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好撐啊,江雲揉了揉已經被肉湯和蛋糕填滿了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他依偎在篝火旁邊,眯著眼,迷迷糊糊地看向金鵬。
“降,啊不,金鵬,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暖黃色的火光映照在金鵬的臉上,背著光,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金鵬沉默了一會兒,這下可把江雲的興趣勾起來了,他撐起身子湊到了他身邊,饒有興趣的看著金鵬,捅了捅他的胳膊:“快說快說,有什麼打算?”
看著江雲那熱情的目光,金鵬頗有些不自在,他彆過臉,低聲說道:“江雲,實話同你說罷,我是為夢之魔神所奴役的夜叉,曾造下諸多殺業,魔穢纏身,同我待在一處隻會給你帶來災厄……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江雲的臉色嚴肅起來:“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我……我畢竟還是要回到夢之魔神身邊去的。”
“那之前你在雪地裡是怎麼一回事,你就是這樣為夢之魔神儘忠嗎,聽天由命,等著彆人來吞噬自己?”
金鵬動了動嘴,還要說些什麼,卻被江雲乾脆利落地截住了:“我不知道什麼殺戮的夜叉,我隻知道你是我的朋友金鵬,是在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的人。”
他乾脆利落地說道,沒有給金鵬留下一絲思考的空暇。
“我……”金鵬被他堵的凝噎了片刻,半晌,他垂下雙眸,眼簾輕顫,睫毛微微扇動,掩蓋下那燦金般明亮的雙眼:“我犯下殺戮太重,有太多的罪孽需要我去贖。況且,我的諸多同族還在夢之魔神的手下奴役,我不能放棄他們一走了之。”
“那你更應該跟我一起離開,”江雲拉住了他的手,凝視著他的臉,看著他額間那點紫色菱花,看著他那雙燦如琥珀的雙眸,看著他如刀鋒般淩冽的眉眼。
“我們一起去找岩之神摩拉克斯,岩王帝君大人慈悲寬容,隻要獲得他的支持,一定可以推翻夢之魔神的。”
聽著江雲的言語,金鵬在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江雲對他們璃月的神明恐怕過於美化了,岩神摩拉克斯的武神大名可不是憑借“寬容大度”拿下來的。不過尋求他的支持或許確實是一條可行之路,夢之魔神一直窺伺著歸離原的土地,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庇佑此地的塵之魔神似乎是岩神的同盟吧。隻是……
看著金鵬還在猶豫,江雲急切地催促著:“怎麼,夢之魔神把你一個人扔在雪地裡孤零零的等死,你現在還打算繼續回去為他賣命?”
“不是這個原因,”金鵬搖了搖頭,慘笑一聲,轉過身露出自己白皙的後背,如玉般細膩的皮膚上赫然烙印著一個猙獰的圖案,黑色的疤痕深深地嵌入肌膚裡,不斷遊走吞噬著周圍的肌膚。
“夢之魔神在我身上種下了夢的種子,那是他寄宿在我身上的眼睛,隻要種子還在,我就逃脫不了他的掌握。”
江雲皺起眉頭,仔細地觀察著那一小片烙印,試探地伸出指尖觸摸:“這就是夢的種子?”
“沒錯,那是他夢境權能的一小塊力量碎片,我的血肉就是它能量的來源。”金鵬勉強擠出一點笑來,這笑卻比哭更痛苦,其中掩藏了多少他身不由己的無奈。
但江雲就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此時的表情變得十分奇怪:“如果真是夢的力量,那我可能還真有一點辦法。”
“怎麼可能,這可是魔神的權柄……”金鵬錯愕地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但內心卻不由得再次悸動起來。
江雲溫熱的手指小心地劃過疤痕,一種微妙的瘙癢順著皮膚傳了過來,纖瘦的蝴蝶骨輕輕顫動著,金鵬輕輕皺起眉頭。
但不一會,他的眉目卻完全舒展開了,原本烙印觸之如火燒般的疼痛在江雲觸摸到之後竟然消減了下去,他驚喜地扭過頭,“真的有用!”
