恐懼還是蓋過了理智,她到底還是沒忍住那聲驚呼並向後退去,有什麼東西還絆住了她,屁股因而也重重坐在了地上,順帶還把耳朵裡的麥顛出去了,她隻來得及聽見段印弦喊了聲她的名字。

“倒也不用嚇成這個樣子吧。”

輕佻的男聲響起,意識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的霜久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很漂亮的長發男人坐在幾個摞在一起的紙箱上看著她,他屈著一條腿,左手上正盤著一條她手臂粗細的蛇。

男人跳下來走到霜久身邊想拉起她,結果他一過來霜久才發現他身後還有數以百計的蛇,各種花色大小粗細,看得人頭都要炸開了,她舌頭打結說不出話,隻好連連搖頭表示拒絕。

炘戎見她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心道好吧,居然不是演的,然後便出聲讓那些蛇後退,由於靠得太近退得比較慢的幾條還被他提著尾巴扔到了角落裡,這下霜久才勉強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之前沒見過你,不知道這裡不能隨便進嗎?”炘戎捏著霜久的手用了很大力氣,她掙了兩下居然沒掙開。

紅棕色眼睛的養蛇怪人,霜久確認他是影族無誤,於是開始扯謊:“我是人類那邊負責向這裡運送物資的,之前是有專門的人接洽,但今天那人有事說讓我自己處理,結果迷路了,您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就走。”

說完霜久還給他看了自己的身份牌,炘戎掃了兩眼悄悄記住名字後就放開了她的手,從旁邊的蛇嘴裡接過一個東西語調隨意問道:“介意倒是不介意,這個東西是你的嗎?”

小小的一個,是她剛掉的耳麥。

猶豫了一下霜久還是想把它拿走,便故作驚喜道:“是我的是我的,謝——”

一句話還沒說完,炘戎在她的手剛要碰到的時候輕輕一捏,那可憐的小耳麥便徹底報廢了,差點兒一同報廢的還有段印弦的耳朵。

某人乾了壞事還笑得一臉燦爛:“不用謝,我沒想讓你拿走它。”

見此情形霜久都不知道該先給段印弦的耳朵默哀還是她自己默哀了,正惋惜自己要英年早逝被拆了喂蛇的時候炘戎卻又坐回了那個紙箱上對她說:“還不走嗎人類小姐,下次可不要再犯這種錯誤了。”

於是霜久第二次落荒而逃,直奔東區而去。一邊跑一邊罵,這影族怎麼上上下下都一副死樣子,欺負人很好玩嗎,要是她有心臟病都死好幾回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嚇得有點兒狠了,霜久都跑出好遠了還是能聞到那種味道,她有些惡心就把外麵的衣服脫掉了隻留了一件白色襯裙,總算變淡了一些。

儘管身上沒有表,霜久還是意識到了十分鐘應該快到了,希望其他人早就離開了,她體能不夠,跑了這麼久力氣早就見底,隻好改成快步走,等到終於看到天空,還沒來得及高興時,霜久卻看到了本應離開,此時卻正與人纏鬥的段印弦。

———·———

距離說好的時間還有一分鐘,麵對其他人的催促他卻顯得很鎮靜,但捏緊的右手出賣了段印弦的內心。

霜久的那聲驚叫他聽得很清楚,但之後的對話卻很模糊,一小會兒之後更是直接被切斷了聯絡。

段印弦是知道霜久的秘密的,隻是不知道那位指揮官是否亦是如此,他更不知道對方是出於何種目的給了他們逃生的餘裕,他隻有見到霜久把她帶回去才安心。

隻是當他終於聽到女孩的聲音轉過頭去時,卻正好看到向他跑來的霜久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提到了半空,馬上就要摔了下來,而後一道如黑色閃電般的身影接住了她。

心下一急,段印弦打出了十成十力道的一拳,十幾秒前突然出現要攔他的普通影族被他錘翻在地,匆匆朝霜久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女孩伸手死死捂住了那家夥的眼睛,嘴裡還在喊著什麼,依稀能辨得出“哥,快走!”幾個字。說完抱住她的那人懸在半空的身體一陣搖晃,兩個人便一起掉到了旁邊的矮樓上,激起大片塵土。

段印弦的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手捏成拳,青筋暴起,懷裡的東西都被攥到變形。

但他見過那個黑發紅眼的影族,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終是隻能咬了咬牙轉身三兩下翻過欄杆離開,隻能回去之後再找左翊商量該怎麼辦了,希望那家夥的判斷是對的。

那邊的霜久倒是什麼事都沒有,在摔下來之前恪就把她換到了上麵,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了肉墊子。

女孩看著瘦小力氣倒挺大,扣得他眼珠子生疼,這才一時不察掉了下來。恪想起身,霜久的手和腳卻仍死死纏著他不讓他起來,一邊哭一邊大聲喊著:“不許走!不許走!”

本來就沒想走的恪實在不知道怎麼哄女孩子,隻好乾巴巴道:“彆哭了,我不走。”

隻看場麵和對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關係有多好呢,恪的手下實在不敢看隊長被一個人類小姑娘壓在身下的樣子,都轉過了身低著頭假裝沒看到。

霜久的情緒就像一個在地上彈了幾下的玻璃杯,在磕到這最後一下的時候終於撐不住碎掉了,竟是哭得自己想停也停不下來。

恪的行動先於思考,抬手就是一記手刀劈在她的後頸,霜久連疼都沒來得及喊便軟軟癱在了恪的身上。

恪橫抱起已經暈了的女孩,低頭瞧了瞧,不同於早上見到時乾淨白嫩的她,現在的霜久光著兩隻腳,身上有多處擦傷,臉蛋和裙子都臟兮兮的,眼角還掛著眼淚,怎麼看都不像是沒有“弄壞”的樣子。

重新讓自己的身體浮空後,恪主動聯係了寂臨,告訴他人截到了,正想去截另一個的時候對麵的聲音卻告訴他不用抓了,恪有些疑惑,但他從不問為什麼,便依言隻帶著霜久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