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經死了(1 / 1)

從那個幽暗的回廊裡麵出來之後,嵇瑤徑直前往了練習室。

費多巴正在她隔壁的練習室忙碌著,矮人需要修繕一下他的機械傀儡。

穿過那一片荊棘的時候,機械傀儡身上的細小劃痕實在是太多了,雖然說不會影響凱特的戰鬥力,可還是讓一向愛惜祂的費多巴有些心疼。

時間緊迫,嵇瑤必須要在儘可能短的時間之內將追蹤符畫出來,這張符籙在高級符咒之中都算是難度頗大的的,她不知道要畫廢掉多少張。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力量彙聚在手腕之處,凝神開始運筆。

朱砂在泛黃的符紙上留下蜿蜒著的痕跡,嵇瑤不斷在腦海中回憶這一張符咒的走向,一點一點使其在筆下成型。

隨著長條形狀的符紙逐漸被填滿,嵇瑤能清晰感覺到身體之內的靈力如絲線般被一縷縷抽去,他們彙聚於這張承載著無數希望的符紙之上,被大汗淋漓的女巫排列成那個她在腦海中無數遍描摹的符咒。

可是事實證明嵇瑤之前的擔憂一點錯都沒有,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想要順利畫出這張符籙,還是太過於吃力了。

豆粒大的冷汗一點點從嵇瑤額間滲落,她的額發都被微微打濕,黏在巫師帽簷邊上。

她的靈力已經快要枯竭了,可是追蹤符還差最後兩筆沒有畫完。

拿著筆的手已經開始發抖,筆尖在符紙上再移動哪怕一下對她來說都難如登天,手中緊緊握住的仿佛已經不再是那一支陪伴自己數十年的雞毛筆,而是一根粗如男子手臂的鐵杵,僅僅隻是握住都艱難無比。

但……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

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嵇瑤眼一閉心一橫,猛地咬破舌尖,噴了一口血在眼前的符紙上麵。

道士的血同樣蘊含著靈力,舌尖血隻比心頭血差一點,但同樣效果非凡。

暗紅色的血跡呈點狀星星點點地留在那張尚未完成的符紙之上,仿佛有另一股力量突然出現,在支撐著筆尖繼續向下。

這口血一噴出去,嵇瑤明顯感覺手下運筆的動作輕鬆了些。

趁著符紙之上的血跡尚未乾涸,嵇瑤強撐著一口氣,一鼓作氣將那張符籙畫完。

直到收起了最後一筆,她才忍不住癱坐在地上,儘管體內的靈力早已耗儘,可萬幸張天師庇佑,這張符咒在她噴出第二口血之前畫完了。

手中的筆也隨著她突然的脫力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嵇瑤攤開手掌,才發現掌心早就已經被冷汗浸透,微涼的冷意蔓延掌心,讓人隱約覺得不適。

身後的門被人一下子推開,是塞繆走進來,“你看看這支箭……”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但一看見坐在地上的嵇瑤,他竟然硬生生止住了還沒有說完的話,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將嵇瑤扶起來,

精靈嗓音急切,忙道:“怎麼了?沒事吧?”

嵇瑤無力地搖搖頭,伸出手指了一下尚且還漂在空中的符咒。

塞繆了然,將一直攥在手中還沒來的及放下的箭矢放在地上,蹲下身看向已經累癱的小女巫,“那就我去吧,你這個,呃,東方法術應該怎麼用?”

嵇瑤確實是累,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拖拉,隻好借著塞繆的力道站起身,“不用,我來。”

精靈點點頭,他了解嵇瑤,東方來的小女巫從來不逞強,隻要是她說出口的話、想要做的事,不管怎麼樣,都一定可以做到。

他稍稍落後嵇瑤兩步,好觀察小女巫的狀態,以免突然倒下去了沒有人來扶,才輕輕頷首道:“走吧。”

嵇瑤一招手,那張符籙就乖乖飄落到她的掌心,又輕輕一點,那張符籙就一下子迸發出強烈的光芒,讓兩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符紙先是依照嵇瑤的指令在那一支箭矢上麵漂浮了兩圈,接著又飄回兩人的正前方。

嵇瑤一馬當先地抄起那一支箭矢,回頭對塞繆道:“走。”

塞繆剛才還沉浸在東方法術的神奇之中,被她一提醒才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嵇瑤有些踉蹌的腳步。

那張符籙一路向前漂浮,竟然直接飄到了精靈學院。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覺得意外,畢竟整個學院裡麵,會用箭矢的也隻有精靈了。

