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後柯毓怡蹭顧昔均禦劍回山上,看似冷靜地看著腳下飛過的光景,實則內心已經在尖叫了。
“我記得你不是有很多飛行法器嗎?怎麼不用?”
嗬嗬,我說我現在才知道你信嗎?
“不喜歡。”
顧昔均:“……哦。”語氣透著淡淡的憂傷。
懂了,裡麵有你送的。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不想下山,你也知道之前我在病中外麵是怎麼說我的。”
到屋外的巨石上停住離地半米,先把柯毓怡扶下去他才往下跳,“現在好了,你痊愈後外界應該就不會再傳那些瘋言瘋語。”
這個師兄傻的有點可愛。
隻要是看不慣你的,怎樣他們都能找到嘲諷你的話。柯毓怡相信,不出一個禮拜那些人就會改為說她修為低下愧對宗門。
顧昔均:“你既已結丹,那從明日卯時起你要同其他弟子一起上早課,掌門的意思是你不能缺席,但你可以自己選修習內容。”
“……哦。”
天塌了,雖然她成績很好,但這也不代表她喜歡上學。
第二日卯時她準時出現在左偏殿的內功修煉課堂上,她踩點到的時候隻剩下最後幾排的座位了,於是悄無聲息在最後坐下。幾節課結束她都是第一個走出去,一上午下來除了講解的宗師,無人發現她來過。
每天就重複著白天到五大殿上課學習理論知識,晚上和長老練習法術、劍術鍛煉實操,得空找各個師妹、師弟對練練習實戰,每天的日程都排的很滿,柯毓怡已經習慣了不睡覺的日子。
這天晚上柯毓怡在自己後山練劍的時候,李陽栩二人突然過來。
柯毓怡收起劍乖巧走過去。由於是晚上,柯毓怡將頭發放下來在脖頸處用一根絲帶束起,李陽栩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幫她理順有些淩亂的發尾。
後山響起一陣驚鳥飛過的聲音,蛙鳴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沒人講話。
柯毓怡就默不作聲陪著兩人站在這裡,李陽栩抓起她一隻手的手腕,一支平平無奇的玉簪被放到她手心裡,她能感受到這隻是隻普通的玉簪,不是法器。疑惑偏頭看著對方。
“我們二人決定即日起閉關修煉,若不成功此生恐怕與仙無緣,”抬眸看著柯毓怡,滿眼都是不舍與疼愛,“若是成功……怕是要留你一人在世。”
柯樵:“雖說不至於孤苦無依,但也不免擔心。”
此時的二人不是天下第一大宗碧天宗掌門,隻是一對尋常的關愛孩子的父母。
年僅十八、結丹不久、修為一重、大病初愈,這一樁樁一件件怎可能不讓人憂心。
柯毓怡璀然一笑滿不在乎,乖巧道:“ 母親、父親你們儘管去,能成功那再好不過了,我知道你們畢生願望就是成仙。女兒會照顧好自己的,不用擔心我。”
柯毓怡穿來兩個多月了,從始至終都是把這裡當一個必須通關的遊戲副本在對待,控製著自己不與任何一個人交往過密產生感情,擔心自己融入其中後會鬆懈回家的決心。
但她能感受到這對夫妻是真的很愛他們的女兒,她時常在麵對兩人時幻視自己的父母。她低頭在心裡默默想著:你們可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失敗啊,那我可就罪加一等了。
李陽栩眼尾薄紅,手指微微抖著拿起那支發簪繞到柯毓怡身後,“來,阿娘給你簪上。”
柯毓怡如瀑般的柔順長發在她手心輕輕劃過,她動作輕柔地將發簪推進去固定,刹那間豆大的一顆淚珠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又飛快被拭去。
柯樵不忍地看著妻子動作,卻不敢擅自妄動擔心女兒發現端倪,他低沉的嗓音響起:“小玉,這個發簪中有我和你母親的一分修為,可在危及生命之時保你平安,無論如何也不能取下。”
聽到那句“小玉”,柯毓怡眼神閃躲著,氣息紊亂險些忘了呼吸。
李陽栩收拾好心情後,嚴肅看著女兒,“發簪在,可擋九重後期修者全力一擊,隻要不是仙人執意要取你的命你都會無事。切記,發簪碎後立刻逃跑,有多遠跑多遠,堅持到阿娘阿爹來。”
