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已修(1 / 1)

會贏嗎?

仿佛察覺到亂藤四郎的疑問,太宰斜斜向橙發短刀拋去一個平靜的眼神。

“平局!”

莊家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管如何強裝鎮定也依然被無數次相同的結果帶來的悚然驚得語氣變調。

太宰什麼話都沒說,卻給亂藤四郎帶來無限的心安。

“這一局,我會贏呢。”審神者的聲音幽幽散開在空氣裡,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青年微微低著頭,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照亮他半張臉,優越的側麵線條被蒙上一層朦朧微光,有些泛白的唇翹起,“真可惜,我以為我這局還會輸呢,畢竟主事的賭技高超,但是不好意思,我的運氣也很好哦。”

說罷,太宰佯裝可惜地歎了口氣。

主事被這裝模作樣的話氣得臉色發青。

他縱橫賭場多年,自然能分清對麵的青年耍的是假把式還是真本事,從賭局開始到現在,局麵的掌控全部都在青年手中,主事的眼角抽搐了下。

這如果是運氣,那麼青年必定是法隨言出的仙人了。

“許久沒有見過您這樣賭技驚人的客人了,想必是下了苦功夫的,不知道能不能讓我腆著老臉請教請教?”

懷疑他出千?

太宰眉頭高挑,唇畔噙著戲謔的笑:“不能。”

“繼續吧。”無視主事變得陰鬱的眼神,太宰指了指半開的門。他們單獨一個房間,但離大廳並不遠,這時已經有好奇的賭客悄悄從門縫裡偷看了。

“畢竟賭局還沒結束。”

主事麵色發青地示意莊家搖骰子。

不得悔局。這是賭場的規矩。原本隻是為了宰冤大頭,現在他們倒成了被宰的一方。

骰子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咕嚕嚕轉著,發出迅速清脆的聲音。

莊家啪一下將骰盒重重拍在桌子上,後背繃得很直,額頭上都滲出一點汗。

麵前就是長方形的賭桌,正對自己的是桌子上區分兩邊的圓形圖案,圖案上堆放著兩邊的籌碼,再過去一點,那些被他們關起來的小孩子和少年都一眨不眨盯著他,不同顏色的眼睛在昏暗環境中發出令人心悸的微光。

莊家吞了吞口水,眼珠在眼眶裡僵硬地轉了下,視線顫抖著去看坐在他右手邊的太宰。

黑發青年單手托腮,在陰影下瞳孔顏色變成了深紫色,讓人聯想到某種隱秘但危險性拉滿的恐懼。

不揭曉答案麼?

被他注視的人倏然轉過頭,與他對視,微微彎起來的眼睛裡傳達出這樣的信息。

莊家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在黑暗中猛拍了一下肩膀,身體劇烈的抖動幾下,受驚一般將視線收回,專注地盯著被自己雙手捧住的骰盒。

這次的結果一定如同那個青年說的那樣吧。

原本慌亂的心此時卻詭異的平靜下來,仿佛盒子裡兩枚骰子的點數是怎麼樣的已經被青年預知,莊家抱著“這次我們絕對會輸的”的理所當然的想法打開了盒子。

莊家下意識看向主事,他以為會在對方臉上看到越發陰暗的表情——以前賭場也有運氣好的人贏走很多錢,輸掉的次數多了,主事就會露出那種“做掉他”的恐怖表情。

然而這次主事的表情卻凝固在臉上,那是一種半驚訝半狂喜的表情,眼珠直愣愣定格在眼眶裡,目光卻直直射向骰盒。

晃神地抬頭,對麵的小孩子們都好像感同身受一樣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很大。

這時,青年的聲音風一樣傳進莊家的耳朵裡。

“啊啊啊,居然輸了麼?”

嗬嗬,果然贏了誒......?

莊家夢似地低頭,看到兩枚骰子躺在盒子裡,紅色的點數印在他眼中,一瞬間,這些點數的大小就已經化作具體的數字在他腦海中呈現出來。

主事賭大。

青年賭小。

點數是大。

主事贏了。

誒?

誒??

等到已經被青年的“好運氣”震撼到麻木的大腦反應過來他看到了什麼,莊家的瞳孔劇烈顫動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贏了?!

