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期(1 / 1)

到她生辰這天,她第一次下山,早早就站在山頂的天梯口,身著青綠色金銀絲走線廣袖齊胸交領襦裙,袖口處繡紋精致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衣訣飄飄宛若謫仙,長發簡單束起,全身上下沒有過多飾品,隻餘腰間一枚晶瑩剔透的花型晶玉佩。

人群中不時有人交頭接耳著將目光放到那兩位身姿卓越的天之驕子身上,二人對這些人毫無反應隻百無聊賴地目視前方。

賓客們已在殿外等候,各宗門長老以碧天宗掌門二人為首站在主殿的高台之上。

“吉時到——”

刹那間百樂齊奏,空中花瓣螢火紛飛,柯毓怡眼神堅定地頂著千道目光往陣中心走去,單薄的身體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周遭幾近無人聲。

場中央由李陽栩親手繪製的巨幅現神陣格外引人注目,柯毓怡一步步往前走,抬腳踏進陣中的一刻大陣亮起一瞬柔和的光隨後又轉瞬消失,柯毓怡腳步未停往前走。

她站在陣中心緩緩伸出手手掌向上,一柄劍被高台上的柯樵擲下,破空聲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劍指柯毓怡而去,劍身紫星流轉。

是仙器瀾鳶!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從無一人第一柄本命劍便是仙器。任誰看了能不感歎一句柯毓怡好命,掌門二人為她的現神禮可謂是煞費苦心。

人群之中目光有豔羨、有嫉妒、有貪婪……

席永清毫無波瀾的雙眼在瀾鳶那抹紫色劃過之時也沒忍住泛起陣陣漣漪,他微挑眉頭,眼中倒映著柯毓怡的身影,興味十足。

柯毓怡側身抓住劍柄,刹那間劍氣將她肩頭上的衣帶震得與發絲共舞。

“舞劍起——”

悠揚的樂曲中其他樂器聲戛然而止,嗩呐從天邊響起。一抹金光自柯毓怡的身後騰飛,隨後是八抹水藍色的身影緊隨其後盤旋著升空,九道鳳鳴依次響起,大陣之上九鳳旋天百鳥齊鳴。

柯毓怡開始她的動作,將劍全力往空中一擲,瀾鳶劍尖向下直直下落,柯毓怡沒有閃躲,抬起右手握住劍柄順勢往下一劃,劍身與地麵岩石相碰時發出長長的一聲“噌”響徹天際。

連劍劃過空中的各個角度她都有精心設計過,從小就是彆人家小孩的她會竭力保證她的的每一場演出都應該是完美的、不留遺憾的。

瀾鳶劍在她手中變換著不同的招式,從身邊劃過帶起衣訣一角,廣袖在比試中十分不便可在舞劍時卻極具觀賞性,她練了許久才能控製住長長的袖口不會纏繞在一起影響動作的同時又能仙氣飄飄。

最後一式,獻禮陣還是毫無反應,人群之中不知道誰說了句“花拳繡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尋找,膽敢在碧天宗地盤上嘲諷掌門之女,誰的膽子這麼大?

柯毓怡在空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向身後收劍負手而立,霎時腳下的現神陣爆發出刺眼的白光將陣中心的柯毓怡完全覆蓋,在場的人都用手袖遮擋視線,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地眯成一條縫往外看。

隻見碧藍的天空中一道彩霞像是從縫隙中溜出來,隻消一瞬就鋪滿了整個天空,盤旋的九鳳緩緩停下,眾人皆見一束七彩的光霧將柯毓怡籠罩,停留幾瞬又消失。

柯毓怡麵上未見變化隻微抬眉眼,依照流程向前拱手一拜,儘管她心中早就如萬馬奔騰般不太平。

人群中悉悉索索響起陣陣低聲交談,都不約而同看向雲崖宗和佩落宗兩個方向,領頭的兩人都溫和看著柯毓怡方向,臉上的神色讓人捉摸不透。

柯樵、李陽栩二人皆是鬆了一口氣,泰然自若向各位道喜的同修回禮,身旁的碧天宗長老們就沒那麼淡定了,摸摸胡子又扯幾下衣服上的穗子,長袖在身側甩了又甩。

大長老:“我早知毓怡這孩子必定不凡,仙緣深厚啊!哈哈!”