嵇瑤一路跟著那張符籙進了學院裡麵,那張符籙一路飄過無數間教室和箭室,卻未曾停下半分。

兩人腳步不停,這段時間並不是精靈們上課的時間,除了一些來箭室練習箭術的學生,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精靈了。

腳步聲回蕩在稍顯空曠的回廊上,正值下午,陽光顯得有些萎靡,從回廊處沒有關緊的窗戶中隱約透出,打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平添幾分寂寥。

終於,那張符籙終於猶豫著在一間半開的箭室門口停下,那扇門扉半掩著,狹窄門縫中透出的光在地上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住。

像是一直尋找的物品終於要浮出水麵,一直擔心掛念的事情終於有了結果,嵇瑤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下心中的激動,又重新提高警惕,推開了那扇門。

漫卷的塵埃隨著開門的動作一下子飛起,在朦朧的陽光中上下紛飛,塵土氣息撲麵而來,讓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裡麵空無一人。

嵇瑤心下一驚,顧不上裡麵飛揚的塵土,急忙走進去查看。

細細看去,這間箭室雖然落了灰,但是灰塵並不厚,隻是薄薄一層,看來並不是長時間無人使用的。

嵇瑤仔細觀察著手指上灰塵的厚度,對身後同樣眉頭緊皺的塞繆肯定道:“這一間箭室,有至少兩個月沒有用過了。”

還在學院的時候,學生們常常需要打掃各類靜室,因此,一間屋室有多久沒有打掃,她一看灰塵的厚度就能看得出來。

追蹤符比他們最先進入這件箭室,在箭靶上盤旋了幾圈就停留不前,嵇瑤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這張尚且沾染著血跡的符籙,回頭對塞繆道:“我的符咒沒有出問題,我們要找的那個精靈,很可能已經不在塞洛斯了。”

倒是塞繆若有所思,他環顧了一下這間箭室,又繞著那個箭筒走了幾步,才抬起頭對嵇瑤道:“我去聯係一下沙涅斯老師。”

說完,塞繆用力打了一個呼哨,很快就有貓頭鷹破窗而入,帶走了他剛剛寫好的字條。

貓頭鷹銜著字條很快就消失在教學樓的方向,嵇瑤站在窗邊望著貓頭鷹遠去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沾染著灰塵的箭靶。

她在發呆的時候總是會無意識地摸一下彆的東西,指尖觸摸到實物的感覺,總是能讓她無比安心。

可誰知這一摸,就讓她摸到了點意想不到的東西。

嵇瑤一愣,連忙轉過身,追隨著指尖剛剛感受到的方向看去。

是一枚細韌的銀片。

嵇瑤將這枚銀片握在手中,銀質的表麵觸手微涼,上麵不規則的紋路鱗次櫛比,能感覺到細微的顆粒感。

她將那一枚銀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可是又實在想不起來。

正當她陷入沉思的時候,追蹤符突然朝著她的方向飄過來,在銀片上麵繞了兩圈,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連塞繆的視線也被吸引過來,他側目過來,仔細觀察著嵇瑤手中的小銀片,“像是箭矢的箭頭部分,不過這氣息倒是很熟悉,是——”

是那支箭矢的氣息!

兩人猛地抬頭,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相似的答案,難怪會被追蹤符捕捉到!

塞繆神情凝重,低聲道:“可是現在還在使用銀質箭頭的精靈寥寥無幾,隻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彆一陣猛烈的叩窗聲打斷,兩人抬眼一看,發現原來是剛才飛出的貓頭鷹去而複返,細長的後腿綁著的是一枚小小的、卷起來的紙條。

塞繆見狀欣喜起來,“是沙涅斯老師的回信!”

他三下五除二拆開字條,上麵是明顯被摘錄下來的一條信息,他默念出聲:“韋爾蒙,出身烏爾達林,三百二十一歲,非純種血脈精靈……”

那張紙條上麵,記載的是這一間箭室的上一任使用者。

塞繆喃喃出聲,“烏爾達林出身……怪不得。”

嵇瑤投來疑惑的視線,她不清楚精靈族的勢力劃分範圍,本來還想著塞繆能出聲為她解釋,沒想到平常善解人意的精靈卻閉口不言。

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精靈臉色很差,但還是緊緊握住那張紙條,對嵇瑤道:“我們得馬上出發了,隻有前往烏爾達林,我們才有可能找到那個精靈。”

嵇瑤有些想不明白,但還是試探性發問:“狄婭老師之前不是說,大部分學生都留在學校嗎?”

