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燒人,司天監遭殃(1 / 1)

陳閒餘收回視線,繼續跟著張夫人上馬車。

“沒什麼,隻是在想,大皇子倒是重情重義,對自己的妻弟真是愛護,這麼快就帶著禦醫來了。”

張夫人覺得他語氣有哪裡怪怪的,但再瞄一眼他的神情,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她答道:“那是自然。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恩愛非常,大皇子妃又隻有這麼一個康健的弟弟,再說,沈尚書…”

那可是一部尚書,在朝中地位頗高,能帶給大皇子的幫助可不少。

頓了頓,張夫人沒將話說全,但意思彼此都懂,“於情於利,他都得著急。”

為什麼說是隻有一個康健的弟弟,因為沈尚書家還有一個不那麼康健的兒子。

那是他的小兒子,是個癡兒,沈尚書又多年無子,沈卓或許就是他老來最後的指望,可惜今天突遭這樣的變故,就算不死,人也算是廢了。

“不過咱們家不管這些,你往後見著那些皇子公主們也遠著點兒,隻不得罪就行兒。”

陳閒餘乖巧應下:“……嗯。”

青天白日裡,新郎官突然身上起火,原地自焚的離奇事兒一天之內就在京都傳開了。

入夜,沈府。

沈卓大半個身體的皮肉被燒傷,嗓子也毀了,連禦醫來了用了最好的藥都不敢保證能救活,隻說看這兩天的情況。

如果能挺過來,那就還能活下去;如果不能,那沈府大概不日就要辦白事兒了。

“王爺,這是誰人下的狠手,這是要臣絕後啊!”

沈尚書癱坐在房內的地上,悲痛不已。

大皇子趕緊彎腰去扶自己老丈人,心下也是擔心憂慮的,“嶽父快請起來,此事本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您也得千萬保重自身。”

“本王已經派出人手去找,一定找名醫治好卓弟身上的傷。”

但燒傷留下的疤最難去除,何況剛剛禦醫替沈卓治療傷勢的時候,他也在旁,親耳聽禦醫說沈卓今後怕是子嗣也要斷了。

唉……

見沈尚書還在哭,大皇子也沒辦法,忙又勸慰了幾句,而沈夫人早在看見兒子傷勢的第一眼就暈了過去,現在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尚書一日之間從大喜變大悲,又整整半天水米未進,身體早已是軟的不成樣子,他扯著大皇子的衣袖,不肯放手,好像抓住最後一點兒希望,被扶起來後他想到一個可能。

“王爺,會不會是……三殿下?”

畢竟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向不對付,借何嶽的手來除掉沈卓,故而讓他們兩家就此生出嫌隙,大皇子在沈家和何家之間不管偏向哪邊,都將和另外一邊離心。

至於為什麼不懷疑是何嶽主使的,他沒那膽子,也沒害沈卓的理由。

長威侯府的人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長威侯就親自來了沈府賠罪解釋,道明原委。

何嶽也說了,他送的賀禮明明是一件金鑲玉麒麟,但莫名其妙的,他的賀禮就變成了一壇火油。

是的,他們事後根據那碎片上的一點兒氣味痕跡,檢查確認了那壇子裡裝的就是火油,也怪不得當日那火竄的這樣快。

大皇子歎了口氣,“嶽父,不瞞你說,本王也懷疑是三皇弟動的手,可懷疑歸懷疑,我們沒證據。”

是的,沒有證據。

火是突然自己著的,火油又是出自何嶽之手,跟三皇子一點兒邊都不沾。

賀禮是從何時開始被調包的,何嶽是一點兒沒察覺,最後一次打開看的時候就是今天早上他出門前。

路上也沒發生任何意外,包括他身邊一直伺候的下人也被抓起來審問,但現在也沒一個招的。

沈尚書雙眼赤紅,模樣看起來像是老了十幾歲,“可王爺,臣不甘心啊!”

“臣膝下就這麼一個健全的兒子啊!”

他嘴唇乾裂,半白的頭發在燭光的映照下如霜似雪,佝僂著身軀,“卓兒平素是胡作非為了些,可此事要是一般的仇家所為,對方又是如何進的了長威侯府的大門?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調換了何嶽的賀禮?”

何嶽作為長威侯世子,身邊無時無刻都有下人跟著,用的還都是家生子,這些下人幾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然而,賀禮放在他房中,出了門又除卻他身邊親近的人,無人可碰。

普通人、哪個普通人能混到侯府世子身邊去?有這能耐,早把何嶽也一起害了,可單單現在出事的隻有兩個同樣不學好的人中的沈卓。

“王爺,若我沈家真的就此與長威侯府結下梁子,誰又能從中獲利?”

隻有三皇子,或許還有四皇子。

但四皇子現在自身的流言也不少,主要還是司天監當年推算的關於他命格一事,不太像是他出的手;至於五皇子,閒雲野鶴,現在不在京都;六皇子更不用提了,三皇子一黨而已。

新回京的七皇子?

他都沒在朝中站穩腳跟,看著沒什麼勢力,更不像是他。

“此事,臣會稟報陛下,求陛下幫臣徹查,還臣一個公道。如果最後還是找不出任何線索,臣,認了。”

他眼神一狠,“隻是,害我兒子的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

大皇子歎了口氣,也是心情沉重。

這些年來,三皇子一派與他們鬥的厲害,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真的很難不讓他懷疑這事兒是三皇子乾的。

第二天一早,沈尚書果然在朝堂上提出此事,而皇帝也當庭點了刑部的官員去徹查,至於結果如何,還得再看。

下了朝,四皇子看著走在人後的沈尚書和大皇子,他心中冒出個念頭,停在原地,等著他們。

“大哥,沈大人。”

等人走近,他向大皇子行了一禮,沈重亦抬手回禮。

“四皇弟可有事?”

