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的藍色蝴蝶(1 / 1)

第二天,阿斯提亞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低頭檢查著有沒有帶齊上課要用的材料,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邊來的人。

她一邊尋思著是誰走路這麼不長眼,一邊口裡連聲道歉。誰知一抬眼就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

沃爾肯順下眉眼,語氣輕柔地像被子裡的絨棉,“我們可以再好好聊聊嗎,阿斯提亞?”

她抱緊懷裡的書,手指不知所措地放著,“……先等我下課吧。”

“嗯,下課後,我接你去吃午飯,可以嗎?”

阿斯提亞點了點頭。

餐廳裡,兩人麵對麵坐著。

沃爾肯直截了當地進行道歉,滿臉寫著真誠,“阿斯提亞,我明明知道控製彆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卻還那樣對你……對不起。”

阿斯提亞淡然地說,“占有和控製是人的慣性。沃爾肯,這證明你也是人類的一員。”

“我並不想成為他們的一員。”

“那就做出改變吧。沃爾肯,用行動證明你和他不一樣,證明你不會控製和占有我。”

他當然知道對方話裡的“他”指的是誰。“我絕對不會做出他那樣的事情。”

“我也希望如此。不過人怎麼能信誓旦旦地以為自己不會犯錯呢?這可是一種高估自己的自大行為。”

“你難道覺得……我會犯錯嗎?”沃爾肯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沃爾肯,關於人類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敢斷定或保證什麼。”

“……要是我真的那麼做的話,你就離開我吧,或者就像你對待阿斯泰爾那樣對待我。”他的語氣堅定到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為她去赴死。

阿斯提亞從這段話中聽出了沃爾肯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不過她沒什麼好擔心的,他遲早會知道的,況且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怎樣。

她隻是驚訝於他的深情,這種深情和阿斯泰爾那種近乎畸變、強製、耽於單方麵幻想的愛不一樣。後者的愛是自以為是的束縛,是傲慢的占有,是強加於人的毀滅。

而沃爾肯的愛是不帶刺的玫瑰,是無條件的順從,是柔和的水與詩意的風,可以全方麵包裹住你,也可以眼含著愛意遠遠地看著你。

隻是最後痛苦的、一點點毀滅的那個人會是他自己。

他似乎也懷著某種極端的傾向希望那個人隻能是他自己。

沃爾肯,沃爾肯,他的名字裡不帶著那種自私或殘忍的馴服。他是純粹的沃爾西亞的孩子,繼承了她身上最美好的那一部分。

不同於她自己,阿斯提亞想著,她身上摻和了阿斯泰爾的血液。這種潛在的基因馴化與長時間對惡魔的凝視使她自覺或不自覺地產生一種模仿的傾向,那種不被理解的殘忍的衝動……

那種她一直在努力克製的衝動……

“沃爾肯,我不會那麼做的。”

“隻是我懼怕那種被人控製的感覺,我懼怕這隻是一種家族的詛咒……我曾經甚至懷疑過,或許我們的上一輩,再上一輩,或許他們也是這樣的。”

“或許我們是畸形的愛的產物。我曾因此而對自己產生厭棄的態度,覺得自己不配來到這個世上。”

“我痛恨囚禁、控製、□□這一類的行為,為沃爾西亞遭受的一切而感到痛心疾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幸福……希望能穿越過去並改變一切。”

“我渴望得到她的愛,渴望她離去的時候,至少、至少能帶上我一起……不讓我孤苦地留在那個地方。我並不是說阿斯泰爾對我不好,他給了我很多。隻不過那種愛是有條件的,隱藏在愛之下的是高高在上的操控與財產私有般的占據。”

“他從未將我當成一個自由的人,而是看作他的意誌的執行機器。”

“我所想要的,隻是逃離那種令人窒息的機製,並且掌控自己的身體和人生罷了。”

阿斯提亞的眼睛近乎通紅,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哭腔。

沃爾肯第一次看見這樣不加偽裝的她,毫無保留地說出那些她最真誠最袒露的想法,剝去了強撐的樂觀主義和客氣話的包裝。

她第一次承受她渴望母親的愛,渴望認可與人生的自主權。

沃爾肯緩慢地點了點頭,語氣輕柔地說:“阿斯提亞……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放心好了,我是你的哥哥,但這份血緣關係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鐵鎖。你完全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而我會成為你的朋友,給予你陪伴、鼓勵和支持……”

阿斯提亞用手背抹掉了眼角的淚珠,轉眼間破涕為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兩人相視而笑後,不約而同地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