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紙鳶(一)(1 / 1)

兩人眼前,是一個古樸的小鎮,小鎮依河而建,河上橫跨一座大石橋,河邊有個巨大的雕像,是一個左手抱著嬰兒,右手執劍的女神像。

極目望去,到處是綠茵茵的田野和草地,一陣大風吹來,漫天的萱花草都朝著他們湧動,晴空中,紙鳶隨風搖曳,但是卻很少看到孩童的身影。

從十裡竹亭一路行至宣橋鎮,兩人步履匆匆,奔波良久。月霜腹中漸漸傳來咕咕的聲響,饑餓感悄然襲來。恰在此時,一陣烤肉的焦香撲鼻而來,勾得人饞蟲大動。

“蕭少俠,我們走了這麼久,你餓不餓呀?我去買些吃的來?”月霜說著,眼睛早已被那街邊飄香的烤肉攤吸引,嘴角不禁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

玄青色布衣的少年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道:“隨你。”話語間,神色平靜如水,不見絲毫波瀾。

得了應允,月霜便如同歡快的小鹿般,屁顛屁顛地朝著那烤肉小鋪子跑去。一到攤前,她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價格。老板伸出兩根手指,說道:“二十文錢一串。”

月霜聞言,不禁微微皺眉,雖如今重生為大小姐之身,但上輩子那精打細算的社畜本能猶在。

她抬眼望向老板,眼神中帶著一絲猶豫與試探,隨即發動了自己那摳摳搜搜的天賦技能,開始砍價:“老板,這價格略貴了些呀。我如果買四串,一起四十文如何?”

老板一聽,連連擺手,苦笑說道:“小姑娘,砍價也不是這般砍法的呀。最近朝廷賦稅又加重了,我們做生意的也著實不易啊。”

月霜心中對這宣橋鎮的物價有些疑惑——在人間界的燕趙國,一斤豬肉一般才三至五文錢,為何此處,一串烤肉這般昂貴,二十文一串?

但她並未放棄,而是充分發揮自己的砍價心得,先砍一半,再逐步加價,若不成,便裝作要走。

一番唇槍舌劍下來,老板終是無奈地妥協,同意以四十五文錢的價格賣給她四串烤肉。

“哎,小姑娘,老板我呀,真是沒賺你什麼錢,這已經是成本價了。”老板一邊遞過烤肉串,一邊無奈地搖頭歎道。

月霜接過烤肉,臉上堆滿笑容,說道:“嘿嘿,祝老板生意興隆啦。”說著,便轉身,歡快地跑回到蕭少俠身邊。

月霜在和烤肉攤老板砍價的時候,蕭書衡一直在旁邊看著,默不作聲,本來以為月霜囊中羞澀,打算直接替她付了這八十文錢。

沒想到,這女子看著雖像是個名門深閨大小姐,卻懂得精打細算,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兩人尋了處綠茵茵的草地坐下,月霜大快朵頤地吃起了那香噴噴的烤肉,少年坐在她後邊,忍不住偷偷瞥了幾眼,心想,有這麼好吃嗎?

此刻,萬裡晴空,風和日麗,草地上有不少大人和青少年在放紙鳶,然而,卻鮮少看到孩童的身影。

月霜的目光被旁邊一個賣紙鳶的小攤子吸引。

小攤子的老板滿臉愁容,眉頭緊緊皺起,生意顯得頗為冷清。月霜心中好奇,按她的理解,這般風景如畫、氣候宜人的地方,遇上放風箏的好時節,紙鳶理應不愁賣才是。

於是,她帶著那自來熟的熱絡勁兒,走上前去搭話: “老板,我看你愁眉苦臉的,可是最近生意不太好?”月霜微笑著問道,眼神中滿是關切和好奇。

老板聽聞,歎了口氣,說道: “客官你有所不知啊。以前這紙鳶是不愁賣的,因來這綠草地玩耍的小孩子眾多。但最近咱們宣橋鎮不斷有兒童失蹤,大約每月都會走失一個,大人們如今都不敢讓小孩獨自出來玩耍了,皆關在家裡,仔細看管著呢。”

老板的話語中滿是無奈與擔憂,那緊皺的眉頭似乎怎麼也舒展不開。

月霜聽了,心中也不禁湧起一股沉重之感,望著那空曠的草地上,孩童的身影寥寥無幾,陷入了沉思。

這時,道路邊忽然傳出一陣女人淒慘的哭聲。 “阿凡,我的阿凡,我的好大兒啊,你到底在哪裡了,要是沒了你,娘也活不下去了嗚嗚嗚……”

隻見一位穿著深色粗布衣裙的婦女,坐在路邊哭泣,簡單梳著的發髻上,裹著一條頭帕,小麥色的皮膚,眼角上,爬滿了明顯的魚尾紋。

看來,這也是一位失蹤孩童的家長了。

聽聞,此地孩童經常走失,縣衙門查了這麼久也沒個結果,當地人覺得,一定是他們沒有祭拜兒童的守護神,少司命之神,導致專門吃小孩祟妖出現。於是他們在河邊,修了一個巨大的少司命神像。

