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侯犯的可是大罪,不論哪一條拿出來,都能讓他烏紗落地。”
沈錦咬緊牙關,雙膝一彎就要往下跪,她也不知太子此舉是否有意試探她。
就在即將落地時,她頓感被一隻強勁有力的胳膊扼住手腕,不容置疑將她扶起來。
待人站穩後,陸牧玄深深盯了她一眼,隨即歎氣道。
“你無需跪孤。”
沈錦:“……”
陸牧玄:“你可還記得,八年前你曾救過孤一命?”
八年前?沈錦眼神中有一絲疑惑,眉頭緊鎖。
“不知”沈錦抬眸如實回道,但想了想她又接著道:“臣妾曾生過一場大病,自那以後,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
所以,關於陸牧玄所言八年前之事,她也就無從想起。
陸牧玄眉頭微皺,隨後很快鬆開,眸底劃過一絲柔和。
“忘記也無妨,你隻要記得,孤不會傷害你即可。”
他還記得醉酒時,她曾吐露出的心裡之苦。
雖不知他話裡真假,沈錦嘴角卻不自覺往上揚,心裡好似流過一抹暖流,溫暖她的心扉。
有多久呢,自父親離世後,她就再也沒感受過這種溫暖。
“殿下,謝謝你。”
沈錦是真心實意的向陸牧玄道謝。
“昔日你曾救孤一命,你有何想要的皆可提出,孤定當滿足你。”
語罷,陸牧玄眼神若有似無的望向沈錦手心捏著的信,意思不言而喻。
太後壽宴當晚發生的事他早已差人調查清楚,隻要她開口,他定能護她周全。
“……”
沉默許久,沈錦提了個陸牧玄意想不到的要求。
她捏緊手裡的紙,深吸氣,道:“殿下,臣妾想今夜留下這份罪證,明日定歸還於你。”
不得不說,陸牧玄剛提出的那一瞬,沈錦有過心動,讓太子幫她解決叔父救出母親,可那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她不能把希望全然寄托於太子,誰也不知以後如何,權利財富麵前,救命之恩不過爾爾。
如今,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她先穩住叔父,好為以後另作打算爭取時機。
“?”陸牧玄抿唇,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會是這樣。
“你可想好了?”他問。
“嗯。”
“……”陸牧玄眉頭輕瞥,思索半晌,最終還是頷首答應她的要求,“可以,你帶走吧。”
“多謝殿下。”沈錦心懷感激道。
這一刻,她對陸牧玄的印象可謂改觀不少,雖然他表麵看著冷漠不容靠近,卻是守信講禮的君子。
很快,沈錦離開,屋門順帶被她輕輕合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回到翠微宮,沈錦小心謹慎望了眼周圍,借口沐浴將蓮心支了出去。
“蓮心,你先下去準備熱水,一會兒本宮要沐浴。”
“是。”蓮心不疑有他。
待屋裡隻剩下沈錦一人時,她悄悄取出藏在袖口裡的紙,繞到案桌後,坐下。
從一旁取過乾淨的宣紙,沈錦將帶回來的罪證謄抄一遍在上麵,可卻唯獨遺漏掉最後的人員名單。
做好一切後,她小心將紙條疊好重新放回袖中。
晨曦初破,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柩射入,室內光線逐漸明亮起來。
沈錦撩起眼睫,她眸底睡意尚存,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許是積壓心頭許久的事得以解決,昨夜她睡得格外沉,剛睜開眼就到了天亮。
“娘娘,你醒了嗎?”
恰巧此時蓮心端著水盆在屋外敲門,她小聲問道。
沈錦啟唇:“醒了,你進來吧。”
“娘娘,你今日氣色看上去真不錯。”蓮心彎唇笑道。
“是啊,蓮心,你待會兒去打聽一下,看殿下可還在宮內?”
“奴婢早時向宮門當差的小太監打聽過,太子尚在宮內。”
“好”這下,沈錦放心了,昨晚她答應過太子今早就會將東西歸還。
被沈錦念叨著的陸牧玄下了早朝後,用過早飯就往書房走。
“殿下,抓到一隻信鴿。”回廊處,林影大掌捏住白鴿,踏著大步迎麵而來。
“查清楚從何處而來,把人交給林寂處理。”
陸牧玄眯眸盯著林影手上的信鴿,臉色陰沉,好似風雨欲來。
“嗯……”突然,林影臉色變得奇怪起來,他默了半晌,撓頭道:“太子妃也交給林寂處理嗎?”
“……”
陸牧玄陡然愣住,剛剛的陰沉臉色瞬間消失。
他皺眉,扭頭問:“你再說一遍?”
