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昨夜。

池婙推開窗戶,月光水似般淌進來,將屋裡照得通明。

她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趙明月躺在床的外側,圓圓的臉蛋壓在枕上,眉眼緊閉,嘴唇微微翕動著,發出模糊的囈語。

不過是敷衍地關心了下她,就賺取到了一百五十積分,真是個單純的孩子啊。

在池婙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嘴角便自作主張地揚了起來。

她保持著微笑,打開了係統商店。

虛擬光屏展開,幽藍色的光芒沿著邊緣流動。

和那些陳列著各式物品的商店不同,光屏上隻有一個孤零零的輸入框,此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個隻要輸入名稱和描述,就能夠生成物品的商店。

池婙在腦海裡想著,框裡便輸入了一行字:隱身衣,穿在身上可以讓人隱身。

底下彈出支付按鈕,兩千五百積分。

池婙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該死的!

她以前兌換商品的時候,從來都不看價格,沒想到隱身衣居然這麼貴。

006適時開口,“兩百積分不算少了,要是宿主還像之前那樣可以輕易獲取大額積分,這就不叫懲罰任務了。”

池婙對此表示,“嗬。”

她更改描述:夜行衣,具有60分鐘的隱身效果。

四百積分。

再次修改,隱身30分鐘,價格降到了兩百積分。

時間有點短,不過對池婙來說,夠用了,麻煩的是,她沒有多餘的積分再購買武器。

池婙穿上夜行衣,低頭看了眼雙手,手掌逐漸變得透明,迅速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她縱身躍出窗戶,輕巧落地,再反手將窗戶掩上,轉身快步離開。

十分鐘後,池婙到了淩霄殿。

看著殿外來回巡查的侍衛,她不覺得緊張,反而感到一種久違的興奮。

自從弑殺主神失敗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手了。

遺憾的是,這一次她的時間很短,必須要儘快完成清理。

池婙避開殿外的護衛,翻過圍牆,進入到白天來過的寢殿中。

負責守夜的太監們都睡著了,沒有人察覺到殿門被輕輕推開,又再度關上。

池婙走到床前,掀開帷幔,隻見皇帝麵朝裡側,安靜躺在床上,封閉的空間裡,他身上那股近乎腐朽的氣味更濃鬱了。

她抬腳踩上床板,另一隻腳跪在上麵,俯下身,左手繞過他的脖子,抓住右臂,同時,右手搭住自己的肩膀,猛地收緊。

“呃呃……”皇帝從夢中驚醒,掙紮起來,腳踢開了床被。

可這掙紮很微弱,沒過兩秒,他就因頸動脈被死死扼住而暈了過去,沒能發出更多的聲音。

這是絞殺,能夠迅速致人死亡。

池婙是在一次清理任務中,從一個犯罪者身上學到的手法。

深夜,男人將路過的女人拖進僻靜的巷子裡,每當女人試圖掙紮時,他就猛掐她的頸動脈,讓她陷入短暫的昏迷。

池婙站在黑暗中觀察了一會,然後抬起手中的輕弩,瞄準了男人的腦袋。

咻!一箭爆頭。

弩箭的殺傷力比不上熱武器,但勝在迅捷無聲,是池婙最為鐘愛的武器之一。

要是失去了武器,選擇用絞殺來清理敵人是個很不錯的選擇,至少不會弄得血肉模糊。

過了半分鐘,皇帝很是頑強地再次清醒過來。

他驚恐地轉動眼珠,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口中發出痛苦而細微的吟喚,“鬼……鬼……”

池婙保持著姿勢不變,手臂肌肉已經收縮到了極限。

突然,她感覺手中的身體一陣抽搐,接著猛地停住。

她鬆開手,皇帝重重倒回床上,眼睛仍然睜著,但瞳孔渙散,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

池婙立刻跳下床,離開了皇帝的寢殿,原路返回。

她看不到時鐘,但是可以憑借直覺,精準把控時間。

幾乎是踩著三十分鐘的尾巴回到住處,剛走到窗下,夜行衣的隱身效果就失效了。

她推開虛掩的窗,輕身跳了進去,隨即將窗戶關上,清白的月光被阻隔在外麵,屋裡重新變得昏暗起來。

走到床前,正要脫下夜行衣,床上傳來窸窣的響動。

“阿娘,你去哪裡了?”

是趙明月的聲音,難道她沒有睡著?

