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1 / 1)

三人在這片古戰場精挑細選,一共收集了二十來把武器,都裝在了小推車上。回去的路上,他們也沒有忘記收集邪神的偶像,果然就像之前推論的一樣,碰觸這些偶像並不會引起邪神顯靈,比直麵那些異教徒還要安全。

他們放棄了收集其他可能的任務物品,算是將賭注都壓到了謝雲逐的猜測上。而當他們推著沉重的小車回到祭台時,立刻發現猜想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了證實——

祭台外圍,不知何時斜插上了七根長矛,閃著凜凜寒光的矛尖向外,仿佛一圈暴突掀起的獠牙,又像一隻伺機欲動的爪子。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左右,其餘人都已經在營地,有的躲棚子底下躺倒休息,有的癱坐著扇風補充涼水,找不到一個有完整脊椎的生物。

進副本第四天,再遲鈍的人也發現太陽比第一天要更大,氣溫也正在以每天一度左右的趨勢穩步上升,現在已經來到了全天候無差彆的三十六度。

見到三人組滿載而歸,他們都有些驚奇,同樣都在經曆一個副本,但他們好像從來玩的都不是一個遊戲。

“傅哥,你們怎麼帶了這麼多武器回來?”黑背好奇地問。再厲害的武器在這個世界也不好使,完全沒有火焰和神光來得有用。

“等子時你就知道了。”他傅哥神秘兮兮地賣關子,“你們今天怎麼樣?”

“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把周圍能找到的神像都找了,其實隻要避開異教徒,今天的任務比以前簡單不少呢。”黑背興奮地說,“後來附近的神像都找沒了,宋哥就走得比較遠,結果受了點傷。”

傅幽的目光頓時看向了宋自明,隻見這個精明利落的男人坐在棚子的陰影下,正在擦拭手裡的一把槍。

他露出了豔羨之色,“宋哥這趟收獲不錯嘛。”

“可不是嘛,宋哥找到了鎮上的警察局,結果撞上異教徒差點死了,誰知道危急關頭宋哥找到了一把槍,立刻把那些異教徒全突突了!”黑背兩眼放光饞得要死,“唉,真想摸摸看,我還沒碰過真槍呢!”

看來下一輪,宋自明能獲得最多的神光了,傅幽摸摸下巴,也不知道大巫有沒有見識過這種物理超度武器。

“哎,小夥子,你有治中暑的藥嗎?”周蘭湊上前詢問,“那姑娘一整天都不太舒服。”

“中暑藥我倒是沒準備。”傅幽望過去,就見那個叫徐寧諾的女生虛弱地躺著,像棵曬蔫吧了的小白菜似的,雙眼哭得紅腫一片。

前兩天,和她組隊的梁越被腸子怪襲擊,失去了神光,之後又平白無故失蹤,估計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我看這不像是中暑,倒像是心病,”傅幽走過去蹲下來,“怎麼了小徐?”

得到了一點關切,徐寧諾的眼淚馬上就滾滾而來,抓著傅幽的衣袖說:“都是我的錯,那個腸子怪物本來是朝我來的,梁越是為了保護我,才被抓住的!如果我當初小心一點……”

“好了好了,這不怪你,”傅幽語氣溫柔,哄人很有一手,“梁越拚命保護了你,肯定不是讓你為他難過的,對不對?你要努力生存下去,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拯救他。”

徐寧諾愣愣地盯著他英俊的臉,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傅幽拆了個什麼東西遞到她嘴邊,笑眯眯地說:“真乖,來,含著這顆藥,包治百病的。”

徐寧諾將圓滾滾的“藥丸”含進去,才發現那是一顆甜甜的糖果,她的臉就慢慢紅了。

阿兮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對謝雲逐道:“他在小白臉的賽道上絕對是統治級彆的!”

謝雲逐翻了個白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彆罵了彆罵了,我是在做好事呢。”傅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們看這對小年輕,認識沒多久就在危險中處出了感情——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吊繩效應’?”

