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書衡九歲那年,父母慘死,他成了孤兒。
隻記得那天,血月洶湧,夜風呼嘯,九階大祟妖“噬心魔”現世,一些低階的魔物和妖獸,也似乎感覺到了噬心魔的號召,而變得暴動易怒。
妖獸入侵村莊,大人們拿著長矛短棍,以凡人之軀,對抗著突然侵入妖獸邪祟,村子裡充斥著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喊,還有衝天的火光……
姐姐叮囑他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就像以前他們一起玩捉迷藏一樣。於是,幼小的他隻能無助地啜泣,瑟縮在地窖的稻草堆之下。
等到第二天淩晨,他艱難地從地窖爬出,村子裡隻剩下被烈火燒得焦黑的低矮土牆,屋前院後零星地撒滿了殘屍斷臂。
一些被啃食掉心臟的村民,被噬心魔所召喚的噬心魔蟲控製,成了行屍走肉,眼神空洞地在村子裡遊蕩,直到肌肉失去活力而倒下,噬心魔蟲從寄主身體中脫離,飛向灰暗的天空。
一片死氣,滿目瘡痍。
.
“衡兒,在想什麼呢!”白發老者用竹杖敲了敲少年的腦袋。
頭頂輕微的疼痛,把蕭書衡的思緒拉回現實,沒想到,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年,當初那場大火的記憶,也會時不時浮現在他眼前。
如今,當初那個躲在稻草堆下,低聲嗚咽的小男孩,已成長為一位劍眉星目的少年。他身材修長,一米八五,屹立於一片竹林之前,一手執劍,蓄勢待發,靜如蒼鬆,動似蛟龍。
白發老者讓蕭書衡摒去雜念,呼吸吐納,將靈氣彙集於雙手。他結實有力的臂膀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小麥色的肌膚上能隱約看見青筋跳動。
少年用力橫斬,劍鋒劃響破空之音。
麵前蒼翠的竹林在磅礴的劍勢之下,應聲折倒,留下一排排整齊又白淨的橫切麵,竹葉飄飛回旋,倏地一葉一葉又落歸塵土,少許葉片安靜的垂落在少年青玄色的薄衫之上。
“書衡呀,你雖然根骨卓越,天資優於普通人,但修煉之事,也不可過於心急,以免走火入魔。”
蕭書衡望著白發老者慈祥的麵孔,自從那年血月妖災之後,父母俱亡,他就在人間界流浪,撿食過彆人丟棄的黢黑的麵疙瘩,在陰濕的牆洞裡和老鼠同眠。(PS這裡還可以插一句描寫悲慘經曆的話)。
師傅遊曆人間之時,恰巧看到了因為偷了兩個包子,被商鋪老板打得皮開肉綻,丟到大街上的他。
於是,白發老翁丟出一顆上品靈石,出手將他救下。
包子店老板瞬間眉開眼笑,彎腰撿起,緊緊攥住這顆冒著瑩瑩白光的石頭,向地上啐了一口痰,“算你小子走運”,然後咧著嘴、樂嗬嗬地離開了。
自那以後,師傅將他帶來這十裡竹亭,教他修煉之法。
蕭書衡不喊苦不喊累,潛心修行,十年的光陰,竹筍開始不斷拔節,高聳直上,又不斷地被少年斬斷。在這綿延不儘的苦竹之間,春去秋來,鬥轉星移。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幼小的書衡在竹屋之中,望向天邊的明月,他拳頭緊握,立下誓言,他一定要努力跟著師傅學習仙法,等長大之後,他一定會找到噬心魔的老巢,滅儘這世間一切祟妖與邪獸。
.