三人算是離開大殿的人裡最後幾個,還有三皇子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們。

四皇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他神情認真,另外兩人便也不置可否,三人同路,朝著一個方向走著。

甩開人群,四皇子單刀直入,神情認真道,“我知道沈大人和大哥在尋找謀害沈卓的真凶,我可以保證,此事與我無關。”

他轉頭看向沈重,“沈大人,相信最近京都裡關於本殿當年之事的流言,你應該也聽說了。”

他提醒沈重,“你覺不覺得,當年太安殿突然起火,和今日令郎無故被火燒身之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關於沈卓身上為什麼突然起火,原因還沒找到,但不得不說,確實跟四皇子剛出生時,太安殿內突然起的那場火很像。

都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眾目睽睽之下,說燒就燒起來了。

沈重怕的就是和四皇子當年一樣,最後不了了之,他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疲憊,一半是真,一半兒是故意流露出來,“四殿下,那你認為此事是誰做的?”

關於四皇子突然找他們自證的行為,兩人都沒說信與不信,端看四皇子想做什麼。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本殿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沈大人。”四皇子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給沈重,後者打開一看,紙上是一個令他和大皇子都很眼熟的圖案,隻聽四皇子道:“京都關於本殿之事的流言,已經查到是誰散播出去的了,就是這枚木飾的主人,也就是沈大人之子——沈卓。”

“不可能!”

沈重驚詫,他兒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去這麼做?!

大皇子也覺得不可思議,“四弟說這話,可有依據?”

四皇子將兩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也有了成算,語氣平靜。

“我暗中著人調查此事也有好幾天了,最後查出此事最先是從長青酒樓的一個小二處擴散出去的,且,傳播此事的人我已經抓住,證詞便是如此。”

“據我所知,沈卓前幾日確實去過一次長青酒樓。”

他說完,沈重皺眉,拱了拱手回複:“望四殿下明察,我兒前幾天確實是去過長青酒樓,但此事非他指使。”

他兒子他知道,沒有他的命令,斷不會去沾與其他皇子有關的事,更不會莫名其妙的去幫四皇子散布對司天監不利的流言,他圖什麼?

四皇子將那張紙收回,折起來收入懷中,“散布流言之人,沒親眼見到沈卓,收錢辦事兒正準備退下時,當日與您兒子同行的另一人不小心把此物碰掉,然後此人便親耳聽這枚木飾的主人言,此物是其父親往千佛山頂,取的一顆百年桃木雕刻而成,是為護佑他平安。”

“京中是有不少人見過令郎佩戴此物,但知其來處的,恐怕沒幾個吧?”

聽到這兒時,沈重心中忍不住一驚。

四皇子說的確實沒錯,他也曾叮囑兒子將這個東西隨身佩戴,出處並未往外說,可以說,除了沈家幾個人知道外,外人根本無從知曉。

連大皇子也不例外。

他看向自己嶽父,一看對方臉上的神情就知道四皇子說中了。

“所以四弟今日找我們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現在連他也不那麼確定流言之事到底是不是沈卓所為了,還得等人清醒後,再問問。

四皇子微微一笑,“我隻是想跟大哥和沈大人說一聲,沈卓之事,確實跟我無關。那你們不妨想想,此事最有可能是誰所為?又是否是有意報複?”

沈重嘴唇抖了一下,心裡慢慢有了個猜想。

大皇子思量了一下,看穿了四皇子的目地,“我懂你找我們是想做何了。”

“——司天監。”

四皇子想將當年天火和現在沈卓無故起火之事聯係到一起,然後把矛頭指向司天監監正高興陽。

這事他並非不能自己做,而是,如果能有大皇子等人的配合,雙方合作起來這次事件對三皇子造成的殺傷力將會更加巨大。

四皇子輕笑一聲,誇道,“大哥聰明,這次我們既然有了共同的敵人,何不同仇敵愾一次呢?”

“但四殿下,你拿什麼讓臣相信你沒有嫌疑?”

萬一此事就是四皇子自導自演,故意傷沈卓好拉他們一起對付三皇子,從而順利洗脫自己身上的命格不祥之說呢?

那沈重才是真的信錯了人,被人宰一刀還和害自己兒子的人合作。

四皇子也知,自己光憑說的很難讓人相信沈卓的事跟自己毫無關係,但一個無罪之人,要如何證明自己無罪?

他思量了一下,不慌不忙笑道:“本殿願意先來找沈尚書和大哥說明此事,本就是不想讓你們誤會,若是本殿將證人直接押到父皇麵前,結果也是一樣的。”

他一樣能將臟水潑到三皇子和司天監身上去。

有無大皇子和沈尚書的配合,都一樣。

隻是有沈尚書這個現在最大的苦主在,或許還要簡單一點兒。

“本殿可以對天發誓,令郎起火被焚之事與我無關。沈尚書若還不信本殿,而是更願意相信彆人,那本殿便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是三皇子,還是四皇子?

從一開始,沈尚書最懷疑的就是他們兩個。

直到四皇子方才之事道出,他在思考再三後,心裡有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