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到這楊文軒,他父親本是在府衙當差,每日回家,經常與他說些衙內事務,家裡經常又有同僚往來,所以這楊文軒就比一般學生更通達時務,他父親與貢院也有事務往來,所以楊文軒早就識得柳象賢,柳象賢去上海讀書前,楊文軒多有向他請教數理,這柳象賢文理兼修,但是理科最是出色,這才能考取上海高等實業學堂,他誌向遠大,立誌做新國民政府藥劑學開拓人物。年前,中醫團體請願事件,他早有耳聞,課餘時間,自己研讀《本草綱目》,《傷害雜病論》等等中醫古籍,有不明處,常上方一仁請教老中醫,也去恩澤醫局與白明登,慕稼穀等人攀談,英文已經相當精妙,從這些傳教士口中已經了解國外諸多大學情況,尤其貢院是最早得到消息關於留美事項,他已經立下目標,便是麻省理工學院。正是因為他的影響,楊文軒才會去教堂與神父結交,苦攻洋文,他自知自己在數理上進益有限,暗暗決定在日後為從事翻譯工作上作準備。
十四夜已過,次日,楊文軒果然便去彭門裡找柳象賢,見了麵,先把上次借的書還與柳象賢,柳象賢接過書,笑說:“文軒賢弟求知若渴啊,這天演論你借去這許多日,你應該差不多背下來了吧?”楊文軒說:“兄長說笑了,這本書我隻一翻看,已經五體投地,不敢怠慢,已經抄寫一份留下,回頭方好仔細閱讀,再做筆注。”柳象賢舉起大拇指,說:“你這治學嚴謹的態度,我最欣賞。”楊文軒說:“我跟著兄長學習,珠玉在前,怎敢不亦步亦趨?”一麵又說:“小弟對嚴先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恨不能當麵請教,文中好些精妙之處,正想說與兄長聽,還想聽聽兄長高見。”柳象賢笑說:“怎敢有高見一提,願跟賢弟一起探討是真的。”楊文軒說:“我讀到這段,尤其有共鳴,其文如下:夫物有遷地而良如此,誰謂必本土固有者,而後稱最宜戰。本篇有雲,物不假人力而自生,便為其地最宜之種,此說固也。然不知分彆觀之則誤人,是不可以不論也。至如植物,則中國之蕃薯賴來自呂宋,黃占來自占城,蒲桃、苜蓿來自西域,薏苡載自日南,此見諸史傳者也。南美之番百合,西名哈敦,本地中海東岸物,一經移種,今南美拉百拉達,往往蔓生數十百裡,彌望無他草木焉。餘則由歐洲以入印度、澳斯地利,動植尚多,往往十年以外,遂遍其境,較之本土,繁盛有加。夫物有遷地而良如此,誰謂必本土固有者,而後稱最宜戰。嗟乎!豈惟是動植而已,使必土著最宜,則彼美洲之紅人,澳洲之黑種,何由自交通以來,歲有耗減;而伯林海之甘穆斯噶加,前土民數卜萬,晚近乃僅數萬,存者不及什一,此俄人親為餘言,且謂過是恐益少也。物競既興,負者日耗,區區人滿,烏足恃也哉!烏足恃也哉!
