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律子衡彈琴的手一頓,思索片刻才開始解釋
“不過是家弟擔憂我行動不便,會有客人擾了我清淨,便在門上塗了些藥粉,若是離的近些,聞了味去,便容易失了意識,不過此藥卻是對身體無害的,請姑娘放心。”
顧盼兮稍稍放了心,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她左瞧瞧右看看,總覺得這麼乾坐著不是滋味,遂道:“我對此地不甚熟悉,公子可知如何離開?我朋友興許在找我了。”
“恐怕要勞煩姑娘多耽擱片刻了。”
“為何?”
“從玉知樓到此地路線錯綜複雜,無人帶領怕是無法離開,況且…”
樂律子衡輕敲眼角,補充道:“鄙人目不能視,無法助姑娘一臂之力。”
顧盼兮對此表示理解,她隻是擔心在此地耽擱太久箜銘找不到她就要動手掀了這裡
那家夥可是個直性子,他覺得自己是拿錢辦事,跟著主子出門,跟丟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那…片刻後會有人來帶我走嗎?”
“姑娘無需擔心。”樂律子衡道,“這個時辰家弟應該會過來,便由他帶姑娘出去吧。”
話音剛落,便見一人從陰影處走出,粉衣玉冠,神色俊朗,他眉目含笑,眼角之下還點了一顆紅痣,平添一股妖嬈之色
那人開口道:“嬌嬌與我說,今兒個來了個嬌俏的郎君,要我好生照看著,可是姑娘?”
顧盼兮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有些不確定道:“你便是他的…”
“在下樂律子軒。”
樂律子軒拱手作揖,端的一副風流之姿
“姑娘若是想離開此地,可隨我一道出去。”
顧盼兮理了理衣裙,往前小走兩步,道:“不好意思啊,走錯路了,打擾了。”
“無礙,隻是家兄身體易疲,現下應該也要休息了,我隻是做個順水人情,邀姑娘與我一道外間走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顧盼兮回身看了眼樂律子衡,見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微微頷首,她回身作揖,道:“謝過樂律公子收留。”
“無妨。”
兩人走後,傾音樓又恢複一片靜謐,毫無生氣般曝於月光之下
樂律子軒帶著顧盼兮離開了傾音樓,雖然路燈昏暗,但好歹身旁還有個人,可以壯壯膽
許是路上太過沉默,樂律子軒便挑開了話頭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顧盼兮一愣,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便道:“我姓顧,名盼兮。”
對方輕笑一聲,道:“那在下便失禮了,喚你一聲盼兮姑娘如何?”
“當然可以。”
樂律子軒搖著扇子走在她身側,再往前走段路,便漸漸的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都會與他行個禮
顧盼兮看樂了,道:“你這怎麼走過路過都要行個禮?”
他沒直接回答她的話,隻是問道:“盼兮姑娘不知嗎?”
“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樂律子軒撫扇一笑:“我是這裡的琴師,卻也是這裡的東家。”
顧盼兮一愣,那不就是…
“你是這的老…老鴇?”
“這麼說也行。”
樂律子軒笑彎了眼,又道:“不知盼兮姑娘來此地遊玩後可還滿意?”
顧盼兮勉強笑了笑:“還…還行?”
聞言,樂律子軒也了然一笑,垂眸看了她一眼,不再搭話,頗有點神秘莫測的味道
兩人走了一路,漸漸有喧鬨的人聲傳來,走過一個轉口,入目的便是一個斑斕的世界,四處燈火通明,似是在暗夜中靜靜綻放光彩的明珠
恰在此時,有人喚了她一聲
“顧姑娘?”
顧盼兮扭頭一瞧,依舊是白衣黑發,隻束發的白綢換成了一個精致的白玉玉冠,清清冷冷的模樣與喧鬨的四周格格不入,此人正是遊千塵
等等,他剛剛喚她什麼來著?顧姑娘?他倆連手都牽了,cp名都想好叫“吸塵器”了,連孩子都準備投胎了,他還喊她“顧姑娘”?
想歸想,麵上她還是正色道:“這麼巧啊,遊公子不是說沒來過玉知樓嗎?”
她特意強調了下“沒來過”三字,暗搓搓表達自己的不開心
明明白白的一句問話,不知道怎的就戳中了遊千塵的笑點,讓他眉目上都染了些許笑意
他解釋道:“不過是被灝笙拉來作陪。”
“君灝笙過來了?”
她就說她明明看到人了,怎麼會一扭頭就不見
遊千塵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才瞧見旁邊的人般問道:“閣下是?”