終於像是忍不住般,柯毓怡鼻頭一酸低著頭眼淚簌簌地掉,抱住李陽栩哭出聲來。其實她真的很想爸爸媽媽,她在穿越之前也隻是一個未成年剛剛高考完的女孩,她前十七年很少有離父母這麼遠,遠到異世之距,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完成任務回家。
她時常在想,她要是真的任務失敗回不去了怎麼辦,家裡人該有多傷心,奶奶這麼大歲數了根本承受不起如此噩耗。此時她把李陽栩當做母親,將心中的委屈和思念發泄出來。
明明是與她現代的父母截然不同的兩人,在某些方麵四人卻是驚人的相似,使得她總是在狠心的時刻幻視柯董夫婦二人。
這些日子眼睜睜看著世界漸漸補上她缺失的十七年,那些她從未做過卻又如此熟悉的樁樁件件往事被宗門上下與她交好的人提起,回憶往昔仿佛她真的作為碧天宗掌門之女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她能感受到世界在填寫之前的空白,她開始對這個家有了一絲歸屬感。
讓她留下她肯定是不同意的,她要是為了這些剛認識不久的人留下那豈不是太對不起她現代的父母了。但……無情抽身離開的她又何嘗不是愧對李陽栩二人呢?
她的眼淚如決堤的江河,源源不斷從通紅的眼眶中湧出。
李陽栩拿出一方手帕為她擦拭眼淚,將她擁入懷裡,“是阿娘阿爹不好,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外遊曆修煉都沒好好陪伴過你。”
這話……像是她媽媽說的,她現代的父母在生她之前就已經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大做強,她出生後兩人也是常年忙於工作很少有機會能真正意義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飯。但柯毓怡知道他們很愛她,每年她的生日宴上她媽媽都會對過去一年沒有陪伴她感到抱歉。
“媽媽……”,她喃喃低聲。
修者的五感都很敏銳,更不必說是九重修者。
柯樵歪頭看著妻子懷裡神色奇怪的女兒,“什麼?”
柯毓怡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沒有“媽媽”的叫法,回過神來佯裝無事地搖搖頭。
“遇到事就找各位長老,外出一定要帶上昔均,仔細身體,修煉不要鬆懈也不要太拚命……”
柯毓怡乖巧立著聽父母的殷殷囑托。
柯樵攔下還想繼續說的李陽栩,“說這麼多她也記不住,快到時間了……走吧,她這麼大了也該讓她自己出去闖闖,從小到大就沒怎麼下過山,遲早要憋壞的。”
“你……仔細身體。”
柯毓怡目送著兩人離開,後山轉瞬又恢複了尋常的那般寂靜,山間的鳥獸聲一如往常。她強撐著打起精神繼續練劍,她隻剩三年不到的時間了,她必須在這期間升到五重,要是先導任務都沒完成那她之後的路隻會越來越難走。
掌門夫婦閉關後對柯毓怡的生活其實沒有多大的影響,除了需要偶爾應付長老們額外的關愛和同門師妹、師弟們憐愛的眼神,一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三年過去——
這三年間,柯毓怡每天就待在宗門刻苦訓練,哪兒也不去。以孟謳圻為首的同修們擔心柯毓怡憋壞了每次出宗都會給她帶外麵新奇的玩意和糕點,閒暇時除了這些小玩意解悶還有一個嘰嘰喳喳的秦秋雨陪她。
柯毓怡不需要吃藥後她也是天天來,來的時候給她講了許多宗門裡近日發生的趣事,當然也少不了她的偶像席永清,席師兄最近在乾什麼、席師兄最近又幫誰除了邪祟、席師兄修為又精進了……
柯毓怡感覺自己再這麼被洗腦下去也要變成席永清的粉絲了。
她不愛吃的那些糕點、蜜餞秦秋雨都很愛吃,被投喂的分量太多了,她就轉頭投喂給了秦秋雨,而且秦秋雨可是她了解這個世界最大的情報源了,她也日漸習慣了每天有個人在耳邊碎碎叨叨。
有了他們這三年柯毓怡過得才算不那麼冷清。
終於在距離她二十一歲生辰還有五個月她成功修煉到了五重,這消息一傳出眾人皆稱她是當世修者中最快從未結丹升到五重的人,都在為她可惜,說若不是她小時候生病修煉比彆人晚了十八年,那她現在才是同輩第一人,根本不會有席永清和趙承絕世雙驕之論。
