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似無的視線最讓人心煩，因為搞不清楚等待你的是什麼，祁夜心裡頭難得緊張了一回。

他那顆堅硬的心臟懸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吊得人難受。

人高馬大的黑麵壯漢微微側身擋在祁夜身前，阻隔了這些來查賬的公務員似有若無的視線，“這賬簿有問題嗎？”

幾個公務員趕緊轉移視線，假裝在認真對賬簿，犯罪天才團夥精心偽裝出來的賬簿怎麼可能輕易被彆人看出來問題呢？

為首的一人清點完所有賬本，“祁先生，貴公司的賬務清晰明了，全都按時納稅，完全沒有問題，您真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聽到這句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財務室裡知道內情的祁氏工作人員差點憋不住笑了，他們老板啥都好，就是不遵紀守法，他們公司專門鑽法律的漏洞，能得到這個評價還以為是這些查賬的人在陰陽怪氣。

祁氏工作人員仔細盯著幾個公務員的表情，發現他們的表情嚴肅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看來公司的財務人員做賬報稅專業能力過硬，挑不出什麼毛病了。

祁氏工作人員互相對了對眼神，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出了輕鬆，又過了一關，老大今晚必須請吃飯。

查賬人員在確認沒有問題後快離開了祁氏集團有限公司，他們還有其他任務需要去完成。

祁夜坐在老板椅上默不作聲，黑麵壯漢就是當初在大學城裡跟蹤嶽陽的人，他被螺螄粉臭出表情包的形象永遠讓人印象深刻。

黑麵壯漢的微信名是老虎，他本人的名字和老虎也有關係，大名叫林寅，十二生肖裡對應虎的時辰就是寅時。

他是緬北當地人，當地經濟基礎薄弱，父母幾乎養不起他，打小跟著賈老大混口飯吃，一身的腱子肉看著就不好惹，做事向來特彆狠，敢打敢拚，現在是祁夜的得力助手，祁氏集團有限公司保安部負責人。

他手底下的保安室一群五大三粗的混混，看著就不像好人，往那一站威懾力挺大。

林寅脾氣火爆，當即忍不了罵了出聲，“乾你娘，那些人以為自己穿上了一身皮子就有多了不起嗎？擔著檢察室的名隨意對我們指指點點就算了，還敢用那雙不知好歹的招子直勾勾看著我們老大，這要是在緬北，我早就把他們剁了撒上辣椒當下酒菜。”

這句話說的火星四射，林寅是賈老大時期就跟著祁夜混的老人，是祁夜的心腹親信，他的意思多少就是祁夜的意思。

祁氏集團有限公司內部人員成分很複雜，有些是單純來上個班的，普通職員進不了公司核心，對公司的真實背景一無所知，這些人是祁夜在M國和華國招聘的工作人員，平時的工作非常輕鬆，隻要完成手裡頭任務就可以隨時下班。

祁氏內部核心成員把為國外洗黑錢的任務拆分成一道道非常細致的手續，每個普通成員隻需要負責非常相似的一部分，就像是網絡上的電子流水線。

普通工作人員誰也不知道自己在無形當中成了罪犯的幫手，誰能猜到普通的操縱手令結合在一起竟然是洗錢的步驟呢？

就算少數幾個聰明人模模糊糊猜到了什麼，也不會傻到當眾宣揚出去，要麼選擇不同流合汙直接辭職，要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發現，繼續享受福利如此高的工作待遇。

知曉祁氏集團犯罪機密的核心成員成分很複雜，主要可以分為兩派人物，他們有的是祁夜從緬北帶過去打拚事業的幫派小弟，這部分人實乾能力足，膽子大得很從來不怕擔責任，隨時準備好能為祁夜兩肋插刀、坐牢替罪。

另一部分人是祁氏集團成立後祁夜高薪招聘的各行各業精英人物，其中甚至有罪犯再就業，就算沒有被查到犯罪證據這部分人也是在犯罪邊緣反複試探。

財務室負責人是M籍日裔伊藤誠，和發動中日甲午戰爭的戰犯頭子同姓氏，伊藤家族是日本的精英家族，他們的地位非常顯赫，伊藤誠父母移居M國，他因出生在M國自小就獲得了M國國籍。

他戴著金邊眼鏡，黑白條紋的西裝包裹著修長的身體，臉上總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斯斯文文的長相看起來絲毫沒有攻擊力。