“救命啊,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遠方的竹林中,傳來一聲聲女人急促的哭喊,書衡向白發老翁示意了一下,老者輕輕揮手,笑而不語。於是,少年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禦劍飛馳而去。
青玄色的剪影飛快地穿過層層竹林的遮掩,少年看到前方有一女子,穿著白色羅衣,明眸皓齒,膚白勝雪,遠遠望去,有如一朵芙蕖出綠波。
他居住了十年的單調褪色的苦竹林,仿佛因為這位陌生客人的到訪,而添上了些許色彩——少年從未見過容貌如此出塵脫俗的女子。雖然修為低了一些,正在被一隻三階妖獸,平平無奇的變異野豬追攆地驚慌逃竄。
這位出塵脫俗、靈根平庸、正在提起褲腿、拚命奔跑的白色芙蕖,正是三天前剛被掃地出門的月霜。
遙想三日之前,月泉宗宗主出關,為月泉宗聖女主持婚禮典儀,然而卻遭到了麟隱閣少主的登門退婚,嫌棄他女兒修為太低,配不上他麟隱閣少主。
他堂堂月泉宗宗主,為何會生出這樣一個廢材女兒?靈根稀薄,修煉天賦竟然連普通人都不如,還得過且過,安然自樂的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
於是月宗主勃然大怒,毫不留情,將月霜趕出了宗門。
臨走前,月霜的母親暗自抹了一把淚,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往她懷裡塞了一個乾坤袋。月霜站在月泉宗的下山必經之路上,看著她的父親、宗主大人向她走來,旁邊還有幸災樂禍的宗門弟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果然,人類都喜歡看身份尊貴的人被貶為塵埃、美麗的事物被摧毀。
隻有前來送行的小丫鬟芳梔,還有她的母親,眼中閃爍著戀戀不舍的淚光。然後,眼前忽而閃過一道白光,她在這個世界的父親,揮了揮衣袖甩出一道陣法,將她傳送到百裡之外的不毛之地。
“逆女,下一屆宗門伏妖比武大典進不了前三甲,就彆回來了,也彆在外麵說你是我月誌超的女兒,丟人!”父親的話語在她的耳邊回響,隨著陣法光芒的消失,男人刺耳的斥責聲也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
月霜在這漫無邊際的竹林裡遊蕩,母親給的乾坤袋裡麵,雖然有些仙果瓊漿,但她要省著點吃,誰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碰見有人煙的地方?
作為前世生活在21世紀,吃飽穿暖還有心思減肥的現代人,月霜第一次覺得,饑餓是一件極為可怕,令人惶恐不安的事情。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日她正在一個大石頭上歇歇腳,隻聽身後的竹林,窸窸窣窣,沙沙作響。
一隻長著尖銳獠牙的大野豬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豬鼻子還不停往外噴氣,嚇得她連用了三張疾行符,慌忙逃竄。
眼看就要被長牙野豬追上了,突然前方傳來一聲破空之音。
“唰唰唰——”
月霜隻見前方有一個黑點突然出現,奔襲而來,這輪廓飛速接近,在她的視野中不斷放大,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手執長劍的少年俠客。
他的眼眸晶瑩剔透,在太陽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就像是……像是奶茶裡麵透亮的琥珀珍珠。
她無意識地停頓了下腳步,身體卻因為快速奔跑的慣性,而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少年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一個瞬步過去,抱住,並扶穩了快要摔倒的月霜,然後驅動靈力後退一步,躲開了變異野豬的衝撞。
一瞬間飛沙走石,少年玄青色的衣衫,不可避免地濺上了這春日濕黏的泥土。
“站穩了!”
少年向後墊步,膝蓋微曲發力,一瞬之間,劍影閃過,那膘肥體壯的變異野豬就被從正麵砍成了兩半,一如數十年來被他斬斷的無數竹子一樣。
月霜驚恐未定,因為受到驚嚇的手指微微顫抖,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仍然不爭氣的攥著少俠的衣角不放。
“那個,多謝少俠救命之恩。若非您出手相助,小女子恐怕早已命喪於此。”月霜有模有樣,學著金庸小說中人物的言辭,仿佛自己是剛出古墓的小龍女。
但是,那人隻是瞥了瞥月霜一眼,從她手中扯過衣角,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好沒禮貌的人,難道這個世界的隱士高手都是這種古怪性格嗎?月霜心裡默默給眼前人打上高冷的標簽。
但是,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她一個才剛剛引靈入體的小菜鳥,還是跟著這位神秘高手比較好,畢竟他斬殺野豬,救下自己,說明他沒有惡意。
“那個……少俠請留步,請問少俠貴姓呀?小女子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是我媽從小告訴我,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更何況少俠救下了我的性命……”月霜緊跟少俠身後,嘀嘀咕咕。
書衡隻聽這女子還在他耳邊聒噪不停,他走幾步,那人就跟著走幾步。
“彆跟著我,我對弱者沒有興趣。”少年頭也不回,邁步繼續向前走。
‘弱者,弱者……’這兩個字插在月霜頭上。
剛被父親月誌超嫌棄天資極差,而掃地出門的她,沒過多久又被人鄙視了。
你們修真界這麼殘酷的嗎?上輩子因熬夜工作而猝死的社畜月霜,這輩子已經打定主意了,要當一條爛泥扶不上牆的鹹魚。但是,聽到彆人連續的負麵評價,她厚厚的臉皮還是有點掛不住。
沒過多久,他們走到了一座竹屋附近。
“小蕭呀,帶霜小友進來喝杯茶吧!”竹屋之內傳來了一個和藹又溫潤的聲音。
蕭書衡雖不情願,但師父既然開口,他也不好拒絕。隻得微微側身,示意月霜進去。
月霜見此,趕忙快步走進了竹屋,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與疑惑,為什麼屋內這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