二長老:“是了,毓怡這天光異象可是我見過的最彆致的。”

三長老:“我看比掌門當日還要奪目啊。”

李陽栩彎起嘴角:“各位可莫要折煞小女了,毓怡才十八,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有掌門二人保駕護航,想必毓怡的求仙之路也不會有多艱難,這……仙劍都給她使了,還有什麼......”

珺瑤真人眼睛往上轉了一圈,幽幽開口打斷他:“淼霖你莫不是嫉妒了吧?佩落宗不也是舉全宗之力在培養小獻?何必來挖苦我們毓怡。”

“你……”淼霖真人上前一步。

柯樵冷聲:“淼霖真人勿怪,珺瑤向來是這個性子,都是玩笑罷了。”

一時之間所有賓客都蜂擁而上圍著柯毓怡說著恭維的話,在她的周圍形成了幾層的包圍圈,她絲毫不怯場,在吵雜的環境中她都能快速反應過來是誰在講話並對對方點頭致謝,全程她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沒有變過。

恭維的話聽了千萬遍,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人群之外,席永清嘴角掛著溫柔的笑眼底卻滿是玩味地看著中心的柯毓怡,意氣風發與溫潤如玉同時在一個人身上展現的淋漓精致。

轉身的時候與同樣處於人群外的趙承對上視線,兩人同步拱手行禮。

“趙公子。”

“席師兄。”

趙承曾在席永清師傅九一真人座下學過一段時間的劍法,叫他一聲師兄也沒問題。

席永清溫和笑著點頭,轉身的時候暗暗嘲諷地扯了下嘴角,柯毓怡抬頭準備找地方溜出去剛好就看到這一幕。

看來這位小雨崇拜的席永清並不像她所說的那麼溫潤如玉,至少不是傳言中的老好人。

顧昔均撥開人群將柯毓怡帶了出來,“掌門找你。”

她慢條斯理整理好衣裙,一步步走上正殿高台。麵對所有長老坦然向眾人行禮,立在原地寵辱不驚聽著各位長輩的祝賀,不驕不躁。

柯樵正色嚴肅道:“既已經結丹,日後便要更加用心修煉。”

“是。”

一個長老驚訝問:“結丹了?不是身體不好嗎?”

在場所有人皆是震驚,過去十八年裡碧天宗掌門之女身體抱恙恐無法修煉一直是修仙界一個笑話。碧天宗掌門二人這一生醉心修煉、遊走四方除邪祛祟,沒有收過一個徒弟,生了一個女兒還是個不能修煉的。

柯毓怡直視他不懷好意的懷疑眼神,朗聲開口:“已經好全了,謝謝各位的關心,毓怡會牢牢記在心裡的。”

“哈哈,大好就好,哈哈。”

說話的人是佩落宗的長老,任人都能看出來他笑得牽強,其他宗門長老是有些看不上佩落宗這小家子氣的做派。多一個好修者,就多一份驅除邪祟的力量,偏生他們像是天塌了一樣,趙承生在這樣一個宗門也是遭罪。

若不是落音仙子的名頭在外,佩落宗哪能一飛衝天躋身大門派之列?

