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訌(1 / 1)

村長那張滿是溝壑的臉被怨懟和不甘霸占,一副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的模樣,不敢想象這個巫女到底做了多麼可怕的事,怨恨竟能綿延至兩百年後。

看著這幾個滿臉寫著好奇的年輕人,村長長久以來被壓抑的傾訴欲終於無法抑製,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村長相信了巫女的話,從池塘裡摘了很多睡蓮分發給每戶人家種上,因為巫女說,池塘底封印的怪物會將種有睡蓮的人視為供奉自己的信徒,不但不會吃掉他們,還會成為他們的保護神。

很快,挨家挨戶就都種上了睡蓮,有些人為了求怪物保佑,甚至種上了幾十盆。說來也奇怪,這些睡蓮不需要任何養分和陽光,隻要有一盆水就能一直活下去。本以為這樣就會萬事太平,可誰想到……”

村長語氣一轉,一拳砸在了書桌上,憤恨幾乎要從眼離溢出:“誰想到!那個臭婆娘!根本就是把所有人往火坑裡推!她……她害死了幾乎所有人!”

回憶如雪花般湧來,他仿佛又回到了兩百年前那個陽光灼灼,鮮花盛開的夏夜。

那一天,從大霧中伸出無數條枯枝般的觸手,順著夜色潛入村民家中,很快,村子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幾乎每一棟房屋的門檻都被鮮血浸濕,斷肢殘臂像被拆卸的木偶零件四散掉落,寂靜得了無生氣。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無一幸免。

當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照在村莊上,隻剩下村長和巫女兩家人還有活人的氣息,刺目的紅像一把刀紮進村長眼裡,他發了狂似的把巫女從家裡揪出來,一刀又一刀地將怒氣發泄在她身上。

一刀,一刀,又一刀。

恨不得將村民的慘狀複刻在她身上。

村長無力地閉上了眼:“可最叫村長絕望的,遠不是村民們的死,而是這個渾身幾乎快被砍爛了的女人,眼裡卻充滿了興奮和瘋狂,桀桀尖笑著。

瘋了,這個女人絕對是瘋了!她好像感受不到一點痛苦。

而巫女的丈夫和孩子,隻是靜靜地站在一邊,任由女人爛肉如泥,眼裡毫無憐惜,隻有淬了毒一般的厭惡和冷漠。瘋子!這一家人全都是瘋子!”

故事聽到這裡,已經可以用恐怖離奇來形容,四名玩家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那可是整整一百多條人命!

果然美好背後總是千瘡百孔。

沈寂月很快發現了故事裡的不合理之處:“我有問題,第一,巫女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總不能是為了尋死吧?第二,她既然想要害死所有人,為什麼村長一家還能活下來?第三,她的丈夫和孩子為什麼對她被砍無動於衷?”

她望著村長,期待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村長表情有些古怪,定定地看了一會沈寂月,才說道:“村民會死,恰恰是因為家裡種了睡蓮,在妖怪眼中,這種行為就代表著自願獻祭給妖怪。而村長家裡的睡蓮被巫女給偷走了,才幸免於難。至於女巫這麼做的目的,還有她家人的奇葩行徑,那就得去問那個死掉的女人了!”

說到這裡,村長冷哼一聲,麵露鄙夷:“要是你們以為這是巫女良心發現做的善事,那可就大錯特錯。她這麼好心救下村長一家,是因為還需要他們去替她完成最後的獻祭儀式。”

沈寂月追問道:“什麼獻祭儀式?”

沒想到,村長卻在此刻戛然而止:“太晚了,我也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好了?好什麼好了?接著說啊!

