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人公子的安排下,嵇臨奚換了身下人的衣服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常席支使開院子裡的人,他道了聲謝,快步推門而入。
嘎吱一聲,背抵上房門,嵇臨奚便迫不及待將懷中的藥膏拿了出來,就這樣握著到了床上,雙目細細觀賞。藥膏盒身已是十分精致,鑲金嵌玉,一打開,裡麵就是雪白的乳膏,還散發著草木的清新香氣。
他深深聞了一口,而後用指甲刮了那麼一小塊放在手上,指腹輕輕一抹,就在凍瘡上化開,原本的癢意一下就平定了下來。
果然是至好的東西。
隻抹了這麼一處,嵇臨奚就珍之又珍重之又重將盒子收了起來,重新放回懷中。
他悻悻想著:就這麼一小盒,用快了可就沒有了,得留長一些,好用來懷念。
轉念又想,這可是擦過美人公子手上的藥膏,美人公子擦了,他也擦了,這不就意味著兩人的手交纏過了嗎?
如此想著,又覺心裡酥麻不已,手往被裡一鑽,忙活去了,勤奮得緊。
……
也如嵇臨奚所想,不能下床的王公子確實派人去看了,聽到身邊信任的小廝回複都布置上了陣法,心裡頓時放心不少。
睡了一晚上,他恢複了一些,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這件事……你暫時彆給我爹我娘說。”他氣喘籲籲地說著。
若是爹娘現在知道他為了不放血將這種事交代了出去,等他好了起來以後一定會狠狠教訓一頓,不如等楚道長將事情都解決了再給他爹娘說,實在不行,解決掉楚道長這個人也可以,讓對方揣著這麼一個秘密從王家府邸裡走出,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想到這裡,他眼中閃過陰鷙,已經是有了決斷。
……
入了夜,前廳應王老爺的吩咐布置了一番,還請了一批姿容出色的舞女、樂女,早一日收到請柬邀請的知縣和知府,也一起來到王家府邸,由王夫人和管家親自迎進門。
兩人相撞,官位於下的知縣先一步停了自己的轎子,讓轎夫抬到一旁,自己則是快一步走到知府的轎前告禮。
手拍拍衣袖,彎腰俯身拱手:“下官見過宋知府。”
屬於知府的官轎裡,宋知府卻沒有宴會赴約的喜色,在他對麵還坐了一主一奴,為主的披著披風氣度不凡,麵色有幾分病中的蒼白,卻依舊不掩俊色,垂著眼睫收起了手中的書,抬眼時,冷若冰雪皎若明月。
假的沈二公子進了王家。
真的沈二公子也來了。
眼前這人才是真的沈二公子,那麼被外麵知縣送進王家的沈二公子是誰?
宋知府打了一個寒顫。
他不敢猜測裡麵的可能性。
更彆說,這真的沈二公子,還帶了宮中禁衛,隻眼下全部喬莊打扮成了轎夫和下人。
能做到一州知府的,就不是什麼蠢貨,宋知府在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沈二公子後,就想拒了這次王家宴會的邀請,這樣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自己大概率也不會牽扯入其中,可沈二公子的一句話,打消了他這個念頭:“知府大人不去,可知死罪難免。”
於是他隻能硬著頭皮帶人前來。
此時的知府,心中已經將外麵的知縣罵得狗血淋頭了,隻恨不得自己出了轎子一腳將人踹飛出去。
你當初送人進王家的時候,就沒想過好好驗明身份嗎?人不找我知府,反而找你一個知縣,難道你竟然看不出什麼嗎?!蠢貨!
外麵的知縣見人還沒出來,又彎了彎腰:“宋知府?”
宋知府不得不掀開轎簾,應了一聲。
他下了轎,知縣便殷勤湊過來與他說話,宋知府不冷不熱的回應著,偏他的下屬是個愚蠢的,察覺不出來他的意旨,口中還說著話,直到又從轎中下來兩人,觀其中一人氣度不凡,忙詢問道:“宋知府,這位是……?”