太宰眼看著主事臉上僵硬的表情變得柔軟,此前被他的“預言”弄得壓力驟升又因為這次失誤而逐漸從繃緊變為放鬆的神情,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弧度微小並且轉瞬即逝,沒有任何人看到就已經轉換成事情超出自己控製的蹙眉表情。

青年稍微調整了□□態,刻意讓自己的氣息呈現出細微的不穩定,仿佛麵對了無法控製的事物的焦躁感油然而生。

主事抬起下顎,傲慢又重新出現在他臉上,他假惺惺地說:“沒事沒事,年輕人總有失誤的時候。”

太宰撇撇嘴,心想幸好他少年時代圍觀了幾場紅葉姐教中也表情管理的課程,順帶偷師了幾招微動作改變方法。

“那下一局,我賭平局。”太宰平靜地說。

“我賭我贏。”主事興奮地說。

這個青年並不是算無遺策不可打敗的,他也會有失誤!主事難耐地攥住自己的手掌,將五根手指頭擠進濕潤的掌心,被一再打壓的信心此時無比膨脹起來。

此攻彼守,變成了彼攻此守。

亂藤四郎咬住自己的大拇指,被什麼東西捆綁的窒息感卷土重來,他迫切地想要審神者贏下去,一直贏下去,就好像審神者的每一次勝利都會讓他呼吸到延續生命的新鮮氧氣,他的注意力也由此變得更加專注,摒棄掉周遭的所有聲音,將自己置身於一個隻有兩個人的孤獨舞台上。

他在這一刻好像與審神者位置互換,審神者身前的籌碼變成站在他身後的兄弟們,那個主事則成為麵目猙獰的前任審神者。

“亂,贏了的話兄弟們就能夠手入哦?要來賭一把嗎?”

前任審神者的聲音在他耳邊想起。

他不想賭,但是不能。

收窄昏暗的視野中隻有重傷瀕死的兄弟們。出陣隊伍中他是隊長,練度也是最高的,但卻帶著五個練度不到三十的弟弟前往了中級合戰場,除他中傷,弟弟們全部重傷。

“隻能贏哦亂,不然就沒有資源。”

在審神者誘哄的聲音中,他被刀刃割破了手背的雙手顫抖著接過審神者遞給他的骰子。

他很少會有贏的時候,但每次獲得勝利審神者都會微笑著給她豐厚的資源,這些資源足夠兄弟們恢複活蹦亂跳的樣子。

他需要獲得更多勝利,贏得更多資源。

兄弟們會在出陣前向他告彆,但回來的粟田口短刀卻越來越少,但很快數量就會恢複原狀,亂藤四郎沒有發現曾經與自己親近的兄弟看他的眼神不不再有過去的熱切的溫柔,多了一絲陌生。

他專注於同審神者對賭,直到從越來越少的贏麵,變成再也不能勝利。

“看來這次又沒有贏呢,亂,一期快死了哦?還要來一局麼?”

粟田口的吉光太刀趴在地上,腹部的撕裂傷讓他沒法直起身體,“不行,亂......”水色短發的太刀悲哀地望著橙發的弟弟,血液大量流失讓他頭暈目眩,視野裡隻有一塊於昏暗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暖色調色斑,但他知道那是誰,於是他憋著一股氣,讓自己低微的聲音變得響亮起來。

“不可以,停手亂。”

“阿拉,一期快死了哦亂,快點做出選擇吧。”

那兩枚黑色的骰子上映著白色的點數,三個點連起來想兩個白色的小旗子,亂藤四郎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那個時候在想什麼,也忘記了自己看到什麼,隻知道一睜眼,那兩枚骰子已經從審神者的手中轉移到自己的手裡。

這一次——

亂藤四郎木偶一樣將骰子裝進骰盒裡,機械地搖晃起來。

審神者在說什麼?

一期尼在呼喚什麼?

門外似乎有誰在小聲的抽泣。

亂藤四郎一概不知,他隻感覺得到手指與木質盒子接觸的潤濕的黏膩感,還有在他耳邊來回旋轉的骰子的撞擊聲。

這次是什麼結果呢?

亂藤四郎停下來,近乎要落淚地想,這次是什麼結果呢?

他掀開了盒子。

他恍惚地想起,他輸了,所以一期尼也碎掉了。

這次的結果是

——“贏了!”

尖利的喊叫將他猛地從夢幻的黑暗裡拽出來,像拽一個掉進沼澤的失足者,發臭的水泥混合物有著極其強大的互黏性,他被大力拉著往上拽,腰部以下卻像是要斷了一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拉扯。

從旁邊突然閃出來一雙手將他的肩膀摟住,帶著涼意的氣息鑽進他的鼻尖,頭上傳來熟悉的冷淡的聲音。

“我們贏了。”

白山吉光的白發垂在亂藤四郎的臉上,有點癢癢的,但他隻是和對方對視,那雙淡得幾乎看不到藍色的淺色眼睛專注地看著他。

寬大的衣袖勾著亂藤四郎有些散亂的頭發,白色吉光動作溫柔的一下又一下撫摸著短刀的發頂。

他對亂藤四郎重複地說道:“我們贏了。”

亂藤四郎走神的時間太長,長到審神者已經完成了勝利。

黑發微微蜷曲的審神者走過來,一隻手裡拿著短刀,一隻手裡拿著太刀。

救回來了,亂藤四郎呆呆想,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