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副本包圍的日常】

之後的日子似乎風平浪靜了下來，隻是諸伏景光發現，最近保育園裡的氣氛有些微妙。

本來孩子們的群體總會因為親疏遠近，自然而然分成一小波一小波的小團體。可那天之後，所謂的小團體一夜之間打散，紛紛聚集到了某個中心的身邊，曾經一個小團體中相親相愛的小夥伴們甚至會因為誰離中心更近而爭吵起來。

總而言之，大致形成了雞媽媽帶小雞模式，雞媽媽一動便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他，諸伏景光，就是那個領頭的“雞媽媽”。

他走到哪兒，屁股後麵總跟著一群小蘿卜頭。一回頭就能看到小蘿卜頭們眨巴著懵懂而純真的眼睛看著他。

他看不下去，不得不給流鼻涕的擦鼻涕，弄臟手的擦乾淨手，還按照保育員老師的要求給他們安排位置。更有甚者，還要兼職老師的工作，給孩子們上些安全常識課，比如教授遇到各種危險情況該怎麼辦的小課堂。

諸伏景光抹了把汗，總感覺最近的工作量有些超標了。

他不僅是保育園的學齡前兒童，是保育園老師的助教，回家後需要收集情報、製作軟件賺錢、將過去收集到的情報記錄下來以便與現在的情況做對比，還得提升自己的身體素質和知識儲備。等不久後上了小學，更得兼顧學業——雖然隻是最基礎的課程，但總不能大學畢業回去學小學知識還被真·小孩兒們打敗吧？

仔細一算，竟然比當初臥底時還繁忙。

6歲的小小身體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重擔。

或許是過於緊湊的日程，讓諸伏景光無暇想起那根莫名出現在現場的晾衣杆。或許是保育員老師與警察們都認為諸伏景光是主動找了一根晾衣杆進行自衛，而他個人緊張得忘記了這一段。諸伏景光多次解釋依然被大人們忽略後，連保育員老師都說那根晾衣杆是她們放在高處防止孩子們獲得的，沒想到諸伏景光能想到利用它來救助大家。

他終於不再主動去糾正，一副“你們說什麼都好”的認命表情。

這根晾衣杆本應該作為“凶器”存放進警局的證物庫，但主動進入保育園的犯人隻是被砸暈了而已，後續也沒有什麼損傷，傷害他的又隻是出於自衛目的的六歲小孩，並沒有被定性為傷人事件，這晾衣杆就被還回了保育園裡。

保育員們甚至因為這晾衣杆救了大家為由，將它放在了最容易入手的位置，天天擦洗，讓這根本就看起來挺新的竹子這會兒更加翠綠了。

晾衣杆被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諸伏景光無從研究那天出現的異常，隻能將它放在心裡，暗自注意著，期望著新的契機出現。

而這個契機也確實如他所願，來得也非常快，快到僅僅隔了不過兩天時光。

發生過那樣的事件，家長們去保育園接送孩子更加勤快了，連因為加班經常晚去的家庭都開始準時接送孩子了。

諸伏景光被諸伏太太牽著，與同行的幾位小夥伴和家長告彆，隻餘他們兩人準備一同過馬路。對麵就是諸伏高明的學校，今天諸伏高明沒有補習班，他們可以一同回家。

路的這頭隻有三個人，諸伏太太、諸伏景光與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按照交通法規，他們等待行人路燈亮起，正常地從人行橫道穿過便好。

這位老太太是諸伏高明所在學校附近小區的住戶，諸伏景光對她有印象，因為當年他失去父母的時候，卻什麼都不記得，隻能哭泣的時候，這位老人曾經給過他糖果，說吃了甜的，未來的人生才會幸福甜蜜起來。

那時候的老太太並不認識諸伏景光，此時的老太太同樣不認識諸伏景光。

她拄著拐杖，行走速度不快，紅燈將轉未轉綠燈的時候，老人就有些焦急向著路上走去了。

諸伏景光看老太太行動不便，上去攙扶。

“我來幫您吧，請不要著急。”

小孩兒的幫助顯得這麼純粹，老人笑著感謝他，摸了摸諸伏景光柔順的發絲。

三人結伴踏上人行橫道。忽然白霧以極快地速度包圍過來，周圍普通的民宅、學校、道路都消失不見，刺耳的鈴聲如同魔音穿耳一般讓諸伏景光的手下一顫。

身邊沒有了老人，也沒了諸伏太太，隻有鮮紅的45秒倒計時在右上方醒目地跳動著。

道路變成了華容道的關卡，需要將一塊塊形狀大小不同的阻攔物挪開，將表示“自己”的格子移到出口就算勝利。

諸伏景光麵露怒容，【開什麼玩笑，隻是扶老人過馬路而已……根本不需要這種外力……】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失敗了，會怎樣？】

難道要在理應就安全通過的道路上殺死一位老人嗎？

雖然感到被詭異遊戲所控製的不滿，但諸伏景光解決謎題的動作並沒有絲毫減緩。

依靠意念移動格子很容易，彆說45秒，諸伏景光甚至沒用10秒就成功通關。

將一切籠罩起來的白霧瞬間消失，男孩踏出的步子落在了路麵上，隨著白霧消散的還有逐漸隱去的提示信息：【獲得“平穩”BUFF45s】。

【什麼？】

無暇研究提示語，他飛快收斂心神，順著人行橫道，帶著老奶奶平安度過了四車道的馬路。

踏上人行道，確保一切安全之後，男孩鬆開手，轉頭看向道路。空無一車的道路平靜如水，絲毫沒有再擠出一點白霧來的意思。

視線右上角“平穩”BUFF閃爍著，還有最後幾秒的倒計時時間。諸伏景光意念微動，居然將它收了起來。

他能感受到，這個BUFF沒有消失，還在自己的身上，隻是倒計時停止了，若他需要，隨時可以把它取出來再度使用。

【這個白霧到底是什麼？】

諸伏景光的眉頭皺了起來，小嘴緊抿。科學思想使他無法理解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重生一樣。