宋知府正想說話,被身邊小廝攙扶著下轎的沈聞致已經開了口:“在下是知府大人的遠方旁親。”
一句話叫宋知府再無可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小公子看起來就是人中龍鳳。”知縣立刻恭維道。
沈聞致笑了笑,沒說話。
王夫人帶著管家迎了出來,看到沈聞致也問了一句,這次宋知府隻能順著沈二公子的話,說是自己的遠方旁親。
宋夫人多看了兩眼,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宋知府隻能安慰自己,希望此行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穿過兩道垂花門,到了王家的前廳,知府一眼就看見坐在左上方席位上的兩人,一人桌前擱著一把劍,容色俊朗,想必就是燕世子,另外一人坐在更上方,穿著華貴,身著雪色披風,宋知府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望,心中不安感越濃。
“錢大人、宋大人。”王老爺迎了上來,“快請坐。”
說罷便將宋知府領到燕世子下方,至於縣令,則是讓下人帶到右處中席。
“這位是——”他看向沈聞致。
聽到宋知府說這是自己的遠方旁親,便安排到了左方下位。
宴席上,看到沈聞致的燕淮不可思議睜大眼睛,正要開口時,衣袖卻被一旁的楚鬱拽住,自小跟在殿下身邊作伴讀的燕淮,領會了殿下的意思,將喉嚨中的話吞了回去,裝作並不認識沈聞致的模樣。
很快,宴會開始了,王老爺坐在主人家的位置上,朝著燕淮與楚鬱遙遙舉了一杯酒,說了些餞彆詞,宴會開始,舞女與歌女一一進來獻藝,一副好不奢靡享樂的樣子。
……
嵇臨奚自然是不在這場宴會裡的,王老爺也來問過他,他忙著為美人公子做事,身上擔負著重大的責任,自然是婉言謝絕了,王老爺還詢問了他一番君子軒的情況,從他口中得知一切進展順利,就放心離開了。
絲毫不知自己的富貴性命即將走到了儘頭。
前廳宴席熱鬨,嵇臨奚在房間裡,忙碌著自己的台詞和表情。
美人公子交給他的事,就是要他在宴席進行到戌時六刻帶著昨日那位姑娘突然闖入,現在距離戌時六刻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他對著鏡子練熟了,這才去了關押那些女子的院子,這一次,嵇臨奚可什麼都不怕了,美人公子說了,隻要他帶著人去宴會上鬨出動靜來,就可功成身退。
被關在柴房裡幾日都沒有好吃好喝的姑娘,咬著手背,目光中滿是緊張和對未知的害怕。
真的會來救她嗎?
忽然間,她聽見外麵有聲音。
常席來到院外,通過互相來往的信,嵇臨奚知道了那位姑娘的名字,告訴了他,下人將他攔住,他昂著下巴道:“我們公子讓我來帶趙韻姑娘去他那裡,公子現在在床上動不了,要趙韻姑娘侍奉。”
下人知道他是公子身邊的人,加上常席身邊也跟著下人打扮的嵇臨奚,又報出對方的名字,便也沒怎麼懷疑。
常席都沒進過院子,如果不是公子吩咐,怎麼會知道對方的名字呢?
他們將柴房的門打開,把趙韻動作粗魯的拉了出來,趙韻滿臉恐懼被拉到常席麵前,“你們要做什麼?”
常席□□了一下,“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我們公子有事要找你了。”
聞言趙韻奮力掙紮起來,以為夜裡都是一場騙局,“不要……不要!”
嵇臨奚上前按住她,“不要也得要,你不過是我們公子的玩物罷了。”嘴上惡狠狠的說著,手卻趁勢往趙韻手中塞了張紙條,順便給趙韻使了一個眼色。
觸碰到紙條,趙韻一怔,又收到嵇臨奚的眼色,頓時明白過來,不再作反抗。
兩人就這麼把趙韻帶了出去,出去的趙韻,抓住嵇臨奚的手,焦急道:“裡麵還有其它姐姐妹妹,能把她們一起救走嗎?”
年輕的姑娘哪怕頭發淩亂衣服上滿是褶皺,麵容也依舊秀美得緊,被抓著手的嵇臨奚卻是心如止水,毫無半點綺念。
他雖是色胚,但他現在已有了想色之人,那人將他的全心全念占據,他已經拿不出其餘的心神去對其它人心神搖晃了。
“你與我們鬨一場,她們就全部能得救了。”他說。
“怎麼鬨?”
“待會兒我們會帶你到前廳,那裡王老爺在辦一場宴會,有兩位京中貴人,他們的父親一個是侯爺,一個是太傅,兩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們會將王家的罪行一一揭露,你隻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就好。”
“他們……真的會救我們嗎?”
“會。”嵇臨奚安撫她,“就是他們讓我們來救你和你的姐姐妹妹的,但是因為一些原因,他們要裝作不知道,順勢而為。”
“好!”趙韻咬了咬牙,又問:“是不是隻要我說出來,王賀就能得到他該有的懲罰!”
“王公子呀。”嵇臨奚笑了起來,“他必死無疑。”
前廳的宴會上,王老爺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是那兩位祖宗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天,隻要平安度過今天,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他這兩日一直讓人看著日升院,這兩位貴公子除了第一日吵架燕世子跑出去了一會兒,其餘的時候兩人都在院子裡沒出門。
他臉上露出笑容,欣賞著美人們的舞蹈,還側身問了燕淮與楚鬱。
“兩位公子可有看上的,若有看上的,宴會結束後,我讓她們單獨去給你們獻藝。”
燕淮利落地說了句不用,又補了句:“沈二公子也不用。”
王老爺遺憾片刻,就專心去欣賞舞蹈了,視線在這些女子的麵容上一一掃過,那是找尋獵物的眼神,一旁的王夫人僵著一張臉,看著這些舞女歌女的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