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時節,寒風凜冽,如刀割般刮過沈府的每一處角落。
顧芩舟臥於病榻之上,形容枯槁,氣息微弱。
這段時日的風雲變幻,樁樁件件,皆如巨石般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心力交瘁,纏綿病榻,自知時日無多,唯有一事牽掛於心,便是再見女兒沈域一麵。
沈域聽聞顧芩舟的請求,心中五味雜陳,往昔的愛恨情仇瞬間湧上心頭。可念及血濃於水的親情,終是輕歎一聲,答應了下來。
踏入那彌漫著藥香的房間,沈域看著病床上形容憔悴的男子,心中一陣酸澀,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顧芩舟瞧見女兒,渾濁的雙眼瞬間有了光亮,他費力地抬起手,示意沈域靠近。
“域兒……”顧芩舟聲音沙啞,仿若砂紙摩擦,“為父……時日不多了。”
沈域咬著下唇,眼眶微紅,“顧大人,您這是何苦呢?”
顧芩舟苦笑一聲,“往昔種種,是為父對不住你和你母親……”他頓了頓,積攢著氣力,“如今我彆無他求,隻盼你往後能好好的。”
沈域心中一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彆說了。”
顧芩舟緊緊握住沈域的手,“我走之後,你莫要太過傷心,好好打理顧家,莫要傷心。”
沈域默默點頭,卻在轉身後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幾日後,顧芩舟還是去了。
靈堂內,素白的帷幔隨風飄動,沈域身著麻衣,跪在蒲團之上,淚水潸然。
她望著麵前的棺木,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這些年的點點滴滴,爭吵,誤會,都過去了,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出殯那日,天空陰沉沉的,似是也在為顧芩舟的離去而哀傷。
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哭聲回蕩在街巷。沈域手捧靈位,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走向墓地。
當棺木緩緩落入墓穴,沈域終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父親,您一路走好……”她哽咽著,聲音在寒風中飄散。
待黃土將棺木掩埋,一座新墳立起,沈域久久佇立,心中的悲慟仿若那無儘的荒原,看不到儘頭。
她知道,從今日起,她與父親陰陽兩隔,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未解開的心結,都將永遠地深埋地下。
乾元殿內,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
禦榻之上,皇帝麵色蒼白如紙,形容枯槁,微弱的呼吸聲在空曠的殿內時斷時續,仿若隨時都會消散。
顧嘉珩身著朝服,神色凝重,守在皇帝病榻前,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的眼神滿是關切與憂慮,時而抬手為皇帝掖一掖被角,時而查看熬好的湯藥溫度是否適宜。殿內除了皇帝微弱的喘息,便是太醫們低聲的議論和藥罐裡湯藥翻滾的咕嘟聲。
這時,一名小太監匆匆走進來,在顧嘉珩耳邊低語幾句,顧嘉珩微微皺眉,向皇帝告罪後,疾步走出乾元殿,來到偏殿。
隻見顧夫人神色慌張,在殿內來回踱步,見他進來,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珩兒,娘可算見到你了。”顧夫人聲音急切,眼中滿是焦慮。
“母親,發生何事,如此慌張?”顧嘉珩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問道。
顧夫人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後,湊近顧嘉珩,壓低聲音說:“珩兒,娘今日來,是有件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與你說。”
顧嘉珩心中一緊,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母親但說無妨。”
顧夫人咬了咬牙,“如今皇帝病重,時日無多,這朝堂眼看就要變天了,若他就此駕崩,你做新皇登基,或許能給咱們一線生機。你現在侍候皇帝左右,這是天賜良機,你往他藥裡下毒,毒死他!”
“母親!”顧嘉珩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後退一步,仿若被燙到一般甩開母親的手,“您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謀害皇帝,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顧夫人滿臉焦急,“珩兒,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這是咱們唯一的出路了。等皇帝一死,咱們便可飛黃騰達,”
“母親,君君臣臣,綱常倫理不可廢。謀害君主,這是不忠不義之舉,兒子斷斷不能做。”顧嘉珩神色堅定,目光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顧夫人見他如此堅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珩兒,你就當是為了母親,你若不答應,娘今日就死在你麵前!”
顧嘉珩見狀,急忙也跪在地上,雙手扶起母親,眼中含淚,“母親,求您彆逼兒子。兒子深受皇恩,怎能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即便麵臨困境,兒子也願憑自己的本事謀求出路,絕不能走這歪門邪道。”
母子二人僵持不下,顧夫人淚流滿麵,顧嘉珩則滿心痛苦與無奈,他陷入了無儘的掙紮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