但誰要是信了他就是個普通人，那就倒大黴了，此人是幾次三番深陷經濟犯罪漩渦卻又從其中巧妙脫身的天才罪犯。

一般遇到這種人，資深老警察都會曉得他不是背景太乾淨了，而是手段太高明，太會鑽法律的漏洞，就像是一條泥鰍，讓你摸不著他的尾巴。

伊藤誠扶正了眼鏡邊框，嘴角微揚流露出淺淺的笑意，像是江南的第一場春雨，帶有綿綿不絕的溫柔。

“阿寅真喜歡說笑，這話在我們麵前說說就算了，萬不能讓他人聽到，享受光鮮亮麗意味著活在彆人的視線下，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他轉頭笑盈盈看向祁夜，似乎在試探祁夜的態度，“祁先生說是嗎？”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祁氏集團內部核心人員矛盾重重，互相間瞧不上對方。

精英人士看不上幫派人士嘲笑他們是泥腿子，穿上西裝也成不了大款。幫派人士瞧不起學術精英嘲笑他們是軟腳蝦，沒見過逞凶鬥狠時的腥風血雨。

他們之間明顯的分界線就是精英人士叫祁夜作“先生”表達尊敬，過去在緬北打拚的幫派人士依舊稱呼祁夜作“老大”，以顯示他們陪伴祁夜多年的兄弟情誼。

兩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祁夜，一雙是虎目圓睜，一雙是和風細雨，祁夜一個頭比兩個大，一個個的都讓他不省心。

他閉目養神以手扶額，按摩酸痛的太陽穴，“今時不比往日，林寅你要記住我們隻是普通商人，和緬北一點關係都沒有。伊藤做事我很放心，把最關鍵的財務部門交給你是出自對你能力的信任，既然敢放手給你，我就不會隨意插手。”

伊藤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祁夜還是分得清目前的情況誰對他更有用的，既然祁夜賣了個好給他，伊藤誠也不吝嗇獻出自己的才華。

“感謝祁先生對在下的信任，事實證明，財務部門人才輩出，集團工作步入正軌，隻要公司其他部門運營不出差錯，您可以舒心了。”

林寅瞪大了眼睛，青色的血管奔騰著憤怒的血液，渾身的肌肉緊繃，老大現在越來越不站在幫派兄弟這一邊了，洗白了就能把當初一起拋頭顱灑熱血的情分洗乾淨嗎？

林寅委屈又憤怒，他不敢相信祁夜會當著眾人的麵狠狠說自己，他過去可是給祁夜擋過子彈呀，為了他在鬼門關徘徊過多少次，這份交情老大忘了嗎？怎麼能彆人挑撥幾句就罵自己呢？

林寅對祁夜的忠誠無須懷疑，他惡狠狠罵了一句臟話，從辦公椅上霍然起身，二十公斤重的鐵骨皮椅被他推倒發出一聲巨響，他乾脆衝出門外，把財務部門會議室的玻璃門差點沒撞爛。

伊藤誠狠狠給集團內部精英人士出了一口惡氣，平時這些幫派人士仗著自己和祁夜的交情，自詡為元老人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經常用下流話懟他們，祁夜為了照顧過去的兄弟情義，從來都是輕輕放過，今天把林寅當眾氣走對他們來說真是大快人心。

不過，看著祁夜越發陰沉沉的臉色有哪個敢把心裡頭的高興表現出來呢？大家紛紛推脫有事沒忙完出了財務部辦公室。

守在這裡的人陸續離開，離開前他們順手把辦公室會議桌上擺放的一摞摞資料全都搬走了，財務部辦公室顯得空蕩蕩的。

林寅脾氣衝動無法無天慣了，智商情商都不高，在公司發展蒸蒸日上的時期，祁夜怕他闖禍不敢把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上，隻讓他領了個保安部門負責人的頭銜不至於閒出病來。

也是因為他夠閒又忠誠祁夜才會選擇把他安排到嶽陽身邊，去監視嶽陽的一舉一動，上一回他和三子暴露了監視行為，被嶽陽當場抓個正著，加上集團事務不再需要祁夜事事親為，有足夠的時間去攻略嶽陽，他們的監視行動被喊停了。

這些囂張慣了的幫派份子的確需要好好敲打敲打，祁夜深邃的黑眸裡有道淩厲的光芒閃過。

目前他很需要伊藤誠這樣的精英人物為他賣命，給他們點麵子有何不可？祁夜不擔心林寅會背叛他，對林寅的性子他有充分的把握。

空曠的會議室裡隻剩下伊藤誠和躺在老板椅上的祁夜，伊藤誠走到會議室小隔間的廚房花了兩分鐘調試了一杯手衝咖啡。

他端著描金骨瓷咖啡杯送到祁夜麵前，“祁先生，這是您最愛的咖啡，我的手藝應該還沒退步。”

祁夜睜開了黑眸，抬起的手微微一頓，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自傲自負的伊藤誠竟然給他親自做手衝咖啡，他遲疑了幾秒鐘，選擇接受伊藤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