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軒天成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大樹上,將嘴裡叼著的草莖狠狠吐在地上,臉上帶著幾分自嘲與憤懣:“哼,先不提她那玉佩是真是假,還有那身世到底咋回事,就說她明知春漣喜歡沈渡清,還攛掇我去表白,這不是存心讓我難堪,看我笑話嗎?”
何明磊眉頭緊鎖,麵露猶豫之色:“她或許並不知情吧?”
“不知情?”軒天成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霍地站直身子,音量陡然拔高,“她可是春漣的閨蜜,又成天跟沈渡清混在一塊兒,能不知道?我現在都懷疑,就是她在背後搗鬼,故意撮合春漣和沈渡清。要不然,春漣怎麼就突然對沈渡清死心塌地了?還慫恿我去表白,把我當什麼了……”想到這兒,軒天成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指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何明磊瞧著軒天成這副怒發衝冠的模樣,心底莫名一緊,暗暗為君譯捏了把汗。他輕歎了口氣,微微搖頭,勸說道:“咱們終究是局外人,不清楚這裡麵的前因後果,還是彆輕易下判斷的好。”
“那你呢?”軒天成猛地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何明磊,帶著幾分震驚與質問,“你不會寧願相信是你父親拿了玉佩吧?”
“當然不是……”何明磊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卻有些底氣不足。
軒天成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撂下一句:“其實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最清楚不過……”
何明磊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裡一陣脹痛,滿心無奈與煩悶。
又一年除夕夜翩然而至,往昔這個時候,軒天成總會熱熱鬨鬨地來幫忙置辦年貨,可如今,因著對君譯的一腔怨懟,他人影兒都不見。於春漣呢,則一逮著機會就往沈渡清那兒跑,一門心思全撲在他身上。如此一來,這個年夜,莫名就顯得冷清孤寂了許多。
“何明磊,軒天成去哪兒了?”君譯環顧四周,眼中滿是疑惑。打小兒,他們幾個就常在一塊兒嬉笑打鬨,何明磊尤其愛捉弄她,加之養父起初存了將君譯當作童養媳養的心思,所以這麼多年,君譯一直沒改口叫何明磊哥哥。
“他……”何明磊話語一頓,神色略顯慌張,隨即又強裝鎮定,“他有事忙著呢。沒事,咱自個兒吃也挺好,他在自個兒家吃,熱熱鬨鬨的,不用擔心。”說著,他夾起一塊肥嫩的魚肉,輕輕放在君譯碗裡,眼神卻有些閃躲。
君譯瞧著何明磊這不尋常的模樣,不禁微微一怔,眼中滿是驚訝。何明磊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頭扒拉著飯菜。
飯後,君譯與何明磊一同來到陽台,仰頭望著漫天煙火。煙火騰空而起,刹那間點亮夜空,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光。就在這璀璨光芒映照下,何明磊忍不住偏頭看向君譯。隻見君譯雙眸亮晶晶的,滿是沉醉,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純真笑顏,那模樣在煙火的輝映下,美得如夢似幻。
叮咚叮咚,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片刻寧靜美好。君譯忙掏出手機,原來是卡點收到的消息。柏夜傈發來:“祝君安康,招財進寶。”君譯不知道,柏夜微信給她的備注依然是君寶,緊接著,便是一個兩萬塊的轉賬紅包。君譯愣了愣神,手指飛快敲擊屏幕:“謝謝老師,新年快樂。”紅包卻並未領取。發完消息,她便迫不及待地點開落言影的微信對話框,隻見上麵寫著:“我在你家樓下,出來吧,我有件禮物想送給你。”君譯心頭一熱,快步走到窗台邊,探頭往下望去。果不其然,瞧見落言影身姿挺拔地站在樓下,懷中捧著一大束嬌豔欲滴的鮮花,那花束開得極為繁茂,幾乎將他的大半個身子都遮住了。落言影似是一直仰頭凝視著君譯所在的方向,見她探出頭,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燦爛笑容,還熱情地揮了揮手。