可秦玄阻止了沈寂月的再度追問:“那就不打擾村長了,我們先回去。”

沈寂月疑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總喜歡在關鍵時刻打斷自己。

仔細想了想,她沒再說什麼,跟著他們一起下了樓。

走到剛才上來的位置時,他們看到李曼還低著頭提著蠟燭燈麵靠牆壁站在原地,一動一動,像尊雕塑。

而餐廳裡那些村民,此刻也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餐盤,詭異地停在一個進食中斷的姿勢上。

沈寂月想過去研究一下這些村民到底怎麼回事,可村長催促的話語越來越不耐煩,隻好按下心頭的好奇心,先跟大家回住的地方。

這次換了一個領路人,一路都沉默不語。

終於回到了住的地方,秦玄和方梨狠狠跌坐進沙發裡,長歎一口氣。

“沒想到短短一個小時,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方梨暗自感歎,他們不僅完成了第一個副本任務,還從村長口中獲取了大量信息,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沈寂月——這個新人的表現,未免也太出色了。

舒望雲卻冷哼了一聲:“虧你們倆還號稱參加過好幾次副本,表現也就這樣而已,還不如一個新人……”

說到“新人”,他扭頭看了一眼沈寂月,語氣不由得酸了幾分:“還有你,我看你各種表現都不像一個新人該有的樣子,或不定是扮豬吃老虎故意坑我們的,說不定,你就是那個混進來的怪物!”

“你少在那胡說八道,挑撥離間了。”方梨斜瞥了他一眼,“因為彆人太強質疑彆人,這就是你通關副本的手段嗎?”

“你!”舒望雲被懟得說不出話,隻能無能狂怒,“你們就這麼信任一個沒經驗的新人?我看這也是她迷惑你們的手段之一吧。”

方梨還想回罵,可卻被遲早搶先了一步。

“她不是怪物,因為怪物已經被我抓住了。”

一身黑衣的遲早隱沒在樓梯拐角,不出聲幾乎沒人發現他站在那好久。

當然,沈寂月例外。

常年和心靈教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她的直覺和觀察能力並不是一般人類可以比的。

她沒說話隻是因為她知道遲早沒有威脅性。

遲早的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竟然已經找到並抓住了那個第八個玩家?!

秦玄的表情也嚴肅起來,顧不上休息就走到了遲早麵前:“你是說真的?那個怪物是誰?”

其實大家心裡差不多都有答案,剩下的七個玩家中,有五個都在客廳裡,那麼怪物隻可能是二選一——不是馬薇,就是譚文景。

那麼,到底是天真無知,膽小愛哭的馬薇,還是外貌嚇人,脾氣暴躁的譚文景。

遲早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示意大家跟他上樓。

三樓北側房間,是原先譚文景和何田田的房間,此刻房間椅子上正綁著一個彪形大漢,嘴裡還被塞了一團破布,這人正是譚文景。

馬薇坐在距離譚文景好幾米遠的另一張椅子上,正害怕地望著他。

看到其餘四名玩家出現,兩人的反應都很激動。

譚文景劇烈地扭動著身體,嘴裡還不停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非常想要和他們說話。

而馬薇則一個箭步衝到了方梨身邊,撲進她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方梨姐!這個人就是怪物!就是他混進隊伍裡,是他殺了何田田,還想殺了我!”

怎麼回事?方梨一頭霧水,一邊安慰馬薇一邊望向遲早,用眼神示意他趕緊給出一個解釋。

此刻遲早的神態已經和剛才在樓梯口完全不同,步態輕盈,嘴裡還嚼著口香糖,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

沈寂月歪了歪頭,好奇道:“你在嚼空氣嗎?要是你很餓,我這裡有一些吃的可以給你。”

她自信地拍了拍自己隨身攜帶的背包,那裡麵有她進入副本前在末世搜集的物資。

方梨和秦玄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小姑娘的性格和行為真的反差很大。

不過這也正常,沈寂月活在末世從未進過副本,自然不會知道“口香糖”這種東西,他們也是通過副本才了解到很多末世前才有的東西。

遲早白了她一眼,嚼得更歡了:“這叫口香糖!土鱉!”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在係統裡換的,嘿嘿。”

接著他走到譚文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眾人說道:“這小子,想要殺馬薇,可是被我當場抓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