謝雲逐一本正經地糾正道:“錯了,應該是吊床效應。”

“是吊橋效應啦!”阿兮露出了學霸的鄙夷目光,“兩個笨蛋!”

他們休整了一會兒,便到了子時,大家將收集到的邪神偶像一字排開,擺在大巫麵前。大巫驗收過後,判定全員通關。

這一次,每個人得到的神光都差不多,像一塊聊勝於無的貼紙扒拉在額頭上。然而此刻每個人都已經用腳丈量了這片廢墟,用火焰與勇氣和異教徒搏鬥,他們早就不複最開始的驚慌。

他們甚至可以感到驕傲,因為副本過半,除了失蹤的梁越外,十一人全部存活,並且狀態都還不錯。

大巫要公布新的任務時,連向來不屑一顧的謝雲逐都坐直了,凝神盯著那個龐大的身影,迫切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隻聽大巫緩緩開了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大家仍一臉茫然的時候,阿兮已經激動地跳了起來,在她的歡呼聲中,大巫的聲音還在繼續:“神君賜福的勇士啊,我要你們拾起刀劍,枕戈待旦,跟隨我一同討伐邪魔外道……”

“去吧,去尋來刀槍劍戟,為我而戰!”

這下所有人都聽懂了,這一輪大巫要求的果然是武器!他們回頭看了眼那二十來把武器,每張臉上都亮起了笑容。

三人組提前預判了任務物品,把武器運了回來,意味著他們不用再和異教徒鬥智鬥勇,獲得一整天寶貴的休息時間!

“臥槽太厲害了,你們到底是怎麼預判到的?!”

“兮姐牛逼!”

“哪裡哪裡,牛逼的不是我,是大佬啊!”阿兮立刻謙遜地一鞠躬,以綠葉之姿隆重地托出謝雲逐這朵鮮花。

“大佬請收下我的膝蓋!”

“地球沒了大佬怎麼轉?硬撐罷了!”

更多的讚美和吹捧立刻朝謝雲逐發射,撞在他的24k全金屬冷漠外殼上,劈裡啪啦落了一地。

“彆吵。”謝雲逐立刻離開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涼棚和躺椅,遮陽傘蓋向下一拉,他把自己像個蘑菇一樣包了起來。

大家麵麵相覷地看了一會兒,都露出苦笑,大佬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合群啊……

不過熱情怎會被冰雪融化,沒多久黑背就敲了敲他的遮陽傘:“大佬,這是我煮的泡麵,辛拉麵還加了鹵蛋和火腿腸,嘗嘗唄?”

裡麵沒有應答,但從遮陽傘下默默伸出了一隻手,拿走了他孝敬的泡麵。

不一會兒,周蘭又端著幾盆炒菜過去:“俺啥都不會,就做飯馬馬虎虎,炒了點菜你嘗嘗,彆客氣,吃完了還有……”

啃了不知多少年的壓縮餅乾,謝雲逐哪裡受得了帶鍋氣的炒菜的誘惑,頓時被香迷糊了。這次他把遮陽傘掀開一點,露出了腦袋,破天荒地說了聲謝謝,接過菜後又很快縮了回去。

“噗噗噗——”阿兮那夥人肩膀抖動著,捂著嘴拚命忍住笑意。好不容易輕鬆一天,大家撩貓逗狗的閒心都起來了,變著法兒去投喂大佬。

到最後,隻見那朵遮陽傘蘑菇不厭其煩地朝著祭台邊挪動挪動再挪動,大家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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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大家都拿出了包裡的好東西,互相分享,一起喝酒聊天。雖然隻認識了四天,但大家儼然已經是患難與共的親密戰友。

“要是梁越也在就好了。”徐寧諾有點感傷,“其實他隻要熬過那一天就好了,大家團結合作,都會好起來的……”

“唉,早知道那天我和曉兔早點回來了。”黑背也一臉懊悔,“不然我們說不定能達成全員通關成就呢!”