這一幕,正巧也落入何明磊眼中。他雙手下意識地插進褲兜,暗暗攥緊拳頭,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透著絲絲不悅。
君譯滿心歡喜,轉身快步朝樓下跑去,邊跑邊喊:“你找我什麼事啊?”聲音裡帶著少女的羞澀與期待。
落言影瞧見君譯跑來,笑意更濃,將手中那束大得有些誇張的捧花遞向她。君譯伸手接過,刹那間,馥鬱花香撲麵而來。那捧花在落言影懷中時,看著還頗為和諧,可到了君譯懷裡,卻襯得她越發嬌小,花朵幾乎將她的臉和身子都掩住了。君譯微微側身,從花束旁探出頭,看向落言影。隻見落言影另一隻手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笛子,那笛子通身翠綠,仿若春日裡新抽的嫩竹枝,散發出清新而又寧謐的氣息。笛身之上,金箔細密鑲嵌,在路燈昏黃的映照下,閃爍著璀璨光芒,恰似夜空中閃爍的繁星,耀眼奪目。笛孔周圍,一圈細膩的銀色藤蔓花紋蜿蜒纏繞,藤蔓上還點綴著幾顆小巧玲瓏的珍珠,宛如清晨草葉上凝結的露珠,圓潤晶瑩,熠熠生輝。這些裝飾與笛子的古樸雅致完美融合,相得益彰,不僅未破壞其原有的韻味,反而使其更顯高雅華貴,在夜色中綻放出獨有的光彩。
君譯眼中滿是驚喜與感動,忙將玫瑰輕輕放在地上,雙手虔誠地接過笛子,指尖輕輕摩挲著笛身,似是想要將這精美的工藝與落言影的心意一同刻進心底。正當她沉浸在這份喜悅之中,細細撫摸著笛子時,何明磊那慌亂且帶著幾分驚恐的聲音陡然傳來:“君譯,爸病倒了!”
君譯臉上的興奮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慌張與焦急。她手忙腳亂地將笛子塞進懷裡,拔腿就往屋裡衝。落言影見狀,低頭瞧了眼地上的玫瑰,心下一緊,也連忙跟了上去。
三人齊心協力,匆匆將養父送往醫院。一路上,何明磊神色緊繃,腳步匆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幾次三番踩到那散落一地的玫瑰,將原本嬌豔的花朵踩得淩亂不堪。落言影跟在後麵,敏銳地察覺到何明磊投來的帶著敵意的目光,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幾次欲言又止。他心裡明白,何明磊許是作為兄長,在為君譯操心,便也沒過多在意。
待到醫院,得知養父是因身患癌症才突然病倒,醫生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聯係了院內權威醫生——柏夜。柏夜匆匆趕來,剛踏入急救室門口,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那兒的君譯。他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喜,可當著眾人的麵,又不便表露太多,隻是微微朝君譯點了點頭,便神色凝重地大步走進搶救室。
手術室外,燈光慘白刺目,君譯仿若石化,僵立原地,雙眼如隼,死死鎖住那扇緊閉的急救室大門。眼眶泛紅,淚水在其間打轉,卻被她強忍著,不肯落下,雙手緊握,指節泛白,儘顯揪心。何明磊在側,雙手反複搓動,腳步雜亂無章,時不時抬眸望向那扇門,滿臉憂色。落言影隱於角落,眉頭緊蹙,目光如影隨形般黏在君譯身上,疼惜與憂慮交織。
良久,急救室門緩緩開啟,柏夜拖著疲憊身軀踏出,額前汗珠細密。他摘去口罩,望向滿臉緊張的眾人,率先朝君譯投去安撫目光,輕聲道:“手術尚算順利,暫時幫伯父熬過這關。不過……”他眉心微蹙,神色凝重,“腦癌細胞擴散超乎預期,後續得儘快安排係統深入治療。”以往說完這句話都要對家屬說後續費用高昂,要儘快做好準備,但柏夜這次並沒有說。
“多謝您,老師。”君譯感恩地瞥向柏夜,旋即衝向手術室。見養父虛弱躺臥,心酸頓起,忙沏茶、切水果。何明磊站在旁邊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似乎平日裡這些事都是君譯在做。何明磊接過君譯手裡的水果刀,說“我來削吧!”