李陽栩:“各位同修還請暫留片刻參加小女的生辰宴,我們也有許久未相聚了,正好借此機會一敘舊事。”

“也好也好。”

幾個大人講話,自是沒有柯毓怡插嘴的份,她呆愣愣望著方才起異象的那片天空,神遊天外。

“毓怡。”

“嗯。”柯毓怡對自己的名字還是很敏感的,一聽到有長輩叫自己就立馬轉頭應聲。

此人一對狐狸耳上好幾個銀質耳環格外惹眼,是母親好友月雁宗長老禪平真人,狐妖化形有著驚為天人的美貌,她是妖修。

撩人的聲線響起:“你的生辰禮物我讓你母親代為轉交予你。”

李陽栩知道她送了什麼,無奈瞥她一眼,將手上一個淡藍色的手鐲取下給柯毓怡戴上。

“這裡麵便是各位伯伯嬸嬸給你的生辰禮,回去再拆吧。我和你父親的生辰禮便是這柄瀾鳶劍了。”

“謝謝各位嬸嬸伯伯,毓怡感激不儘,”柯毓怡乖巧行禮,隨後取出瀾鳶衝父母行了個標準的謝師禮,“謝謝母親、父親,女兒會努力修煉的。”

瀾鳶出現的一瞬,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上去,柯毓怡翻轉手腕間劍又轉瞬消失。

剛才上來的一路,大漏勺顧昔均已經將情況說得差不多了,她細想一下也能明白今天這個儀式是怎麼一回事,剛才人群中有些小弟子都敢當著她麵小聲陰陽怪氣她是全靠仙劍才有的好運,這些心高氣傲的長老方才輕蔑的眼神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羨慕嗎?給你看不給你摸,繼續羨慕去吧。

柯樵在眾人後方清楚看著柯毓怡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和那些個長老的眼神,暗暗眉眼含笑。還是個小孩啊,頑皮。

在台下席永清等人視角看來,就是一群各門派大佬圍著柯毓怡說笑,一派其樂融融。

顧昔均熟練帶著碧天宗的弟子們接引各宗門修者下到山腰同遊入席。一般修者到六重就不再需要進食飲水了,俗稱辟穀。所以修仙界修者的宴席一直都是采取流水宴席,需要的人取用,不需要的人可以自行遊玩。

這次柯毓怡生辰宴掌門二人闊氣地從碧天宗半山腰一路擺上山頂,整條路上都能看到盛放美酒好菜的玉盤,辟穀的修者還可以前往碧天宗對外開放的任意地方修煉,畢竟碧天宗可是放眼天下靈氣最足的宗門。

不過今日恐怕沒人會拒絕這場筵席,財大氣粗的李陽栩夫妻二人特地讓食肆將之前柯毓怡補藥剩下的可增進修為的上好藥材入菜。平時哪有機會同時吃到如此多的天材地寶,也就隻有碧天宗掌門二人為常年抱病的女兒滿天下尋找藥材才會有如此多的存貨了。

可惜,這種滋味柯毓怡恐無福承受,以藥入菜……她從前從沒吃過這麼難吃的藥膳。

她皺著眉將嘴裡的怪味萵苣吐出來,隨後嫌棄放下碗筷,熟練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包甜梅子往嘴裡塞一顆。

“這麼苦?”顧昔均笑看她的動作,“藥膳是有些不好吃,但都是對修煉很好的東西,習慣了就好了。”

自從被顧昔均特訓過之後,柯毓怡就和他熟絡了起來,這算是不打不相識?

她板著一張臉嚴肅說:“不,顧師兄,不好吃和難吃還是有一定區彆的。不好吃隻是不喜歡,忍忍還能吃;難吃就是難以下咽,忍忍都吃不下去。”

顧昔均沒忍住對她這番大小姐發言無語地翻白眼。

“嗬嗬,我的小師妹,你以為誰都可以什麼不做就能吸收靈力?”

柯毓怡懶得理他,端起旁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在現代自己還從未喝過酒。

“你喜歡吃你多吃點。”小心滋補過甚流血身亡。

一隻手伸過來按住她還想繼續倒的酒壺,顧昔均警告道:“你可從未飲過酒,這酒酒性大、易醉,少喝一點。”

柯毓怡:“……哦。”

柯毓怡無奈點頭,拂開顧昔均的手準備好好品一品酒的滋味。

不遠處和柯毓怡喝著同一壺酒的席永清看著這溫馨和諧的師兄妹兩人,隻覺刺眼,轉身離去時兩人鬥嘴的聲音飄飄然傳入耳中。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