老玩家們淡笑著,多少感到此刻的氛圍有些奇異——他們習慣了在遊戲中爾虞我詐、彼此提防算計坑害,這種和諧友愛的畫風,就好像陰溝裡的糖紙一樣突兀。

不過管他呢,人生得意須儘歡,明朝暴死土裡埋,片刻的歡愉享受便好。

篝火聚會之後,大家也都找到了自己的遮蔽物準備入睡,按照之前的安排,還是兩三人一組輪著守夜。

一整個夜晚都風平浪靜,早七點左右,徐寧諾被上一輪守夜的人叫醒,叫她守最後一班。她揉著困眼爬出棚子,外麵高照的日頭讓她的生物鐘不知所措。

因為夜裡的狂歡大家都睡得很晚,此刻都在各自的棚子裡休息,和她一起守這一輪的是周蘭大姐,也是困得東倒西歪。

不行,不能睡……徐寧諾盤坐起來,一邊深呼吸一邊做了幾個瑜伽動作喚醒身體,在外麵的時候,這是她每早的必修課,會讓她從一天的開頭就精致起來。

說起來,在現實世界,她也是個坐辦公室的小白領呢,做著說出去很體麵的工作,儘管時常因為超前消費而左支右絀。

之所以進入遊戲,其實完全是因為一時衝動——她有個閨蜜名叫陸嘉夢,她長得沒自己好看,成績沒自己好,交的男朋友也不如自己的,而這恐怕也是她們友誼能維持這麼久的原因。

然而她們大學畢業後,情況卻截然相反,她做個了普通的小白領,開啟了外表光鮮其實痛苦煎熬的996生涯;而那個向來隻配做自己跟班的陸嘉夢,居然在職場上一路開掛,現在已經年入百萬了!

徐寧諾壓根不相信陸嘉夢有那種本事,她從一些隱晦的渠道聽說了《混沌天途》遊戲的存在,得知在遊戲裡通關就可以在現實中施展“奇跡”。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陸嘉夢肯定是偷偷用遊戲給人生開掛了!

既然她可以,那麼從小就比她優秀的自己為什麼不行?懷著這樣的心思,她進入了遊戲,結果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咀嚼著後悔,她失去了困意,身旁的周蘭已經歪著腦袋發出呼嚕聲,她便想著從包裡找點吃的。帶進來的沙拉輕食早已經在高溫下發餿了,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好在她還帶了一些代餐粉和能量棒……

忽然前方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你不懺悔嗎?”

徐寧諾怔怔地抬頭一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祭台下,正是前兩輪和她一起組隊、對她十分照顧的梁越。

男人看起來好像隻是離開去上了趟廁所,還穿著失蹤時的那套衝鋒衣,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一種忘卻生死般的平靜。

“我聽到你們聚會的聲音,所以就找回來了。真快活啊,怎麼不叫上我呢?難道我不是你們的同伴嗎?”

梁越遺憾地說著,雙眼則一動不動地盯著徐寧諾,抬腳踏上了通往祭台的階梯。

“越哥,你回來了!”徐寧諾結結巴巴道,“你之前去哪裡了?我們找你找得好苦……”

“你不想我回來?”

“哪裡的話,你可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呢,”徐寧諾咽了口口水,努力笑了笑,“我現在就把大家叫醒,大家看到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

“那麼,你高興嗎?”梁越向前走了一步,手略一鬆開,一肚的腸子便都流了下來,徐寧諾想要開口尖叫,立刻就有腸子飛過來堵住了她的嘴。

“徐寧諾,當初你為了自己逃命把我推進浴缸裡的時候,你有懺悔嗎?”

“唔唔唔——!!!”

梁越已經不再需要答案了,微微笑道:“彆怕,我不是來傷害你的,因為你並沒有害我,而是將我引向了新生。”

“所以我回來了,”他的肚皮敞開,鮮紅的腸子像擁抱的手臂一樣四麵八方地伸展,“我要帶你走向一條更光明的路。”

“徐寧諾,”他用腸子擁抱了驚恐哭泣的女人,“歡迎加入腸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