老奶奶雖然不認識諸伏景光與諸伏太太，但有了被幫扶的經曆，這不就認識了嘛。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她們鄰裡鄰居的，互相幫助了便有了交情。

過了馬路，停在不影響他人行走的路邊，兩人就攀談起來。

家長裡短說說，啊呀你小兒子和這邊學校的一個孩子很像，原來是你家大兒子嗎？哦喲喲，你家大兒子考得不錯，成熟穩重又懂事。小兒子也聰明伶俐，反應快、懂自救、有愛心，都是好孩子。

諸伏太太便也誇老奶奶腿腳麻利，過馬路健步如飛，定能長壽。

一說到諸伏景光如何好，便想著去摸摸男孩兒的腦袋，隻是沒有特殊情況，大人們並不會主動蹲下身來觀察小孩兒的表情。

諸伏景光在長輩們愛的摸摸下努力展示出個笑來，然後便低頭陷入了沉思。

似乎周圍的人隻看到他正常地、認真地將人攙扶了過去，按老奶奶的說法“摸著很舒服”的稚嫩小手平穩又有力，過程絲滑無停頓，讓她非常安心。

站在大人中間，諸伏景光隻能露出受用的表情，回以燦爛的笑容。

剛出校門的諸伏高明看到的卻是弟弟時不時對著空馬路陷入沉思的樣子，麵對長輩的笑容也就長輩們不上心才看不出問題來。默默將諸伏景光的怪異之處記在心中。

接了孩子，諸伏太太與老人告彆，三人一同和和樂樂地回到家中。

隻有兄弟二人的房間儼然成了他們互通有無的秘密基地，兄弟二人默契地做完平日裡會做的事情，隨後又默契地在媽媽麵前上演一出諸伏景光想要到哥哥房間玩耍的戲碼。

在諸伏太太“不要太打擾哥哥哦”的叮囑下，兩人進入了諸伏高明的房間中。

進門關門一氣嗬成，然後迅速直入正題，開始交流情報，房間中的氣氛變得肅然起來。

諸伏高明細細聽了一遍諸伏景光的描述，主動問了幾個問題，給小孩兒拓寬了些許思路，隨後又接受了關於“幫忙多觀察一下我的異常”這樣的委托。

“你覺得像是進入了遊戲？”

學生時代約著出去打打遊戲是同學間關係好的一種表現，回家前去遊戲廳玩曾經是一代學生的夢想。其實到諸伏景光熟悉的年代，大家都已經開始在家玩主機遊戲了，到遊戲廳玩反而成了某種小眾的時尚。

諸伏高明身處畢業班，時間緊張些，不過以前還是有過和好友出去逛街的經曆。哪怕對遊戲不感興趣，多少有些了解。

“確實像遊戲。在沒有通關遊戲之前，如果想要退出去，就會有很可怕的預感……類似於對他人見死不救的愧疚又或者是把受害者推入了火坑，這樣的惡感。”

“那如果失敗的話？”

“這種情況隻出現過兩次，暫時沒有失敗的經曆。白霧中的遊戲能對現實造成影響，如果它是有益的，故意失敗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哪怕失敗也比主動退出好一點嗎？”

“雖然還沒失敗過……但我認為，是的。”

“我知道了，”諸伏高明向弟弟鄭重承諾，“我會好好觀察你的。”

不僅僅是因為這種所謂遊戲導致的異常而觀察著他，更因為想要看看這個自稱“26歲的諸伏景光”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而他真正的弟弟什麼時候才能回歸？

房間中凝重的氣氛緩和，諸伏景光感恩地看著諸伏高明，哪怕兄長此時還是個小學生，也依然像前世那樣給與他依靠。

見狀，諸伏高明輕咳。伸出手來，遲疑了片刻，最後有些刻意地將手放在諸伏景光的小腦袋上，聲音沉穩地道：“我很高興，麵對這種事你能和我商量。”

諸伏景光睜大了眼睛，上挑的眼尾更像是貓貓眼了。諸伏高明假裝大人般與他說話的樣子著實難得，太可愛了，男孩兒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對不起，高明哥。”他一邊笑一邊道歉，一個不留神又用了前世的稱呼方式。

他笑了好些會兒，總算能控製自己情緒之後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但神情卻逐漸低沉下去，“是我的錯，總讓高明哥為難。”

諸伏景光並不認為在他的兄長麵臨畢業壓力的時候增加其負擔是正確的行為。

“甘之如飴。”諸伏高明輕輕擁抱了下小孩兒，這個小小的身體中正挑起一個成年人、一位公安的重擔，不由讓人心生憐惜。

兄弟間的情感似乎變得愈發好了，有時候父母都嫉妒起兩個孩子間的默契融洽，他們除了需要各自上學上保育園的時間，幾乎總是黏在一起。

有了諸伏高明的掩護，諸伏景光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他小金庫的入賬除了軟件之外又增加了遊戲部分，一樣要玩遊戲，不如把遊戲製作出來分享到網絡，讓大家一起玩為妙。很多遊戲玩家都會有獨特的操作，博采眾長，說不定能讓他在白霧遊戲中獲得更好的解決思路，更利於通關。同時，他還將收集情報的項目中增加了“遊戲攻略”這一項。

“不想失敗”、“做到最好”，成為諸伏景光重活一世的，屬於成年人的他的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