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身影站在窗邊,大藍閃蝶撲朔著鮮藍欲滴的翅膀,輕盈地繞著他的頭頂上空那一片飛旋。淺藍色的薰衣草從窗框邊緣冒出來,靜悄悄地沿著牆壁爬進房內。
遠處是沉靜憂鬱的大海,淌著深藍色的濃墨。海鷗低飛,嬉笑著掠過海麵,仿佛在挑釁著海中的巨獸。
一團鑲嵌著金邊的淺灰色雲朵盤桓在天際線的上邊,淡淡的日光從天邊照射出。大半邊天染上淺黃色的淡影。
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成一團濃鬱的深藍色。蝴蝶一點點帶走他的身體,將他拋向大海和自由的天空。
那是瑞莉亞第一次見到沃爾肯時在腦海裡描繪出來的畫麵。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一團沉鬱的幽藍色。周圍飛著夢幻的大藍蝴蝶。外表看上去謙和友好,可實際上卻拒人於千裡之外。
再一次見到他時,他坐在窗戶邊框上,背影依舊透露出一種安靜、憂鬱的感覺。任何有同情心的人都不會去打擾他的。
他總陷入自己的沉思,或望著遠處的天邊發著呆。他的臉上不會堆砌過多的表情,不會誇張地聳起眉毛或大大地咧開嘴角,見人隻是淺淺微笑,遇到不解的問題時微蹙起眉頭。
而發呆的時候,那張臉是完全放鬆下來的,眼神渙散而空洞,看上去像是沒有感情的雕塑。
沃爾肯平時待人十分親切有禮,偶爾也會參加一些社交活動。但他站在那裡,仿佛怎麼也融不進去周遭熱鬨喧囂的氛圍。
他當然很受身邊人的歡迎,大家都喜歡和外貌出眾、聰明能乾以及辦事得體的人交朋友,沃爾肯也很樂意和他們保持著適當頻率的來往。
不過,瑞莉亞覺得那不是真正的他。好吧,她沒什麼資格去斷定真正的彆人是什麼樣的。但她就是感覺那些隻是沃爾肯偽裝出來迎合他人的表象。
她覺得,在實驗室裡的沃爾肯才是真正的沃爾肯——專注,沉靜內斂,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甚至有一點冷血。
而當他在放鬆狀態下望向你時,你總會產生一種幻覺,仿佛那不是一雙人類的眼睛,而是蝴蝶翅膀上的深邃的圖斑。讓人難以琢磨,又易於深陷其中。
瑞莉亞暗戀沃爾肯已經兩年了。她知道對方早已察覺出她的心意,不過他也隻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此瑞莉亞也就明白了,沃爾肯對她沒那方麵的意思,也不希望因為情感小事就影響他倆的友誼。
他倆都是對方不可或缺的實驗搭檔,在某些方麵倆人的確心有靈犀。於是倆人一直保持著友好的實驗室夥伴的關係,直到現在。
沃爾肯的母親去世時,她一直很想找機會好好安慰對方一番,不過他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將她隔開了。
她知道任何不痛不癢的安慰對他來說都無濟於事。他冷漠而堅韌的外表之下一定有某些東西悄無聲息地破碎掉了。
瑞莉亞想象著他會用何種方式去發泄這種痛苦的情緒,最後居然想象出他握著冰冷的手術刀,站在手術台麵前,麵色冷靜地解剖著十幾隻兔子。
那種近乎冷酷的令旁人難以理解的鎮定實際上隻是內心脆弱崩潰的偽裝。
她在實驗室看見沃爾肯的背影時還是有一些驚訝,不過幸好他隻是在清洗杯子,而不是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這似乎也很符合他的性格,麵對不可控的意外事件的發生,麵對至親之人的離去,他不會大哭一場,也不會自暴自棄,而是用近乎若無其事的殘酷手段讓自己冷靜下來。
洗乾淨這些杯子,才能更好地做實驗。整理好思緒,才能更好地思考。
聽說沃爾肯有一個妹妹時,瑞莉亞是十分震驚的。
她想象著對方的模樣,會不會和他有著相似的氣質?眼睛是什麼顏色的?頭發是什麼顏色的?
她第一次見到阿斯提亞是第一次接她上學的時候。
她的氣質和沃爾肯不太一樣。瑞莉亞當時就這麼想。
那雙淡紫色的眼睛,一頭落栗色的頭發,純粹而真誠的笑容。她的笑就和沃爾肯很不一樣。
兩人獨處的時候,阿斯提亞很少提及自己的哥哥(除了吐槽),大部分時候都很喜歡與她交談關於專業、生活方式和理想的事情。
瑞莉亞意識到或許她是一個極端的浪漫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為了構建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做任何事情,哪怕違背基本的道德,或是不被旁人理解和認同。
阿斯提亞鐘情於神秘而精巧的動植物理論和詩歌結構,這一點倒是與沃爾肯對精湛和準確度的癡迷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他們的內心世界都迫切追求著某個領域的知識和實踐,急切地期盼著觸碰到那個領域中深度而隱晦的東西。
這種求知和探索的精神有時會將他們從現實的繁瑣和苦惱中抽離出來,進入那種純粹的理性世界。
在某些時刻裡,他們或許是孤獨的,這種孤獨出於思考時形成的獨立空間,他們自覺或不自覺地屏蔽身邊人的存在。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冷漠自私、不近人情的。其它的時間裡,他們也可以熱情有禮、善待他人。隻是他們不以社交為生,不以獲得他人的追捧和庸俗的認同為生。
他們的存在是為了體驗,為了毀滅某些糟粕的東西,為了創造更具生機的新事物。他們的每一刻存在都向往著新生。
瑞莉亞後悔沒有更早認識阿斯提亞。如果她先認識了她,就不會暗戀沃爾肯了。
因為她逐漸認識到,那兩人天生就是一對的。那種契合的精神與追求,那份獨特的氣質,隻要站在那裡,旁人都會認為他倆就是一對的。
兩隻頻率相似的蝴蝶會不自覺地飛到一起。更何況他倆還是兄妹,這其中更是隱含著某種難以斬斷的關係羈絆。
這種羈絆讓他們時刻惦記著彼此,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不會飛離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