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棄子(1 / 1)

察覺到不對的眾人紛紛側頭看向祭台處,隻見台上宗午七竅流血已然成了個血人,地上側臥著的大皇子哪還有剛才的意氣風發,滿眼驚恐,手胡亂在衣袖中摸索著。

摸出那金絲楠木盅,打開蓋子。

木盅裡的母蟲隻剩下幾攤爛肉,盅壁上血肉模糊恰如此時宗午的臉。

宗賢民硬撐著的腰軟了下去,手腳並用著往後爬。

“小五,我是大哥啊,我是大哥。”一改狠毒的模樣,強硬扯起笑容,太過用力牽連著鼻孔張大目呲欲裂,彆扭極了。

聽此,宗午麵目反而更加猙獰起來,“許久,許久未聽到有人這樣喚我了。”

“好大哥,靠收買欽天監、暗害我得來的儲君之位坐得可還穩當?”

柯毓怡在暗中看得直皺眉,這個世界的人未免也太中二了點,總是喜歡在這種氣氛緊張的時刻回憶往昔、放狠話,有這時間早打八百個來回了。

如果實力允許的話她簡直想衝出去賞那兩兄弟一人一劍,可惜……實力不允許,柯毓怡撇嘴迫不得已繼續圍觀。

哈哈,其實看久了也挺正常的……跟看小說一樣。

與此同時柯毓怡右前方一人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席永清可沒有時間給他們兄弟兩個敘舊,他一直在等一個時機,現在這個機會來了,宗午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看都糟糕,趁此逼出仙羽鈴搶了就跑。

他沒有用劍,拔下發間束發的銀簪施了道術法悄無聲息擲向宗午。

簪子上被施了障眼法,等眾人反應過來之時銀簪已經紮入男人的咽喉。

“誰!”趙承第一時間拔劍,但還是晚了一步,擔憂看了眼柯毓怡,見她無事才望向席永清的方向。

席永清從暗中走出來,一步一腳印,猶如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三頭惡犬,漂亮的眼眸彎彎,笑著俏皮開口:“五殿下,現在可以把仙羽鈴給我了嗎?”

笑得柯毓怡手臂直冒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暗暗下定決心以後離這男的遠點,搞不好這人有厭世情結。

銀簪紮住的地方已經不往外冒血了,宗午釀蹌著站起身,身體還在不住顫抖著,手指在空中輕撚。

一枚銀質的紋樣精致的鈴鐺就出現在他的手中,柯毓怡怎麼看都像是聖誕係服裝上的裝飾鈴鐺,配色和樣式都像。

在場人的目光都無法從其上離開。

“既然你想要,那就……”就在席永清準備抬手之際。

“自己去拿啊。”話音未落,就見炫彩奪目的仙羽鈴被打出好遠,轉瞬間宗午的身影出現在百米之外的山腰上。

沒有猶豫,在仙羽鈴脫手的瞬間席永清就瞬身上前奪取,可惜慢了一步,仙羽鈴以快不可見的速度從他的手下溜走。

寒霜出鞘激起周邊凜冽寒意,就在柯毓怡期待的目光中,趙承的身形一頓蹙眉轉身。

等等……轉身?!

柯毓怡讀出他眼中的關切,恨鐵不成鋼連連擺頭示意他去追宗午,直到趙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滿意地起身拍了拍裙邊的枯葉、灰塵。

席永清去追仙羽鈴,趙承去追邪修,天助她也!

起身踱步到宗賢民身邊,他不知何時被嚇暈了過去,一直昏迷到現在。周身回望了一圈山上,隱隱約約還是能瞧見弓兵的身影,但無一人上前來管大皇子的死活。很顯然大皇子目前並不像他剛才所說的如此得勢。

在宗賢民手邊還躺著他的那隻金絲楠木盅,柯毓怡一開始就很好奇木盅裡到底有什麼。能操控一個堪比八重修者的邪修,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子一定是采取了某種非正常手段,而這木盅顯然嫌疑深重。

木盅散發著金絲楠木獨有的光澤感,比起她現代房間裡的家具有過之而無不及。

謹慎如她,撿起屍坳中的鐵劍去撥動那木盅,將其翻轉過來盅口朝上,探過頭去借著皎潔的月光觀察。

刹那間,她呼吸一滯,腦中神經繃成一條直線,麵部痙攣抽搐,身體各處青筋肆起。

隻見血肉胡亂附在木盅內壁,暗紅色血跡中摻雜著白花花的蟲肉,在一眾的白與黑中底部那兩點明亮閃爍的鮮紅格外顯眼,像激光筆般直直射入柯毓怡眼中,在黑夜中好像還在不斷閃爍。

漸漸的亮點逐漸向四周蔓延,她的眼前霎時被紅點占滿,像是被成千上萬隻眼睛時刻盯著般,令人心頭發毛。

毫不猶豫柯毓怡舉起鐵劍幾息間將紅點連同木盅一同斬得粉碎。

看得人san值狂掉。

喘勻呼吸,柯毓怡手裡一下忙了起來,給自己找點事乾以免再想起方才的情景。

側過身子看見屍坳中橫七豎八倒著的仍有餘溫的屍體,皺著眉走上前。

曝屍荒野屍身腐爛快不說,這個山裡的野獸不少,他們走後不出兩個時辰就會被啃的連渣都不剩。

走到山腰被自己打昏的眾人麵前嘴裡念念有詞,幾道治療術下去逐漸轉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身邊稱手的工具向柯毓怡打去。