林影心“咯噔”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惹禍了。
他小心翼翼瞧著太子臉色,道:“信鴿是從太子妃宮殿出來的,屬下已去調查屬實。”
“這是從信鴿上搜到的信,殿下請看。”林影片刻不敢耽誤,低頭從白鴿腳上解開信筒遞與太子。
陸牧玄接過,從小筒中取出信紙展開,不過一眼他就明了其中內容。
把信紙還給林影,陸牧玄負手望向簷外,道:“信件放回去,把白鴿放了,今日就當你什麼也沒瞧見。”
“!”林影猛得抬起頭,震驚不已。
“殿下,這……不合規矩吧。”
“東宮,孤就是規矩。”
陸牧玄輕闔雙目,麵容藏匿於陰影處。林影一下呼吸屏住,輕易被他散發的冷寒氣息壓製住。
與此同時,有小太監悄悄靠近吳公公,彎腰附耳在他耳邊低語著。
吳公公眯眸細聽,不一會兒臉上露出笑意,揮揮手讓小太監先離開。
隨後他開口道:“殿下,太子妃已在寢宮等候多時。”
“嗯,回宮。”陸牧玄頷首,“把事解決好。”後一句他是對著林影道的。
沈錦自請安回來便直奔太子寢宮,瞧著沒人她本想離開,卻被一個小太監攔住。
小太監恭恭敬敬向沈錦行了禮,才道:“娘娘彆急,殿下剛離開寢宮到書房不久,稍等片刻,奴才立馬去請殿下。”
小太監名小柱子,是吳公公認下的乾兒子,平日裡就在太子寢宮當差。
聽此,沈錦腳步微頓,想著她回去了終究還得再來一趟,遂接受了小柱子的建議。
“好,你去通報一聲,若殿下有事,本宮便不多打擾。”
“是,奴才現在就去。”小柱子笑眯眯點頭完,忙不迭的跑走。
“娘娘,你與太子殿下……”
蓮心在一旁欲言又止道。
昨夜她們才來過太子寢宮,今早又來,她實在是沒想通。
沈錦一看蓮心那眼神就知她誤會了,無奈歎氣,道:“彆多想,昨夜殿下有東西落在本宮這兒,物歸原主罷了。”
蓮心“哦”了一聲,也不知信與不信,不過她也沒再追問。
“太子殿下到。”殿外突然響起。
沈錦轉身回頭,今日陸牧玄身著月白錦袍,頭束玉冠從屋外走近,眼神淡漠得好似掀不起一絲波瀾。
待瞧見沈錦時,陸牧玄停下腳步,眼神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隨後抬手讓身後跟著的人都退下。
“蓮心,你也去外麵等著。”沈錦側頭道。
“好。”蓮心道。
這下,屋內僅剩兩人。沈錦從袖中取出昨夜被她帶走的罪證,向前一步雙手奉與太子。
“殿下,給。”
“嗯”陸牧玄下頜微垂,抬手將罪證接過,兩人指尖無意間觸碰,沈錦猛地手一抖,紙條掉落在半空中。
恰好一陣穿堂風吹過,紙條被帶著飄向窗柩的位置。
“!”沈錦一驚,擔心紙條被吹落到屋外,連忙大步追過去。
無意間踩到她自己的裙擺,左腳絆右腳,迎麵就要往地上撲去,沈錦瞳孔皺縮。
陸牧玄眉心微動,身形一閃上前撈過她的柳腰,指尖扣緊將人扶到懷裡,無奈啟唇道:“彆急。”
這一聲“彆急”少了幾分淡漠,多了幾分平日裡並不常見的和煦。
不過沈錦可沒空去分辨,她急急忙忙要從陸牧玄懷裡退出來。
“多謝殿下幫忙,臣妾已無事。”
剛剛被抱住那一瞬,她感覺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心跳“砰砰”地跳個不停,臉上浮起一陣熱浪。
陸牧玄不言,將手置於她麵前,隨即打開,剛剛沈錦急於去追的紙條正穩穩落在陸牧玄掌心。
沈錦往後退一步,道:“殿下既已拿到,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語畢,沈錦著急忙慌的快步離開。
陸牧玄將手收回,轉身看著沈錦落荒而逃的背影,抿直的唇角有了一抹弧度。
“呼~”逃到殿外,沈錦才小鬆一口氣。
蓮心迎上前來,正好瞅見她家娘娘通紅的臉頰,疑惑不解道。
“娘娘,你身體可有何不適,臉怎這般泛紅?”
“嗯?”沈錦順著蓮心的話摸自己的臉,手心一陣燙意傳來,猛然讓她回想起剛剛那一幕。
說話也變得不自然起來,眼神亂轉,“嗯,那個本宮沒事,許是……許是屋裡太熱,悶得慌。”
“可今日這天也不熱啊。”蓮心癟嘴一陣嘀咕道。
“好了好了。”沈錦不讓蓮心再問下去,拉著她要走,“事已辦好,我們回去吧。”
“哎”蓮心還想再問,卻被沈錦推著往前走。
主仆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見,守在院裡的吳公公臉上是遮不住的笑,眼角褶子清晰可見。
“以後啊,老奴可得小心伺候太子妃嘍。”
皇宮禦書房。
早朝散後,下麵送來不少折子堆積成山,崇德帝忙到此刻都尚未用早飯。
“陛下,殿外貴妃娘娘求見。”張公公從殿外進來候在下方。
高台案桌前,崇德帝正襟危坐批著奏折,聽聞張公公的話抬眸,微皺的眉心透著一絲不耐。
“讓貴妃回宮好生歇息,朕有空再去看她。”
“可……”張公公也很為難,若能這般容易他也不會進來了,“貴妃娘娘說陛下若不見,她,她就在殿外等著。”
硬著頭皮交代完,張公公立馬垂下頭不敢看陛下的眼神。
崇德帝微眯著眼,表情突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隨即掃下方垂著頭的張公公一眼,啟唇。
“宣貴妃。”
“是”張公公如獲釋放般鬆口氣,擔心陛下反悔,一刻不敢耽誤往外跑。
貴妃早在殿外等得不耐煩,朝周圍人撒氣,宮女太監們忙在一旁勸她。
“娘娘,彆氣,興許陛下正忙著,一會兒就讓娘娘進去。”
“是啊,娘娘稍安勿躁。”
貴妃精致的眉眼染上煩躁,胸口因怒氣劇烈起伏。她正想開口罵人時,禦書房的屋門被打開,張公公從裡麵走出來。
“貴妃娘娘,你請。”張公公靠近,諂媚笑道。
這一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主,他誰也得罪不起啊。
貴妃的怒氣這才消下去,她滿意賞給張公公一個眼神,身後的宮女立馬上前,悄悄遞給張公公碎銀。
“多謝娘娘賞賜。”
張公公沒拒絕,笑眯眯接過銀子放入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