樂律子軒原本隻是在一旁安安靜靜瞧著這兩人,眼下隱隱約約收到了來自某人的敵意,坦然一笑:“在下不過是做了一次護花使者,眼下盼兮姑娘看來是尋到自己的好友了,那便不打擾了,告辭。”
言罷,他轉身便離去
顧盼兮還想說些什麼,冷不丁身後爆發出一陣陣的掌聲浪潮,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已有人來為這舞台著色
台上花瓣飛舞,有人從舞台的一側旋步踱出,腰若柳絮,膚若凝脂,腳腕間瓔珞擺動,蕩出一道紅光,她裙帶飛揚,朱唇輕啟,一雙素手婉轉流連,不知勾了多少魂去
台上的人在儘情舞動,台下的人不停喊著“雲蝶雲蝶”,不亞於方才樂律子軒的出場,這瘋狂的粉絲喲
顧盼兮揉了揉太陽穴,對遊千塵道:“我們回去吧。”
“不去尋灝笙了嗎?”
“尋他作甚?”
“你今日來此不是為了他?”
顧盼兮一愣,好像…是誒,她今日來這裡本來是想看看那個素縈姑娘,君灝笙是肯定不會跟她說兩人的八卦的,那她隻能從女方入手了,隻是一進來就光顧著玩了,也是方才瞧見君灝笙的時候才想起來,可惜後頭出了點狀況
但是矜持優雅的小仙女怎麼能承認呢?
她打著哈哈,試圖蒙混過去,自己可不是什麼愛八卦的人
“怎會,我就是來此處玩玩。”
此話一出,遊千塵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方才聽聞玉知樓裡有兩處名地,一處名為‘明月閣’,是接待男賓,另一處則是‘清風館’,接待的女客,你是?”
聽他著重強調了“接待”二字,她好像知道了他什麼意思,頓時鬨了個大紅臉
她低著頭,蚊子般狡辯的聲音傳出:“我沒有…”
然而四周聲音太過喧鬨,遊千塵低下頭,想去聽清她說什麼
顧盼兮隻覺得明亮的地方突然有一道陰影遮來,她忙抬頭,這下直直撞進了對方的眼眸中,瞬間隻覺得自己像是跌進了星光裡,滿目光華迷的人找不著方向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似乎滿眼隻裝得下自己
許是靠的太近了,顧盼兮感覺有些呼吸不過來,隻能再次低下頭,推搡著遊千塵往外走,他便也順著她的力連連後退
夜深了,舞台的氛圍被炒到高潮,四周的玩客越來越多,不斷推擠著兩人,眼看就要被衝散了,顧盼兮卻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將她往前一拉,她便跌出了人潮,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想,這是今天第幾次了,彆是要把所有的抱抱福利都在今天用完吧?
雖然擁擠的人潮已經落在身後,但她一時半會還舍不得離開這個懷抱
她雙手抓在他腰側的衣裳上,不斷給自己洗腦“隻要他不推開,她就可以厚著臉皮多賴一會”
可惜溫馨的時光隻能維持半刻,因為總有人喜歡煞風景
旁邊一道調笑的口哨聲傳來,有人開始說風涼話
“雖然現在不是在大白天,但你倆多少注意點啊。”
顧盼兮忙從遊千塵懷中跳出,抬眼便見君灝笙如沒了骨頭似的掛在箜銘身上
此刻還欠欠接了句:“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她咬咬牙,瞪他:“你一個大男人還掛在彆人身上呢!給我下來!”
君灝笙略一挑眉,道:“我走累了,靠在箜銘身上一小會怎麼了?你一個女兒家還敢摟著彆的男人不撒手呢,說出去我看你不被姑父打斷腿。”
“我…我那是不小心!”
“是不小心還是彆有用心啊?怎麼就那麼湊巧摔懷裡了?你說是不是啊千塵兄?”
然而遊千塵不搭他的腔,隻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君灝笙悻悻閉了嘴
他安靜了,可不代表有人會饒過他,顧盼兮逮著他開始翻舊賬
“我再怎麼樣也沒忤逆爹娘,逃出府去呀,你敢說自己不是瞞著舅舅偷偷出府的?不對,你那還不叫出府,你是鑽狗洞!”
君灝笙可沒有被戳穿的窘迫,依舊囂張道:“知道這麼清楚啊,果然今日是你在偷聽牆角。”
“我那是光明正大!”
君灝笙嗤笑一聲,在一旁涼涼地跟箜銘說閒話
“有些姑娘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偷聽,還愛得理不饒人,這還嫁得出去嗎這?”
顧盼兮氣極,反倒是理智回了籠,隻見她跟箜銘打了個對眼,微微一抬下巴,箜銘便乖乖放開了手,往左移了一步,任由君灝笙摔在地上
被摔的人也不急著起來,乾脆癱在地上
“哎喲我這命苦喲,前腳出了點事,後腳就有我從小疼到大的好妹妹來看我笑話,我這一生真是失敗啊失敗,還不如就躺在這,讓萬千腳印踩死我得了。”
好妹妹蹲在他身邊,戳了戳他的腦袋
“你就是愛演,快起來,再不起來回頭又要被罰跪思過堂了。”
君灝笙順著她的力道動彈了一下,腦袋瓜一轉,看著遊千塵就開始作妖
“哎喲喂,我這身上怎麼還有點兒疼呢,起不來呀,得好妹妹親親才能起來。”
隻是顧盼兮還未接話,正等著看她大變臉的君灝笙聽到有人輕輕說了句:“灝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