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襲擊(1 / 1)

救命 年終 3785 字 2個月前

最終成鬆雲的怨鬼去陪了賈旭。

賈旭與怨鬼一前一後進入小院。再出來時,賈旭那張僵屍臉尤其僵硬。

他說屋裡有隻老太太鬼,眼鼻口都是凹進去的洞。它招待賈旭和怨鬼進門,拿出兩隻嗑口茶缸,還倒了不存在的茶。

它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賈旭半個字沒聽懂,隻能嗯嗯亂回。臨走時,它硬塞給他們兩顆糖,糖紙裡包的是土塊。

剛出院子,賈旭就解除了僵屍偽裝:“這些東西在模仿人類日常。屋裡隻有幾本舊雜誌,沒啥特殊線索。”

意味不明的模仿比直接敵對還嚇人,夜色都遮不住他的雞皮疙瘩。

客人離開,房屋裡又響起咿咿呀呀的唱戲聲。方休聽了幾耳朵,音質像是收音機。

外麵的邪祟擺攤趕集,屋裡的邪祟聊天休閒。賈旭說邪祟在模仿村民的行為,的確有些道理。

賈旭定定神:“總之能進屋就是好事。明天白天倒個時差,咱們明晚再好好調查。”

大家白天跑了一整天,眼下就算不饑不渴,狀態也不怎麼好。

黃毛建議先去祠堂吃一頓,再回倉庫休息,得到眾人的一致讚同。有計劃就有盼頭,兩位老手暴斃的陰影淡去不少。成鬆雲甚至提議,回去讓老棉和麥子入土為安。

商量得差不多了,賈旭準備帶隊往回走。他衝手裡的土糖塊皺皺眉,抬手將它們扔到路邊。

兩顆糖七歪八扭落進汙泥,像一雙歪斜的眼,看著就晦氣。賈旭拍拍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方休走過去,默默撿起糖果。

糖果包裝是上個世紀流行的蠟紙,染了喜慶的大紅色,上麵端端正正印著“雙喜硬糖”。明明被丟進泥濘,糖紙卻沒有沾濕,反而越發鮮豔。

方休把糖果放在掌心,站在那翻來覆去地看。白雙影沒在糖上發現可疑陰氣,索性由著方休折騰。

直到前方一陣騷動,方休才回過神來。

從剛才開始,隊伍最前的賈旭越走越慢,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臉。沒走幾步,他就把皮膚撓出了血,但他還是著魔一樣撓個不停。

嘎吱、嘎吱。指尖抓過濕潤的皮膚,發出讓人不愉快的翻攪聲。賈旭指甲戳入傷口,兩隻手一起猛抓。血液混上雨水,染紅了他大半張臉。

“好癢,好癢……”賈旭指尖黏著碎肉,表情逐漸驚恐,“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癢……”

這狀況像極了犯忌。事發突然,眾人手足無措。

剛才賈旭自己進的鬼屋,誰都不清楚具體細節,更不可能知道他觸犯了哪條禁忌。好不容易得來的輕鬆氣氛蕩然無存,黑暗鉛一般壓下來。

賈旭已經站不穩了,他胚胎似的蜷在地上,嘎吱嘎吱的抓撓聲幾乎蓋過雨聲。

方休一個箭步衝上前。他在賈旭麵前蹲下,把那兩顆糖果硬塞進賈旭褲袋。

效果可謂立竿見影。賈旭大喘幾口氣,撓臉的動作慢了下來:“你……”

“好歹是老鄉給的禮物,出門就扔不太禮貌。”

方休主動解釋道,“那些邪祟假裝自己是村民,我們得用對待村民的方式對待它們……我是這麼猜的。”

“謝了兄弟,多虧你反應快。”賈旭氣喘籲籲地坐起身。那股惱人的瘙癢終於消失,他臉上隻剩火辣辣的疼痛。

回想起來,他剛出門時還沒啥事,確實是扔了糖之後才出現異狀。幸虧這個禁忌不致命,賈旭心有餘悸。

“這個禁忌又要怎麼說,‘不能傷老鄉的心’?雞毛蒜皮都犯忌,這樣下去啥也彆乾了。”賈旭摸了摸血肉模糊的臉,語氣有些僵硬。

方休搖搖頭:“應該不至於,你先冷靜一點。”

“厄”隻是個物件,沒有思維,禁忌複雜不到哪裡去,方休不認為它能搞出一整本嵬山村法律法規。賈旭的遭遇隻是現象之一,俗話說得好,生活需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白雙影看戲看得挺高興:“我說你怎麼撿得那麼順手,原來知道不能扔。”

“不,我現猜的。”方休回頭看向那座小院,“剛才我隻是想起了奶奶,以前我奶奶總是硬塞點心給我。”

“以前?”

