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如煙起了個大早，洗漱過後，便去往遲璟軍帳。

昨日又下了場小雪，枝椏銀裝素裹，冬雪過後，雖天上有一抹淡色陽光照射，卻還是讓人感覺冰寒刺骨。

她搓了搓手，裹緊外衣，凍的通紅的鼻子如紅梅般添了幾分嬌俏。

行至將近，人還未至帳前便看到侍立在軍帳左右的兩名侍衛。

沈如煙揚起一抹笑容，熱情地打招呼：“陳侍衛、楊侍衛。”

陳、楊二人是遲璟從晉王府帶過來的武功高手，他們不參與軍中作戰，唯一的任務便是貼身保護遲璟。

對於遲璟身邊的人，沈如煙向來是不予餘力的搞好關係。

她快步跑了幾步，來到二人麵前，笑意盈盈：“今日可真冷啊，凍的耳朵都快掉下來了！”她揉了揉被凍的僵硬的耳朵。

少女動作稍帶些憨氣，芙蓉清麗的麵龐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眸，讓人看了便心生喜愛。

聽到沈如煙的話，本就熱情開放的楊侍衛忙笑道：“是煙兒姑娘啊！”

“西北的冬日確實與中原大相徑庭，往日凜國這個時候天氣雖冷，但在野外還是能看到兔子麋鹿等動物，如今來到西北蠻子地界，這樣的天氣連隻活物都見不到想打打牙祭都不行”說完神情頗為歎息。

如今來到此地已近半載，他都好久沒吃到肉了，每日吃的飯菜一點葷腥也無，他好想京城的龍井酥，祥雲吞、花雕醉雞。。。。。。

沈如煙僵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而陳思看著楊立如此神情，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衝沈如煙微微一笑。

沈如煙回之一笑，不經意的問道，“不知晉王殿下傷勢如何了，昨夜可有發熱？”

陳思點點頭：“殿下昨夜突然發熱，幸好軍醫已有準備。殿下服用之後，已恢複了些，今早便醒了。”

“現下殿下在與將軍們商議事情，如煙姑娘若要探望殿下，可稍後再來。”

沈如煙了然，點了點頭，正要轉身，營帳門簾便被一直黝黑壯實的手撩開，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帳口。

沈如煙聽到動靜，回身望去。

從裡麵走出來的人赫然是袁毅，隻見男人低著頭氣息粗重，麵容呲牙咧嘴的扶著腰，一瘸一拐的走出營帳。

驀地！他腳步一頓。

袁毅低著的頭眼角餘光掃到前方的是──沈如煙，一向大大咧咧的袁毅在此刻卻不禁覺得有些丟人。

他忙裝作若無其事，腰背此刻也早已挺直，雙手放在兩側，之後才抬頭看向前方，訝異道：“如煙姑娘來啦！”

看到袁毅如此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模樣，沈如煙嘴巴控製不住地抽了抽。對著袁毅笑著點了點頭。

看來遲璟的懲罰雖遲但到。但袁毅雖表麵受傷頗重，但依舊行走自如，便知遲璟這懲罰沒有下死手。

她心下頗為詫異：不應該啊！遲璟的重傷便是袁毅不受指揮而受，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心狠手辣的人，竟能如此輕易饒過讓他險些折命的袁毅！

此刻陸禮緊隨其後也出了帳，瞥了眼裝腔作勢的袁毅，嘴裡冷哼一聲。對著沈如煙示意：煙兒姑娘是來探望殿下的吧！”

沈如煙笑道：“是啊，昨夜身體不適，早早便回了帳，今早起來，實在擔憂殿下傷情，便忍不住過來看一看。”

“我剛已稟明殿下，煙兒姑娘請進吧。”

沈如煙道：“多謝陸將軍了。”

她抬步走進帳內。昨日敞開的簾布此刻直直垂落，熾碎的光芒隻露出內間影影綽綽的模糊人影。

沈如煙緩步來到簾布前，還未出聲，便有清潤的嗓音從內室傳來：“煙兒姑娘請進吧。”

得到首肯，她撩開簾布。

遲璟半靠在床榻，肩上披了件玄色便衣，墨色長發用黑繩隨意捆綁。整個人透著慵懶與讓人無法忽視的矜貴。

他清冷的眼眸此刻含笑望著沈如煙，薄唇輕啟：“煙兒姑娘請坐吧。”

沈如煙對遲璟甜甜一笑，乖乖地依言坐下。

“聽聞昨夜殿下突發熱症，不知現下感覺如何？”

“已無大礙，多謝煙兒姑娘記掛！”遲璟微微一笑，客氣有禮回道。

沈如煙看著遲璟蒼白的臉龐，知道他是在搪塞她。若是平常！沈如煙管他是不是強撐，但如今！她是要攻略他，且時間緊任務重，她定要做的與其他女子與眾不同才能讓遲璟刮目相看。