變臉之快,明明之前說她修為低下乃碧天宗恥辱的也是他們。
柯毓怡沒把這捧殺貼當回事,但外麵那些人當真了,特彆是席永清的粉絲們,都期待她能在五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上“大放異彩”。
柯毓怡最近是沒有閒工夫操心這些事了,她五重之後就被各長老布置了許多外出任務,她每天不是在處理事務就是在奔波的禦劍上。
五重之前都是基本功,天天在宗門裡練就行了,五重之後就不一樣了,每一重的晉升都需要靠自己去悟,每天憋著死命練不出去走走切身實地感受是不會悟出來的。
在外遊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晉升了,或許是除邪祛祟的時候、或許是在特定的時間空間、或許是靈光一現想通了某些事……在吃飯的時候突然晉升的修者也不是沒有。
她在外麵忙忙碌碌,連生辰都隻是在當地隨便找了家食肆點了好酒好菜匆匆解決,與尋常並無兩樣。
等她再回到宗門已經是十一月上旬了。
剛落地家門前的巨石,一坨綠色就從門前奔了過來,奔過來的時候一隻手還在空中不停揮舞著。
秦秋雨:“小師姐!你可回來了!”
柯毓怡有些好笑收起瀾鳶走向她,“走吧。”,她推開院門率先走進去,秦秋雨眼眸亮亮地跟緊她。
秦秋雨一路上就用期待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柯毓怡,直到柯毓怡在石凳上坐下手指微動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東西,秦秋雨跟著揚起眉頭緊緊盯著她的手指。
是一本書,柯毓怡翻開書將書名對著秦秋雨就這麼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秦秋雨等了好一會兒見她沒有其他的動作,於是撅著嘴幽怨開口:“小師姐你是不是忘了要給我什麼?”
柯毓怡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又手指微動在儲物戒中找什麼東西,秦秋雨滿眼期待地看著她的手。
她摸出了一個……又一本書?!
秦秋雨:“……”
柯毓怡仿佛沒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直視她淩冽的目光,淡定開口:“這是我在那個邪修家裡找到的劍法,還挺適合你的,拿去練吧不用謝,爭取明日就突破四重後日就突破五重。”
見柯毓怡憋笑的樣子秦秋雨才反應過來她在逗她。
“哼。”偏過頭去。
柯毓怡這時悄咪咪取出一個精致的漆紅色方盒,放到桌上。落下的聲音一傳入耳中秦秋雨就馬上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呀——你真給我帶了!小師姐你真好!”
柯毓怡就這麼麵帶微笑看著她撲向自己……撲向石桌,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臂,狀似不經意道:“怪不得你想吃,這家我可排了一個時辰的隊才買到。”
話音剛落一塊糕點就被塞進了她的嘴裡,濃鬱的山藥芋泥的香味在口中爆開來,席卷整個口腔。怪不得排那麼長的隊,真的好吃,是沒有香辛料的原汁原味的食材香味,修真界的蔬菜瓜果也比現代香甜許多,不知道走的時候能不能帶點回去給媽媽爸爸嘗嘗。
“我就知道小師姐你最好了,簡直是我們宗門最美最善良心軟的小師姐。”秦秋雨給自己也塞了一塊慢慢品。
朋友的“恭維”柯毓怡最受用了,這三年下來秦秋雨已經掌握了給柯毓怡順毛的說話技巧。其實她知道小師姐這人吧,看上去對誰都一般,冷心冷情的,但對她好的能被她劃到自己人的陣營裡人就會感受到她人其實很好,還特彆好哄本質就是個小女孩。
兩人就這麼坐著沏了壺清茶一點點品嘗柯毓怡帶回來的特產,一下午的時光就這麼溫馨地歡樂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