而且那一枚箭矢的主人,不是也在塞洛斯附近嗎?

塞繆將那張紙條翻過來給她看,待嵇瑤看清紙條上所寫的內容時,更是忍不住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女巫瞪大眼睛,還是不敢相信紙條上所寫的內容,可當她拚命揉完眼睛,想要再一次聚焦視線重新看一遍的時候,卻發現那字跡依舊保持原樣,絲毫未變。

“三月前因家事離開塞洛斯,但未在規定時間內返校。在學校派出人手尋找之前,烏爾達林傳來死訊,韋爾蒙早已在到達林中的第二天死亡。“

死了?嵇瑤瞠目結舌,那麼,剛才沙涅斯老師帶回的那一塊布料,上麵的氣息又應該怎麼解釋呢?

塞繆神色認真,“這件事情肯定不簡單,我們必須得前往烏爾達林,才有可能發現事情的真相。”

下定決心之後,精靈也不再猶豫,而是語速飛快地對嵇瑤說:“我去找沙涅斯老師彙報行程,順便通知費多巴和達格納,你現在去準備東西,我們今晚就出發。”

刻不容緩!

嵇瑤點點頭,率先走出箭室,向著自己的練習室走去。

塞繆緊隨其後,他步履匆忙,腦後的銀月色長發也隨著他的動作不停晃蕩,儘管看上去有些淩亂,可嵇瑤還是覺得,這樣的塞繆看上去比在精靈族的時候鮮活多了。

…………

其實對嵇瑤來說,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準備的。

日常用得多的符咒她都有準備,就算是突發意外狀況,有朱砂筆和空白的符紙,現畫也是相當來得及的。

唯一缺的,嵇瑤想了想,那估計就是路上的食物了。

他們一直在達格納背上飛,不好在人家龍的背上生火做飯,準備一點乾糧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這裡,嵇瑤回了宿舍一趟,之前費多巴給她帶來的食材還有很多沒有用完,處理好帶上也不錯,畢竟她看塞繆的臉色,就知道這絕對是一場惡戰。

她提著那一大袋食材又回了練習室,防止他們準備好了卻找不到人。

用符咒處理食材相當便捷,符咒一閃,食材就被切得七零八落,雖然是必殺的符咒,但是用在這個地方,還是相當好用的。

雞肉被均勻地切成條,嵇瑤又點燃了幾張引火符,想把這些肉條都做成肉乾。

她想了想,又往那一堆被符紙包圍的肉裡麵加了一張引水符。

這樣烤出來的肉乾水分就會大量流失,吃起來也不是傳統肉乾那種柔韌耐嚼的口乾,而是鬆香酥脆,一咬就掉渣。

烤後的肉乾體積大麵積萎縮,變成了小小一條,嵇瑤一邊哢嚓哢嚓地嚼著雞肉酥,一邊把剛烤好的往袋子裡扒拉。

符咒火力旺盛,幾十秒就能烤好一批,嵇瑤手上的小袋子不多時就被裝滿了。

不知道塞繆那邊還需要多久,嵇瑤等得有些無聊,乾脆將豬肉也順手處理了,但是豬肉口感不如雞肉,做成肉乾肯定是不行的。

她將豬肉捶打成泥,壓成薄片,趁著符咒的火還沒有熄滅,一邊刷蜂蜜水一邊烤。

費多巴和達格納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開了練習室的門,但塞繆還沒有來,他們三索性就坐下來一起等。

他們倆一邊嚼著雞肉酥,一邊還不忘僅僅盯著泛著油光的豬肉脯,第一批才烤好,他們就迫不及待地伸手來拿,像是一點也不怕燙。

豬肉脯剛剛烤好,正是最燙的時候,嵇瑤兩手來回倒,才勉強拿住。

豬肉鋪被捶打過,口感細密堅韌,剛入口能嘗到很明顯的甜香,白芝麻點綴其間,靠著獨特的芝麻香氣輕鬆殺出重圍。

可他們終究敵不過豬肉脯本身的肉香和油香,豬肉肌理分明,一咬就能扯下來一大塊,細細咀嚼,豐腴的肉香中摻雜著絲絲縷縷的辣味,讓人欲罷不能。

正當三人吃得儘興的時候,門一下子被推開,塞繆站在門口,神色複雜地盯著背著他吃獨食的三人組。

矮人和巨龍都麵露尷尬,倒是嵇瑤神色如常。

她輕咳一聲,還不忘拍了拍手上的殘渣,這才鎮定地迎上精靈的視線,

“出發吧,烏爾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