“嗯,她去世了。”方休抿抿嘴唇。

白雙影唔了聲。想到之前那條鬼臂,他決定對方休稍微客氣點兒。

“不必想太多。人要變成厲鬼,首先必須橫死,死時還得有強烈的執念。”起碼你奶奶不會夜半夢回給你塞土塊。

方休:“那她肯定變成了厲鬼。我親眼看著她橫死,她死的時候恨到死不瞑目。”

“……恨誰?”

“恨我。”方休說。

白雙影第一次在方休臉上看到不那麼從容的表情。他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舒心。

他在方休臉上看到了淡淡的悲哀。

不過那悲哀很快消失殆儘,變成了某種凝重。

方休眉頭慢慢擰起,嘶了一聲:“這樣查下去真的沒問題嗎?要是每家鬼都給賈旭塞東西,他又不能扔,難道要大包小包全帶在身上……嵬山村民風過於淳樸了……”

他還能期待什麼呢,白雙影麻木地彆開視線。

……

夜色濃重,風雨交加,邪祟時不時擦肩而過。誰都不想殿後,眾人一個比一個腳步快。於是走著走著,方休又到了隊伍最後。

準確地說,他和白雙影一起落到了隊伍末尾。白雙影溜溜達達地走,步子比他還慢。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走到祠堂附近,方休抽抽鼻子。

空氣裡好像有股淡淡的焦糊味兒。

白雙影的表情消失了,他一把捏住方休後頸,五指緊得像鐵鉗。雨水打上那雙雪白瞳孔,白雙影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

“彆過去。”他說。

方休剛想問為什麼,就聽見了梅嵐的尖叫。

緊接著他看見黃毛朝自己衝來,逃到一半跌倒在地,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拖回黑暗。刺骨寒意席卷而來,方休繃緊後背,拔腿就要跑。

就在這時,白雙影將方休往懷裡猛地一拉,周遭雨幕一陣扭曲。方休突然發現,周圍雨聲突然變小許多,自己的呼吸聲也消失了。

是白雙影的能力……他的能力好像是“偽裝”來著?方休不太確定。

“噓。”白雙影把方休圈在懷中,“彆亂動,他發現不了你。”

方休愣了一瞬,他並未掙紮,隻是順勢抱住了白雙影的背。

邪祟到底是邪祟。白雙影身體冰冷,胸口沒有心跳,也不見呼吸起伏,抱起來有點奇怪。

不過白雙影的味道十分好聞。他身上非但沒有怪味,反而有股濕潤厚重的植物氣息。方休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兩下。

“紅衣服的,我看見你了。”伴隨著嘩啦啦的鎖鏈聲,一個粗重男聲說道,“趕緊滾出來,早出來少遭罪。”

那人越走越近,方休側過頭,逐漸看清了敵人的樣子。

那是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脖子上隻掛了一個玉佛,大概是玉佛壯漢的同夥。

此人下巴一道刀疤,麵相不像善茬。他身穿黑色POLO衫,手裡緊拽一條鎖鏈,鎖鏈末端分了五頭,緊緊拴著方休那五個同伴。賈旭和黃毛帶頭掙紮,試圖掙開脖子上的鎖鏈,可惜無濟於事。

那人輕輕鬆鬆拖拽眾人,仿佛那不是五個成年人,而是五隻輕飄飄的氣球。

“勾魂鎖鏈。”白雙影語氣帶嘲諷,“地府連這東西都拿出來了。”

方休小心翼翼發出氣音:“怎麼說?”

“無論邪祟還是魂魄,一旦被鎖住,絕對逃不掉。”

“……這有點耍賴了吧。”新老用戶體驗差彆太大,方休簡直想投訴地府。

白雙影:“不過,道行夠深才能鎖住邪祟。普通人類拿著它,最多鎖一鎖其他人類。”

方休:“……”

原來是對同胞神器,失敬。

等等,替命玉佛可以爭搶,他姑且當做地府設計失誤。但把勾魂鎖鏈扔進祭祀,跟扔根攪屎棍有什麼區彆?如果地府指望他們團結一致破壞“厄”,根本不該做這種事。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方休垂下眼。

“趕緊出來!”

刀疤男目光穿過方休的位置,趕家畜似的吆喝,“現在開始每過一分鐘,你不出來,我就剁這幫人一根手指。”

鎖鏈末端,方休的同伴們齊齊一僵,掙紮得越發拚命。他們的厲鬼似乎也被影響了,影子搖搖擺擺,沒有現身。

方休小小地“嘖”了聲,在白雙影懷裡動了動。

白雙影:“你不會是想出去吧?”你這人看著也不像好東西啊?

“他是認真的,剁手指不影響拿人試禁忌。”方休輕聲說,“如果我現在不出去,他們五個要是殘廢了,之後都會記恨我。那樣對我下一場祭祀很不利。”

“所以你決定這場祭祀就死。”白雙影總結道。

“不。”方休笑起來,“這些人也是老手,肯定收集到了不少情報,我正好去看看。”

“如果他們真想用我試禁忌,那麼我也拿他們試禁忌,應該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