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天光乍亮,嵇臨奚滿心歡喜地到了日升院,本以為能順順利利能得見美人公子的芙蓉麵,不曾想得知昨夜美人公子已經帶著人去知府衙門去了,留他一個人在這裡,隻等他醒了叫人送他去知府衙門。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垮了下去。
“奚公子。”
“你是想現在過去還是待會兒過去?”
楚鬱派來守著他的禁衛開了口。
“現在就過去吧。”
很快就重振旗鼓起來的嵇臨奚,跟著禁衛去了知府衙門,這是他第一次坐馬車,經過街市時,被飄著的包子肉香香迷糊了腦袋,忍不住喊停,伸手在衣襟裡翻了翻,扒出最後一點銅錢。
這可是自己身上最後一點存錢了。
早知如此,昨晚就應該放幾件扮飾在身上。
他懊悔不已的想,最後到底忍痛掏錢買了幾個肉包,肉包一到手,就開始大快朵頤,也管不得燙不燙,先飽腹了再說。
如餓極的猛虎下山,兩口就乾完一個,毫無吃相可言,粗魯極了。
一口乾了五個,還有兩個正準備一起吃進肚裡,想到什麼,嵇臨奚忽然停了。
萬一美人公子也沒吃怎麼辦?
還是留著吧。
如此想著,又將剩下的兩個肉包用油紙重新包了起來,仔細揣到懷裡,拍了拍,滿意點點頭。
這樣就算到知府衙門也不會冷了。
【到了知府衙門,美人公子親自迎了上來,為他掀開簾子,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望了過來,“奚公子——”
他從懷中摸出還散發著熱氣的肉包,殷勤遞上,“公子,這是我給你帶的朝食,你昨晚忙了一夜,還沒吃吧?”
美人公子一怔,流露出動容的神色,手指將垂下的耳發鋝到耳朵後麵,彎腰張唇,從那兩片紅潤的唇瓣裡,能看到裡麵粉嫩柔軟的口腔,嬌嫩的軟舌抵著雪白的牙,活色生香……】
抵著搖搖晃晃的馬車敞腿張嘴睡得正香做著美夢的嵇臨奚,耳邊忽然聽到一聲清脆利落的聲音:“奚公子,府衙到了,你該下馬車了。”
他噌地從美夢中驚醒,雙腿在馬車裡蹬了蹬,迷迷糊糊睜開一雙眼睛,才發現剛才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這種感覺豈是一個咬牙切齒可以形容?明明差一點,差一點……就差一點美人公子就能彎腰吃到他的包子,順便粉紅舌尖舔過他的手指。
他不甘錘了下馬車,而後整理好儀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振振袖子下馬車了。
……
嵇臨奚被引到了府衙招待客人的會客廳。
禁衛對他道:“請奚公子等一會兒,我們主子過會兒就來。”
他坐在椅子上開始等,按耐著性子喝了兩杯茶後,聽到外麵有腳步聲,以為是美人公子來了,正露出笑臉起身準備迎接,站起身時卻發現來的是常席和趙韻,但人已經起來了,不好再坐下,於是一副熟稔的樣子招呼道:“常兄,趙姑娘。”
常席對他本性如何已經約莫有了了解,若不是為了給錦兒複仇要和這人合作,他是萬萬不會與這樣的人有所牽扯的,隻點頭了事,並不深入搭話。
趙韻卻是不知他偽劣品性,對他滿是感激,看見他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楚公子,你也來了。”
“是啊。”
“你何時來的?”