她隨即蹙著細眉，俏麗的五官一臉不太讚同，：“殿下雖中的毒已解，可畢竟還夾雜箭傷，此次一病，兩傷致使殿下身子已傷根本，需細細調養，身體有任何不適定要及時告知醫者，萬不可強撐啊！”

說罷不等遲璟回複，便溫柔並堅決地扯過遲璟手腕，兩手搭了上去，表情專注的把著脈，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

沈如煙如此不避嫌，以及透著霸道的行為，見慣名門貴女矜持作態的遲璟哪裡見過這仗勢！

登時被驚地咳嗽了幾聲，正在把脈的沈如煙忙起身，拍撫遲璟後背。

遲璟的後背瞬間緊繃，後背柔軟細膩的手輕輕拍撫，掌中的餘溫透過衣物，仿若烙鐵般滾燙讓一向不近女色的遲璟感到排斥。

他又咳嗽了兩聲，握拳抵在唇角的唇線繃直，眼裡慍色漸濃。即便救過自己的命！也不能如此放肆。

他神情有些淩厲，緩緩轉身望她。

“殿下，可好些了？”女子眼中滿含擔憂。

興許是看到遲璟回頭麵無表情盯著自己，沈如煙眸光一顫，仿佛被嚇到，緊接著露出一抹傷心神色，拍撫的手慢慢垂落。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空氣中凝滯半晌，最後是沈如煙沒忍住開口了，：“殿下，如煙也隻是擔憂您的病情，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您莫要見怪。”

“而且在醫者眼裡，對於患者，並無男女之分。”她抿著嘴，囁嚅道。

看她不再靠這麼近，遲璟略放鬆了些，眼中斂去冰芒，往後靠了靠，若有所思的看著麵前低頭的沈如煙。

三月前，他們與烏軍對戰於意闌山。烏軍狡詐，意圖用遊龍擊戰，小規模軍隊不斷突擊騷擾。

遲璟兩軍分兩隊，夾擊敵軍，在烏軍再次襲擊之時找準突破口，得以擊潰敵軍。

回營途中，卻發現了暈倒在山底的沈如煙，他隨手救起，交給陸禮安置在軍營並監視。

據陸禮的彙報，探測過，她沒有武功，並未看到她與外人私下聯絡。每日不是紮在傷兵帳中救治傷員，就是在帳中做自己的事，生活簡單單一。

而沈如煙性情溫婉隨和，與眾人關係更是維持的很好，並無發現可疑之處。

可僅靠今日短暫的相處，遲璟便預感這位姑娘與陸禮口中的評價──溫婉隨和，相差甚遠。

方才的逾矩加之言語雖委婉卻毫不退讓的種種，讓他覺得沈如煙在偽裝！

可若是敵軍派來的奸細，為何還會想儘辦法救他？

一旁的沈如煙說完話，臉露委屈的低頭本等著遲璟道歉安慰的話語。

遲璟卻遲遲沒有動靜。

她抬眼快速掃了一眼遲璟，卻看到他隻是靜靜盯著自己，眸中諱莫如深，不知在想什麼。

倒真是比旁人不好糊弄！

正心中想著主意，遲璟不動神色開口：“確實，是本王想多了，如煙姑娘醫術卓絕，著手成春，讓本王險裡逃生。此救命之恩，本王可許你一諾，隻要不違背原則，本王都圓你心願！”

她麵露喜色，期許的眸笑問：“殿下，什麼事情都可以嗎？”

“隻要不違背原則。”他點了點頭，黑曜石般的雙眸溫柔莫測，一不小心便讓人沉溺在其中。

“那──”她眼底泛著狡黠，表麵卻嬌憨，在遲璟鼓勵眼神下，她溫聲緩緩說出心願：“我希望能一直照顧殿下，直到您的傷全部好轉，身體恢複如初！”

“哦？這便是你的心願？”他有些詫異。

“你所說的願望便是照顧醫治本王，對於你自己，便沒有什麼想要的嗎？”

“嗯！”沈如煙重重點著頭，“當日殿下若沒有救我，如今還有沒有沈如煙這個人都是另說。”

“如此救命之恩，本憂慮如何報答。而如今，殿下身受重傷，所幸如煙略懂醫術，能儘一些綿薄之力，請殿下成全我報恩之心。”她表情凝重，那雙望著遲璟眼睛裡充滿了決心與堅定。

“你可知本王許諾的重量？”他緊盯著少女眼睛，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波動。

沈如煙望著仿若能洞察一切的犀利黑眸，心中不由一緊。麵上卻堅定地再次點頭。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