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皇後待了沒多久便離開了東宮,離開時還帶走了陳德順。

太子糊塗,為一時意氣開罪王相,作為太子身邊服侍的貼身太監,本應行好好勸導之責,卻放縱太子為所欲為。她當初將陳德順送到太子身邊,可不是讓對方事事聽從太子。

目視著皇後的離去,楚鬱彎指捏著衣袖一角,垂眼起身,宮人又湧入宮中,因皇後來過一趟,神色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傳到皇後的耳裡,丟了自己的性命。

雲生從外麵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他一猜就知道皇後來過,腳步頓了頓後,繼續往裡走入,偌大的宮殿,前麵的紗簾係在梁柱邊緣,等到後麵就落了下來,隻能隱約看見白色紗簾裡的人影。

耳邊是冊子翻動的聲音。

他單膝跪在地上:“殿下。”

“你們都出去,雲生留下。”冷淡的吩咐從紗簾後傳了出來。

宮人們福身,陸續出去了,等到再沒有多餘的人,雲生微微抬頭,恭敬道:“那些人已經全部送進大理寺了,隻等大理寺著手審辦。”

“現在王相已經進宮,覲見了皇上,皇上未曾接見他,他現在還跪在紫宸殿外請罪。”

“看來這一次,王相要跌一個大跟頭了,隻怕丞相之位不保。”

“未必。”

“未必?”

“他到底還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紗簾中的楚鬱,將手中的冊子往後翻過一頁,“身居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一半朝臣都是他的勢力,父皇用他用得得心應手,連他貪汙巨額銀兩之事都能睜隻眼閉隻眼,隻是一個旁係親屬,這件事最後大抵還是高拿輕放。”他輕描淡寫的嗓音,帶著嘲諷的味道。

“那我們邕城縣一行不是白費了功夫?”雲生露出驚詫失望的神情。

“也不算白費功夫。”楚鬱握著冊子起身,手背掀開了紗簾,“經此一事,孤這個太子在彆人眼中,是善蠢意氣,事後王相為了‘教訓’孤這個太子也會冷淡於孤,孤對父皇已經沒了多少威脅,父皇便不會時時刻刻把孤放在心底警惕。”

“太子式微,六皇子式盛,父皇接下來警惕的,該是六弟了。”他扯了扯唇瓣。

雲生聰慧,“殿下是打算韜光養晦?”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楚鬱輕笑,“滿朝的臣子是父皇的臣子,父皇現下身強體壯,孤這個太子雖身在文華殿接受儲君的教育,卻連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政事也未曾接觸過,和一具死物一般的擺設有什麼區彆?”

“難道就這樣一直退讓下去?”雲生咬住牙。

他不明白。

殿下如此出色,皇上昏庸無能,為什麼不早些把江山社稷交到殿下手中,反而牢牢把握住住不放,忌憚殿下到如此地步。

一朝之弊越是拖下去,越是積重難返,這樣的道理,皇上難道不懂嗎?

“誰讓孤沒有自己真正的人,連這個太子的位置,都要示弱才能保住。”楚鬱捏著手中的冊子,仰頭隔著薄薄的紙頁,去看那溫暖的光芒,“母後要我廣結黨羽,護我太子之位,殊不知這‘黨羽’皆是腐爛之輩,無人真正忠於我,越是廣結黨羽,越是容易走入末路。”

“便是最後由著他們推我上位,也不過是挾恩索更大的利,為害一方百姓,如此這樣一群臣子……”玉白的麵頰上,是極為冷漠的神色:“不如等待時機,全部扔棄。”

“蚩城縣的事不用繼續調查了,現在所有的卷宗封存,留待日後啟用。”

……

托師爺的幫忙,在繳納了一百兩又一百兩的銀子後,嵇臨奚進了當地一處書院,身上的一千兩,也隻剩下了七百多兩,這所剩的銀兩大多被他換成了銀票,隻留一些銀子在身上供日常所用。

這個時間點進入書院,已經是極晚了,書院春正月開學一次,秋八月開學一次,現在都快到了授衣假,學生們熟識的都熟識了,有了自己的圈子,正是排外的時候。

監院給嵇臨奚隨意安排了一間學生鬥室,他是新加進去的學生,為此還添了一張床,但也隻是一張木床,剩下的什麼都沒有,要他自己添置。

山長給他放了一天的假,讓他去采買鬥室用品。

嵇臨奚在街市上買床被洗漱用品時,就這麼水靈靈地和趙韻再次相遇了,因他現在是真容,不再做遮掩,趙韻沒有認出他,當然,趙韻也沒有看他,她正在賣魚,身邊的大抵是她的父親。

嵇臨奚當沒看見,他是連偽君子都算不上的爛人,雖不會做出王賀那種禽獸不如的事,卻是個‘脫胎換骨’後就不喜歡和以前搭扯上關係的人,況且他還要用這副麵貌留著以後和美人公子再見,若是趙韻知道他就是以前那個坑蒙拐騙的“楚奚”,那就多一分風險。

美人公子不是給她和官府簽了購魚的書契嗎?

怎麼還出來賣魚?

這樣的疑惑在心裡繞了一圈,他就拋之腦後了。

回到書院的嵇臨奚,將木床給鋪好,他還給自己買了身新衣服。

床被、紙筆、新衣服,這又是一筆開銷。

換了新衣服,明顯要暖和很多,房間裡沒有銅鏡,嵇臨奚低頭理理腰,又理理袖子,最後一挺胸膛。

若是自己用這般模樣出現在美人公子麵前,多多少少也能吸引到美人公子的視線罷。

唉,想美人公子了。

他這樣不要臉的人一想,就是腦子想,心也想,身下更想。

偏偏昨日又說了要克製忍欲。

忍、

忍、

忍、

忍……

算了,再放肆這一天,明天開始讀書再忍,也不差這麼一天。

這麼想的嵇臨奚,剛鑽進嶄新的被窩裡打算做快樂爽利的事時,又一搖頭,咬了咬牙,將被子從頭頂扔下。

不行。

今日若是放縱了這次,就會有下次,下下次,萬不能破例。

有句話說得好,但到底是哪句話,他又想不起來,隻知道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平時對自己的要求差不多差不多,到最後就會差很多,徹底失敗,一事無成。

念及至此,嵇臨奚轉頭去拿了監院發給他的書,但滿腦綺思,那些之乎者也,入了他的眼都自個兒變成香豔唇舌。

如此反複幾次,他焦躁地錘著自己腦袋,“讀啊!!!!”

再不讀,美人公子就要離他遠去了!難道要一輩子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看著美人公子投入他人懷抱嗎?

【“抱歉,奚公子,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我等不了你了……”穿著紅色嫁衣的美人公子,纖纖玉手撥開麵前金色流蘇冠,淒淒失望地望了他一眼,而後轉身投入黑衣劍士的懷中,攬著美人的黑衣劍士,輕蔑鄙夷地瞥他一下,而他隻能雙手空蕩蕩,兩袖清風地看著美人公子離去,跪在地上雙目流出兩行淚……】

這樣的畫麵,震得嵇臨奚一下瞪大了丹鳳眼,“不!!”

綺思一瞬間散去,理智回籠,他腦袋用力一晃,將那畫麵摒棄,握緊手中的書埋頭看了起來。

等放了學的學子回到鬥室,推開門,就看見這新來的學子借著昏暗的夕陽光芒看著手中書籍目不轉睛,口中念叨著:“夫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