池婙眸光一厲,放緩呼吸,俯身靠近趙明月,卻見她閉著眼睛,嘴裡含糊嘟囔著什麼。

原來隻是在說夢話。

池婙心中一鬆,脫下夜行衣,讓係統收進背包,跨過趙明月,上床躺下。

目光看向睡在身側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揚,低啞的聲音卻猶如惡魔低語,“明月,多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可殺不了你的父親。”

————

哢噠!

身後關閉的房門被推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了進來。

池婙迅速從回憶中回神。

看到躺在床上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皇帝,一直盤亙在心中的煩躁,被平靜和愉悅取代了。

轉身看向來人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美妙的笑容。

闖進來的是趙明月,看到池婙臉上的笑,她猛地頓住腳步,神情驚惶,“阿,阿娘,你怎麼了?”

池婙略覺困惑,隨後才意識到,她的笑容在這種場景下實在是太可疑了。

正常人應該是什麼情緒?

她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一幅幅畫麵。

喧鬨的葬禮……黑白的靈堂……哭嚎的家屬……天空中飛揚的紙錢……

睜開眼,輕皺眉頭,緊抿嘴唇,完美模仿出一個虛偽的悲傷表情。

她用手指揉了揉乾澀的眼睛,低聲道:“聖上驟然遇害,實在是太令人傷心了。”

池婙覺得自己的演技蹩腳極了,然而趙明月並沒有看出端倪,相反,她臉上的驚惶之色緩和了不少。

趙明月走到床前,看向躺在上麵的皇帝,顫抖著手,將蓋在臉上的白布掀開。

直視屍體對普通人來說,大概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池婙觀察著她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悲傷,反而是驚懼多些——可以記下來,也許有用得上的時候。

趙明月並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嚇暈過去。

她隻看了一眼,就難以忍受地扭開了臉,重新將白布蓋上。

正要收回手,池婙猛地伸手過來,將她手腕扣住,重重摁回到屍體上。

趙明月被嚇得渾身一顫,驚呼出聲,“啊——!”

池婙盯住她的眼睛,聲音異乎尋常的溫柔,“你阿爹一死,我就是孤家寡人了。明月,你不會不幫阿娘的,是吧?”

趙明月聽了這話,像是明白了什麼,驚愕地張大嘴,呼吸急促起來。

過了許久,才垂下眉眼,似是出於害怕,不得已低聲答道:“當然,我當然會幫阿娘。”

池婙鬆開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那就好,我喜歡聰明些的人。”

她轉身,往殿外走。

“將淩霄殿封起來,昨夜當值的太監侍衛,全部抓起來嚴加審問,務必拷問出殺害皇帝的真凶!”

命令傳下去,淩霄殿內外宮門全部關了起來,由侍衛們層層把守。

王禮等人也都被關進了監牢,嚴刑逼問之下,那些太監受不住拷打,簽字畫押,招認了殺害皇帝一事。

隨後,池婙召來隨行的王公大臣,告訴了他們皇帝被太監謀害身亡的消息。

官員們見到皇帝的屍體,無不驚駭變色,齊聲痛罵太監們大逆不道,並寬慰池婙不要太過傷心。

眾人商議過後,決定暫且瞞下這個消息,以免引起動蕩,待回去都城後,再發辦喪事。

最終敲定日子,兩日後,禦駕回都。

————

皇帝死亡的消息被封鎖了,可淩霄殿大白天的宮門緊閉,還增派了侍衛,行宮裡的人難免議論,紛紛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不過,身在隸奴所的武文秀卻不關心這個。

今天是給主管太監孫仁送冰敬的日子,但她為了走皇後的門路,已經用光了所有積蓄。

不幸的是,她最終也沒有見到皇後。

武文秀一邊給衣服領子上漿,一邊想著,要去哪裡弄十兩銀子來。

難道要變賣掉那些古書嗎?

可那些書是抄家時,母親拚了命才留下來的,她幼時的啟蒙也多虧了這些書籍。

正想的入神,手臂忽然被戳了一下。

一旁宮女低聲道:“文秀,孫公公找你來了。”

武文秀立即回神,轉過臉,便看到一個小太監正穿過掛滿衣服的繩索,朝她走過來。

小太監客客氣氣地笑,“文秀姑娘,給咱乾爹的冰敬,你怎麼給忘了?”