結合此間種種奇聞軼事,蕭書衡覺得,這肯定不是單純人為的綁架案,其中可能會有祟妖的影子。他還在思索著,隻見他的隊友,月霜早已經湊了上去,對大娘噓寒問暖。

經過一番簡單的攀談,月霜才知道,這位大娘家住宣橋鎮的河岸街附近,因為是家中老四,所以大家都叫她黃四娘。

黃四娘的丈夫在皇城戍守城牆,而她唯一的孩子朱立凡,便是在近幾日,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幾番找尋無果,黃四娘便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在大街上一邊尋找一邊哭喊。

“大娘,您先彆傷心了,光哭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可以幫您一起找找,您看這位少俠,可是個實力強大的仙長呢,有他出馬,一定會幫您找到孩子的。”

聽到這話,嗚咽哭泣的大娘才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黃四娘看向蕭書衡,覺得此人氣度不凡,仿佛隱約地感受到他逸散的靈力和一種來自強者的威壓,想來這就是傳說中,在深山老林裡隱居的修真者了。

“真的嗎,仙長大人願意幫助妾身?可是妾身家中貧困,拿不出什麼值錢的財物,來報答二位。”一想到這,黃四娘臉上露出些許的窘迫和失落。

“沒事沒事,凡間界的錢財對我們修真者也沒多大用處,今日幫大娘,也是給我們自己積累善緣嗎!蕭少俠也肯定樂意幫忙的,對吧?”月霜滿口應下,然後默不作聲地向蕭書衡眨了眨眼。

於是,我們蕭少俠還沒開口,便被月霜塑造成了樂善好施,慈悲為懷的大仙人。書衡隻覺得這女子著實有點意思,自己想要幫忙,卻搬出他的名頭。不過,蕭書衡雖然笑了笑,也沒有拒絕。

聽聞兩位仙人願意幫忙,還不要報酬,黃四娘感激地說道: “兩位仙人願意幫忙,妾身實在是感激不儘,相必仙長們剛來宣橋鎮,還沒個落腳的地方,兩位如果不嫌棄,就先到寒舍住下,歇歇腳吧。”

看著天色漸漸暗淡,兩人便接受了黃四娘邀請,決定先暫住黃四娘家中,並嘗試尋找失蹤兒童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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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小小的古鎮中,隨著公雞起伏接續的鳴叫,太陽橙黃的光線透過薄薄的晨霧,小鎮開始蘇醒過來。

蕭書衡起了個大早,發現鎮上的居民開始陸陸續續的往一個方向走去。而月霜還在呼呼大睡,於是,蕭少俠沒有喊醒她,自己一人悄悄尾隨著人群,前去一探究竟。

隻見人群來到河邊,河邊有個巨大的石雕女神像,鄉民們圍繞著雕像跪拜祈求。神像麵色威嚴,又帶著女性特有的溫柔和一種母親般的慈愛。

想必,這神像就是少司命的神像了。少司命是傳說中兒童的守護神,鄉民們向她祈禱,希望失蹤的兒童能早日被找到。

不過,書衡眼睛仔細瞅著這石像,總覺得有些怪異。石質的神像仿佛被一層淡淡的邪祟之氣所籠罩。

隻見這玄衣少年,他越過人群向雕像走近,打算抽出劍,用劍氣逼出神像上附著的妖祟之力。

他用靈力驅動玄鐵劍,劍飛出,正當劍鋒快要砍向神像的頭顱時,兩個跪坐在地上,正在祭拜神像的村民,突然站起身來,動手拽住了蕭書衡,將他的施法打斷,玄鐵劍因為失去靈力操控而應聲落下。

“你是何人,不得對少司命大人不敬!”信徒們看到,這少年人打算對少司命的神像舞刀弄劍,於是立馬出言嗬斥,製止了蕭書衡。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蕭少俠冷哼一聲: “算了,既然你們都把這神像當做稀罕物,我也不自討沒趣。”

眼看在此地拜神的鎮民們,就要和少年人發生衝突,這時候,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衣的姑娘出現在他們中間。

這長相清秀的少女賠笑道: “鄉親們彆生氣,鄉親們彆生氣哈,這是我弟。”

“他平日住在山上,不懂人情事故,看到什麼古怪的東西就以為是妖祟,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哈。”少女默不作聲,往領頭信徒的口袋裡塞了一串銅錢。

那幾個穿著棕色粗布衣裳的信徒們,剛要擼起袖子,看到這姑娘這般明事理,才放手作罷。

穿著鵝黃襦衣的月霜,將蕭書衡拉到一邊的角落,如釋重負地說道: “呼——,還好你們沒有起衝突。”

“姐姐為何把我們拉開?”蕭書衡勾著唇,把‘姐姐’二字刻意拖長,玩味地說道。

“這不是情況緊急扯了個謊嗎哈哈。”

月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接著解釋道: “我知道蕭少俠你是為了他們好,可是他們是普通人,看不出這神像有怪異之處,普通人難以理解,也不能對抗自然界的亂神怪力,所以將信仰寄托於神明之上,也很正常嘛……”

在月霜的世界觀裡,和氣生財,隻要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能避免的衝突就儘量避免咯。

“哼,就算他們全部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修真界是如此,凡間界也是如此。”蕭書衡的臉上略帶不屑和驕傲,然後轉身負劍離開。

月霜心想,雖然蕭少俠武力高強,為人穩重,但果然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擁有著少年人純粹的衝動和驕傲。

動物界可能是弱肉強食,但人類社會中,弱者和卑鄙者,也能找到他獨特的生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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