楊文軒說:“讀了此書,方知天下之大,不單我中華一國文史悠長,歐洲,美洲早已經是日新月異,我拿這書與樊神父也談過,聽他細講英國工業革命前後細節,真是悠然神往恨不能親見,如今我國到底是革命成功,興邦強國,指日可待啊!他英吉利,美利堅做的,我們也做得到!”柳象賢卻說:“賢弟有報國之至,愚兄是非常振奮的,你說的不無道理,植物遷移尚能落地生根,美利堅還是各國移民所成,難道我泱泱中華兒女,還不能奮發圖強?”楊文軒又問:“柳兄是決意要參加留美考試了?”柳象賢說:“正是,我已經確認報考,家父家母也表示支持,我已經選定麻省理工學院藥劑學,你知道嗎,去年中醫救亡請願團奔赴北京請願,去之前上海神州醫藥總會成員餘伯陶先生說:我國醫藥界幾千年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是挽救我國醫藥的一次重大的創舉。它對今後醫藥前途關係很大,希望代表們以堅定的毅力,百折不饒的精神去達到保存中醫藥的目的,我聽了他的話,心裡實在煎熬,中醫傳承千年,怎麼會沒用?以我之愚見,西醫其中之一長處便是藥劑量化明確,我中醫卻不在此道上擅長,我決定先從藥劑入手,儘我綿薄之力!”楊文軒也說:“我也是誌在從事翻譯一職,嚴先生說的:信雅達,即是我畢生追求!”。
良久,兩人喝茶間歇,柳象賢突然想到,問:“聽說明日督撫要返鄉,不知為何事,令尊大人可有提及?”楊文軒說:“父親有提過,說督撫雖離鄉多年,公務繁雜一直不曾回鄉,對家長建設大業是一直關注有加,這次是特特安排回來,他上任後提出:充生機,興水利,宏教育,興實業,正民俗,備災荒,剔陋習,想是要讓家鄉做個表率”。柳象賢卻說:“如此當然是好,我在上海,還聽得傳言,說大總統有複辟之心,督撫是力挺革命之人,若真有那日,他當不至於苟隨。”楊文軒說:“我們前幾日,也聽說此傳聞,大總統去天壇祭天,但這也不能就此斷定他有複辟之心,這是逆反天道,他會不知道?”柳象賢說:“難說得很,既然坊間傳言紛紛,想必不是空穴來風,唉!”楊文軒說:“我聽張校長有說,其實我國效法西洋改革,先動吏治,不見得是對的。”柳象賢說:“啟超先生是文壇領袖,他高瞻遠矚,怎會看錯?隻怕你學堂的張校長未觀的全貌,此說法有失編頗。”楊文軒說:“我們就更不知道了,此刻國運艱難,如今西方各國陷入大戰,我山東省也被牽連其中,德國與日本交戰,都是為了分一杯羹唯有刻苦讀書,多學技藝,才能師夷長技以製夷啊!”柳象賢說:“正該如此!”。楊文軒又問:“兄長何時返回上海?”柳象賢說:“明日我便要返校了,今日與賢弟暢聊,著實痛快。”正說著,柳院長回來了,兩人忙站起來見禮,柳院長說:“楊同學來了,上次我聽你幫我跟樊神父作翻譯,用詞已經很是準確了,你在外文上,看得出,有下了一番苦功夫。”楊文軒謙道:“柳院長過獎了,我還是區區一個學生,上回鬥膽給院長翻譯一二,心下是十分忐忑的,還當繼續努力學習才是。”正寒暄,邵碧秋也來了,她是過來找柳盈盈,一見這麼多人在,也不敢像平時一樣調皮,畢恭畢敬,給柳院長請安,又見過了柳,楊二人,柳院長問:“明日學堂就要開學了,你的功課可做完了?”邵碧秋恭聲回答:“是,都做完了。”柳院長這才滿意點頭,邵碧秋又行禮才退出來上去找柳盈盈了。楊文軒見她包裡似乎有幾本書,便已經猜到八九分,也不說破,微笑點頭。這頭邵碧秋上樓,柳院長對他們又說:“象賢與你一般,還算用功,我是放心的,隻是這盈盈,還跟小時候一般,有點貪玩。”柳象賢笑說:“爺爺安心,妹妹是新時代女性,此刻年歲尚幼,過不了一年半載,必然知道長進,我們家又不是隻讓男孩讀書的,她心裡明白著呢!”,楊文軒也說:“是呢,我看柳妹妹書法上很下了功夫的,於詩詞上,也很有見解。”柳院長就說:“詩詞是閒玩之物,做不得數,書法更是胡鬨,差的遠了!”那邊邵碧秋上了樓,跟柳盈盈一見了麵,就忙不迭關門,吐了吐舌頭,說:“今天進來就碰到令祖大人,他上來就問我功課做好了沒有,我嚇得都要哭了!”柳盈盈掩口輕笑:“你會嚇哭?我才不信!你楊家哥哥還在樓下呢”。邵碧秋上去就擰她,:“你這小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兩人鬨作一團,柳盈盈好不容易推開她,又說:“快彆鬨了,東西帶了嗎?”這下輪到邵碧秋揶揄她了,說:“當然了,你柳二小姐想看的書,那王家哥哥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給你弄來的!”又是一頓笑鬨,方坐下看書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