武文秀忙將在漿液中浸泡得皺巴的手指拿出來,在衣服上擦了擦,低聲道:“我,我沒有錢,求公公寬恕幾日。”

小太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這話,你還是親自給咱乾爹說吧,我可不敢做主。”

說完,轉身往前麵那排房子走過去。

武文秀低了頭,安靜跟上去,心中忐忑不已。

這孫仁在隸奴所隻手遮天,為人最是陰險毒辣,凡是得罪他的人,下場都很淒慘。

武文秀一向藏拙,可上個月,這人也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她才女的名聲,要以十兩一字的價,買她作詩。

讓她給這種小人寫頌詩,根本就是對她的侮辱!

很快就走到了房子前,掀開門前的竹簾,就見孫仁坐在北麵的紅木圈椅上,身前案上擺了副筆墨紙硯。

武文秀才跨過門檻,那小太監就把門關上了,她立時提起了心,警惕起來。

孫仁臉上堆著笑,眼神卻頗有些不懷好意,上下打量她,尖著嗓音道:“文秀姑娘,你彆擔心,我請姑娘來可不是問你要那十兩冰敬,而是仰慕姑娘的文采,想向姑娘討份墨寶。”

武文秀垂下眼簾,避開他的目光,“孫公公,我文疏才淺,隻怕汙了公公眼睛,實在不敢獻醜。至於冰敬,還請公公寬恕幾日,改日我一定加倍奉上。”

孫仁臉色微變,卻沒有立即發作,而是站起身,在硯台裡添上水,慢慢磨墨,“這樣,我親自伺候姑娘磨墨,總能表示我的誠意吧?”

武文秀沉默下來,心中思索,若是就此答應,難保這小人不會得寸進尺,還是儘早脫身,離開此處才好。

於是委婉開口,“並非我要故意推辭,實在是我不會寫詩,孫公公太高看我了。”

“夠了!”孫仁猛地摔下手中的墨條,眼神陰沉無比,快步朝武文秀走過來。

武文秀寒毛直豎,立即後退,手才抓上門框,頭發就被猛地扯住,頭皮一痛。

孫仁揚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少給臉不要臉,你一個賤婢,跟我裝什麼清高?”

武文秀隻覺臉頰火辣辣的疼,意識到此時軟語示弱也無用,當即直視孫仁,怒道:“雖是寒微骨,錚錚不可催。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這個中飽私囊壓榨下人的太監寫詩!”

話落,腹部就挨了一腳,身體摔倒在地,緊接著,一隻腳踩上了她的手掌,用力碾壓。

這動靜並不小,可門外一片死寂,什麼聲音都沒有。

孫仁滿麵猙獰,雙目通紅,惡狠狠地瞪著她,“你這裝才女的表子,還敢瞧不起我?你若識相,就乖乖與我做個對食,否則,我就扒了你的衣裳,將你丟去門外,叫眾人瞧儘你的醜態!”

武文秀咬緊了唇,喉間湧上腥味,鮮血溢出嘴角,從未被如此折辱過的她憤怒不已,劇烈的仇恨甚至蓋過了□□的痛苦。

她掙紮著跪坐起身,厲聲開口,“孫仁!我告訴你,皇後已經看過我的詩作,我遲早會得到皇後的召見。今日你要是敢淩辱我,來日我飛黃騰達,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孫仁一愣,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哈哈!皇後?你少發癡做夢了!皇後過兩日就要回去都城了,她要真有心提拔你,早把你從隸奴所撈出去了,還會留你在這裡漿洗衣服?”

武文秀頓時呆住,皇後要離開行宮了?

“不,這不可能!”

“淩霄殿被重兵把守著,隻怕是聖上病入膏肓了。這麼大的消息,你竟都不知道,還在這做什麼飛黃騰達的春秋大夢,真真是笑死人了!”

武文秀聽到這話,隻覺心底那一抹微弱的希望之光,徹底熄滅,身體一軟,再次癱倒在地。

眼淚從她那雙憂鬱且絕望的眼睛裡緩緩流出來,冰冷的淚水和嘴角的鮮血混在一起,可笑又可憐。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淪落到如此悲慘的處境?

就因為她是個女人,是罪奴的女兒,所以她就應該任人欺淩,永世都不能翻身嗎?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騷動,一道清亮且強硬的聲音響起。

“把門打開!”是不容拒絕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