她皺著眉後退幾步,嘴裡念著清心咒。

幾息過後毫無作用,柯毓怡煩躁在儲物戒中翻著,終於找到一張碧天宗長老繪製的清心符拋向天空,符紙無火自燃,火星紛紛揚揚灑在在場村民身上,村民這才悠悠間轉醒。

曹羅生眼前清明的一瞬就看到柯毓怡一襲素衣背對著月光站在眼前,衣袖上的暗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她的周身都仿若發著光,細眉微蹙一顰一笑儘顯仙人之姿。

當即跪下叩拜,“多謝仙人救命之恩,多謝仙人。”

身後眾人也跟著跪下一片,叩謝聲連連不斷絕。

在曹羅生跪下的一瞬間柯毓怡就出聲阻止,“彆跪了,舉手之勞。”

隨著眾人起身,又是此起彼伏粗獷的幾聲“多謝仙人。”

這時她才意識到人群中貌似隻有男的,死者為大,方才在屍坳邊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分明屍堆中也沒有女人的身影。

狐疑的目光落在為首的曹羅生身上,來不及細究就見眼前一個人影晃過。

是頂著九皇子麵皮的席永清。

相同的瞬身咒依據施咒者的修為、體內靈力多少等不同,能到達的最遠距離也不同。

席永清身向柯毓怡右側,隻出現一瞬還未等柯毓怡看清就消失了。

到席永清這個修為已經不用念出咒來達到施法的目的,隻要在心中默念即可,但像席永清這麼快的速度也是不多見,幾乎是心念一動就催動了術法。

“不好。”席永清離開的方向分明是趙承和宗午去的方位。

如若席永清得手仙羽鈴應該是悄無聲息離開才對,難道仙羽鈴還在邪修手上?

閉眼感受山間的氣息波動,快速抽出一張瞬身符,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桃花林中,落英繽紛、香氣撲鼻,柯毓怡與席永清前後腳落地,柯毓怡抬眼就看到了席永清離開的背影,沒有猶豫腳步輕抬立馬跟了上去。

嗅到空氣中古怪的桃花香氣,柯毓怡抬手捂上口鼻,觸到一層麵紗才想起來先前的月影紗還在臉上未曾摘下。

已經快到臘月了,這處居然開著桃花,簡直古怪。

林子中還是悄無聲息的,沒有傳來她預想中的激烈打鬥聲。

不對勁,哪怕趙承和宗午已經分出勝負,但她剛才分明看到席永清往那個方向去了,不該絲毫動靜都沒有。

躡手躡腳趕到現場,疑惑看著眼前這一幕。

趙承和宗午麵對麵盤腿坐在林間空地上,雙手緊貼,兩人額頭均是細密的汗珠。似乎坐了有些時間了,頭發與肩頭上都有了粉白的桃花花瓣。

“呃……”宗午緊閉雙目痛苦呼出聲,脖頸和手臂上都是青筋,消瘦的臉上肌肉筋攣抽搐不斷,額頭細密的汗珠彙成一顆豆大的滾到尖尖的下巴處。

這不對了。

兩人不說打起來但至少不應該是友好到相互傳輸內力的關係。

方才趙承一收到柯毓怡的眼神示意就一路追著宗午到了桃林深處,宗午東奔西拐好不容易甩掉趙承,結果發現趙承已經在傳送陣前等著他了。

宗午低著眉眼,怯懦開口道:“早聽聞佩落宗的趙師兄嫉惡如仇、正義凜然,您就看在我如此可憐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

“您方才也看到了大皇子是如何折辱我的,我是……迫不得已啊!我今後一定改過自新!要怪就怪宗賢民。”

趙承安靜抱劍站在原地聽他講話,神色淡然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等宗午止住話頭他才開口講話,“你修煉邪術走上歧路是大皇子的原因?”

宗午恨恨咬牙切齒說道:“是!若不是大皇子指使雲崖宗同門孤立暗害我,我怎會選擇邪修這條路!”

趙承沒反駁,繼續說:“你利用仙器控製三城軍民為你所用也是怪大皇子?”

宗午思考兩秒,朗聲道:“是!若不是大皇子母家勾結司天監奪我儲君之位,我怎會采用此等辦法謀取皇權!”

“那你殺害百姓以血祭祀也是怪大皇子咯?”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宗午梗著脖子的“是!”隨後又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若不是……”

“嗬。”一聲輕笑從趙承口中傳來。

“從始至終你都把自己當做受害者在向我訴苦,事實真的如此嗎?你做這些不就是因為不甘心還放不下皇權嗎?大皇子惡毒,你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宗午不可置信看著趙承,“想不到堂堂趙公子居然會做出這種汙蔑人的行徑,憑什麼都是我的錯?我有什麼錯!那些本就該是我的,我隻不過是讓一切回到正軌而已!”

他被大皇子暗害後,潛意識認為自己是受害者,全世界都欠他的,所以自己做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其實隻是給自己找了個推脫罪名的完美理由,乾起壞事來就不會有心理負擔。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並非毫無道理。

“你還無辜了?那些冤死你手的百姓才無辜!”趙承冷笑。

一句話點燃了炮仗般,宗午話接話吼道:“他們才不無辜!”

察覺他話中有話,趙承:“這話是什麼意思?”

麵上不耐道:“就字麵的意思。”

低頭瞬間突兀的眼球在眼眶中轉了轉,態度一轉諂媚道:“趙公子,饒我一命可好?隻要你答應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以我體內仙羽鈴作為酬謝。”

趙承:“笑話,我豈會被你……”

“彆急著拒絕啊,這仙羽鈴可是枚仙器,仙器的稀缺程度想必不用我過多複述了,趙公子當著不心動?”

搶在趙承開口前又補充道:“若是公子是怕我會再害人,可以將我帶回崇正殿關押。”

趙承猶豫了,“你為何會願意……”

讀懂他沒說出口的話,釋然笑到:“總比死了好,活著也是種盼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