“就在剛才。”
兩人交談間,嵇臨奚絕口不提自己昨天留了下來的事,他打量了一眼趙韻,昨日還衣衫襤褸頭發淩亂的姑娘,今日已經換了一身簡樸乾淨的衣裙,更顯得清麗無比。
但他也隻是出於觀察的習性打量了一番,很快便收回視線。
趙韻說自己昨天一離開王家,就趁夜回自己家裡去了,說起這話的趙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臉。
家裡父母一直在等著她,看到她回家,母親給她洗頭打扮,父親給她做飯,兩人頭發都多出了不少白色,隻含淚說回來就好,半點不問她遭遇了什麼,仿佛她隻是出了一趟遠門終於回家。
“今天我爹娘送我來的,他們在外麵等著。”
嵇臨奚無父無母,不懂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但這不妨礙他裝出一副動容模樣。
又喝了一杯茶,他肖想的美人公子終於來了,身邊跟著那個燕世子和老奴。
“公子。”嵇臨奚立刻諂媚地上前。
今日的美人公子已經頹去了之前那身病態,身長玉立,昳麗萬分,簡直貴不可言,看得嵇臨奚心癢癢的,隻覺得眼前的美人公子每一處都長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兒呢?像是天上來的一樣。
楚鬱朝他露出微微的笑意,而後語氣溫柔說了句:“這次真是多謝你們三人了。”
“不,是我們要多謝公子為我們主持公道才對。”嵇臨奚立刻恭維道。
腰間掛著劍的燕淮冷冷看了一眼他。
“楚公子說得對,是我們應該謝兩位公子為我們主持公道才對。”常席和趙韻跟也著道。
相較於嵇臨奚虛假的恭維,他們是十分的真心。
若是沒有眼前這兩位從京城而來的貴公子,王家不會這麼快就得到報應,他們還要看著仇人過得暢快無比,抓心撓肺地恨。
楚鬱笑了笑,沒說話。
他剛一落座,嵇臨奚就主動為他倒茶,溫熱的茶水注入杯中,嵇臨奚弓著腰,雙手將茶奉上,十足的諂媚小人姿態:“公子,喝茶。”
陳公公皺眉。
楚鬱道了聲謝,伸手接茶。
看著那柔軟花枝一般白裡透紅纖纖細長的指,嵇臨奚癡了,恨不得上手捧到掌裡好生摸一摸,隻是沒等他看夠,喝了一口茶的美人公子將茶杯放在一邊,而後袖子落下,遮住了那誘人的手。
“奚公子,坐吧。”
嵇臨奚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楚鬱再次開口,語氣平靜且溫和:“王老爺王夫人和王賀已經收押了,將連帶著何知縣與宋知府與那些搜集好的罪證將一同送往京城交由大理寺查辦,至於趙韻姑娘……”他停頓片刻,“王賀作惡多端、死罪已經難逃,不應再叫趙韻姑娘你們為他賠上名聲,關於那個院子裡的事不會傳出去,趙韻姑娘,你可願意?”
聞言,趙韻感激涕零,當即跪在地上,紅著眼眶道:“謝公子大恩大德。”
她來時已經做好將自己被王賀糟蹋的事公之於眾的準備,隻要能讓王賀得到懲罰,她可以忍受身邊的流言蜚語,但若能讓王賀得到懲罰又能保全自己,誰會不願意呢?
楚鬱又問她關於未來的日子有沒有什麼打算。
趙韻咬唇,說:“奴家隻想繼續待在爹娘身邊賣魚儘孝。”
楚鬱思索片刻,道:“既如此,趙韻姑娘,從今日開始,十年內,邕城各級衙門的鮮魚采買都會在趙韻姑娘這裡購買,以高於市價兩成的價位收購,你意下如何?”
麵容清麗的姑娘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可……可以嗎?”
楚鬱頷首:“隻要趙韻姑娘同意,此事我這就安排下去,不過幾日,趙韻姑娘就能收到府衙的書契了。”
“我同意,我同意的……”趙韻忙不迭道。
她家中本就是養魚戶,為了賣魚父親母親常要往各處奔波,勞累不已,景氣時能尚且能以市價賣出去,可多數時候都要低於市價才會有人願意購買,若是能與官衙簽上高於市價兩成的收購書契,父親母親就不用那麼勞累了,家裡的經濟情況也很好很多。
安置好了趙韻,楚鬱看向常席。
“常公子未來又是作何打算?”
常席所求不多。
他隻想安置好心上人的父母,而後進京看著王賀被當眾斬首,在這之後,天下間四處遊曆,再也不回邕城這個傷心之地,
楚鬱讓人給他準備一千兩銀子。
有功的趙韻和常席已經做了安排,便隻剩下嵇臨奚一人了。
楚鬱這才將目光放在嵇臨奚身上,微妙地停了一息後,這才溫溫柔柔開口:“奚公子的打算是?”
嵇臨奚知道,自己改變命運乘風化龍的機會來了。
他本就是個為了活下去過得更好而不擇手段的小人,眼下這麼一個機會擺在眼前,自是不可能放過,若是放過了,說不定這是他最後見美人公子一麵了,更彆說擁美人入懷。
他深知美人隻有強者才配擁有的歪理。
當即跪地一拜,再抬頭時,一臉正氣道:“小人想通過科舉考取功名,報效朝廷,為我隴朝社稷獻出一份力。”
“正所謂……”他絞儘腦汁,終於又從自己貧瘠的垃圾學識裡翻出一句能用的東西出來,“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
好!有文采!
不愧是我。
他暗自得意道,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楚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