落言影瞅了瞅柏夜,眼神示意後,轉身踱出病房。他伸手向柏夜,柏夜禮貌回應。落言影開口:“柏醫生,多謝您救了譯兒養父。””那一聲“譯兒”,親昵得如同春日裡最柔暖的風,輕輕拂過,柏夜的心頭卻仿若被一道閃電擊中,整個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以至於落言影後麵緊接著說的話,他都像是被一層隔音玻璃隔絕在外,一個字都沒聽清。
“講起來,在我公司剛成立的時候,那可真是四處碰壁,舉步維艱啊!是您獨具慧眼,看中了我公司的潛力,毅然決然地選擇與我方公司達成合作,給了我東山再起的機會。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改日我定要登門拜訪,好好感謝。”落言影繼續說道,眼神裡滿是對過往的感慨與對未來的期許。
柏夜從愣神中緩緩回神,他可不是個輕易會被情緒左右的人,索性開門見山,直言不諱地說道:“不知落少今日這番,是單純為了感謝我,還是為了君譯而來。”畢竟在這之前,在他的認知裡,君譯是單身,也並未表現出她有心上人。。
落言影微微聳了聳肩,像是要把這周圍緊張的氣氛抖落一些,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不妨直說,譯兒是我的心上人。我之前也聽聞過你們的傳聞,不過那也隻是網上的隻言片語,我相信您是個正人君子,希望往後您和她相處,不要有逾矩的想法。”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可話裡的警告之意,卻如同隱藏在花叢中的荊棘,稍稍觸碰,就能讓人感到刺痛。
柏夜深深地看了看落言影,像是要用目光把眼前這個競爭對手看穿。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擲地有聲:“早聞落少在創業圈裡如一顆新星,冉冉升起,嶄露頭角。哪怕是在疫情那般艱苦卓絕的時刻,依然能憑借著敏銳的商業嗅覺,提前嗅到經濟發展的導向風波,帶領公司節節高升,這般年輕有為,著實令人欽佩。”他這一番誇讚,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藏玄機,既是對落言影能力的認可,也是在不動聲色地表明自己也絕非等閒之輩。
“彼此彼此,柏醫生您在如此風華正茂的年紀,就在醫學界達到了許多人畢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您的大名如雷貫耳,我等佩服得五體投地。”落言影不卑不亢地回應道,眼神裡閃爍著對強者的尊重。
柏夜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情愫,又像是在感慨命運的無常。再次抬頭望向落言影時,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莊重:“落少既然在網上聽聞了一些事兒,那我也就不多囉嗦了。我也知道,君譯從未跟我說過她有心上人,甚至……”他故意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落言影的眼睛,“她從未在我麵前提起過你。”這句話如同利箭,直直地射向落言影的心臟,讓他的胸口一陣刺痛。
落言影下意識地將手插回褲兜,整個人仿佛一隻被挑釁的獵豹,渾身充滿了警戒,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挑戰:“我知道你和譯兒是什麼時候相遇的,也知道她拜你為師的種種過往。但你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前,我已經和她相伴兩年,那兩年裡,我和她的親密程度,可不亞於你現在和她的關係。”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絲驕傲,又透著幾分不甘,仿佛在向柏夜宣告著自己的主權。
“愛情這東西,可不講究先來後到,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君譯手裡。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尊重她,隻願她能幸福。”柏夜深深地歎了口氣,像是放下了什麼,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我也是。”落言影微微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幾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兒,回過頭對柏夜說:“譯兒養父後續治療的費用,你直接找我就行。”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隻要是為了君譯,讓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在所不惜。
回到病房裡,柏夜望著忙碌的君譯,就像一個演技精湛的演員,刹那間收斂了心底所有的情愫,換上了一副專業、冷靜的神情,耐心地給君譯講解後續治療計劃和注意事項。可那不經意間,從他眼神裡流露出的心疼,卻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怎麼也藏不住。
落言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雙手在身側暗暗攥成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暗自下定決心,不管前麵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驚濤駭浪,怎樣的荊棘坎坷,他都要緊緊地陪著君譯走下去,用自己的雙肩,幫她撐起這片因為養父的病痛而塌下來的天,讓她不再如此悲傷無助,讓她的世界重新灑滿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