江雲看著他這個樣子,碧藍的眼睛同樣驚喜地亮了起來,他自信地說道:“它有點像魔神殘渣的力量,雖然無法將它徹底拔除,但暫時遮蔽氣息、封印它的活動,對我來說沒有問題。”
說著,他從背包裡拿出了一枚小巧的石佩,看那模樣,竟然是一枚縮小版的神輿之轡,隨著江雲慢慢催動其中的能量,石轡亮起淡淡的熒光。
在他點亮大日禦輿後,這枚神輿之轡便悄然出現在了他的衣兜內側。如果不是形態上對不上,這種詭異的出現方式很容易讓他聯想起另一樣東西——神之眼。
在觸碰到這枚神輿之轡的一瞬間,江雲就無師自通了它的使用方法。
這是一枚能夠連通陰陽兩界、現實與死亡的鑰匙,其上銘刻著記憶與魂魄的溝壑。
夢是什麼?
夢是另一種形式的記憶,是靈魂深處最真實的寫照,憑借神輿之轡的力量,江雲可以暫時關上夢之種子與外界連同的通道,暫時封印住它的活動。
金鵬感覺有一股冰冷的力量籠壓製住了灼熱的烙印,這冷冽的冰寒似乎直接作用於了魂魄之上,冰火兩重,他的眉毛重重地擰了起來,攥緊雙手,強行壓抑住痛苦。
幸好疼痛隻是一瞬,很快,寒冷與灼熱就一齊消退了。
“好了,”江雲摸了摸他的後脖頸,“我把它暫時封印起來了,這段時間最好不要使用仙力。目前來看,隻要不過多的動用力量,它應該無法蘇醒過來。”
金鵬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光潔如新的皮膚,江雲還貼心地給他遞了一個小鏡子,方便他看背後已經消退下來的烙印疤痕。
金鵬雙眸明亮,在篝火的映照下璀璨耀眼,他興奮地就要起身:“我們這就出發去找岩之魔神吧!”
“等等啊!”江雲趕忙把他拽住,見金鵬疑惑地看過來,他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的金鵬大仙,你這是高興瘋了嗎?外麵的風雪這麼大,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煉金術師,你一個動用不了仙力的神仙,咱們倆就這樣冒著風雪趕夜路,一直走到天衡山”?
還真是……金鵬因自己的衝動大笑了起來,此時,他如同解下了身上沉重的擔子,就像每一個縱情山林的仙獸一般肆意開懷。江雲幾乎可以想見,如若不是夢之魔神奴役了夜叉一族,恐怕如今金鵬還是在雲端翱翔的巨鳥,自由而恣意。
江雲從翻出了一本筆記本,他抬頭看一下金鵬:“最近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大事?”金鵬想了想,“摩拉克斯與輕策莊的螭龍打起來了;蛇神奧羅巴斯逃往了暗之外海,海洋如今由漩渦之魔神奧賽爾占據;鹽之魔神帶著她的子民又跑了,現在的新聚落應該叫‘地中之鹽’。”
“鹽之魔神……對了!”江雲一拍大腿,“我們去地中之鹽!”
“為什麼?”金鵬好奇地問道:“赫烏莉亞隻會逃跑,從不敢反抗,魔神混戰有她沒她一個樣,要不了多久,恐怕她就要被夢之魔神吞噬了。”
江雲挑了挑眉:“我們眼下最需要的是物資,鹽神擺在那,缺什麼也不會缺錢啊,再說了,她畢竟是個魔神,說不定能解決掉你身上的夢之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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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逐漸泛起白光,月影幾乎隱沒在了天際,熾熱的紅日升起,橙光逐漸在天幕上暈染開,寒夜過去,新的一天拉開了序幕。
洞裡的枯枝敗葉已經燒的差不多了,江雲將殘餘的一點篝火收拾了一下,用灰燼將火種掩埋了起來,小心地保存在了洞穴的最深處,這是他在淵底養成的習慣。
江雲站了起來,衝金鵬笑笑,伸出手:“走吧。”
“等等,”金鵬突然叫住了他,“金鵬二字已經結下了太多的仇敵,為了不驚動夢之魔神的耳目,我還是換一個名字為妙。”
他想了想,問道:“你先前說的那個字……對,魈,是什麼意思?”
江雲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在異邦的傳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著遭遇苦難,飽受淬煉的鬼怪。”
“遭遇苦難、飽受淬煉的鬼怪,”金鵬反複琢磨著這幾個字,突然抬起頭燦爛一笑,金黃的眼眸燦爛明亮,恰如天際的陽光,“那好,從此我就叫魈了。”
哪怕已有預料,江雲還是心中一驚,在史書上記錄下來的故事,如今換了一個模樣上演。
命運是否注定,難道每一條分岔路,都將抵達相同的節點?還是說,自己的動作確確實實地影響了曆史的發生?
如果一切都已被寫在了提瓦特的星空之上,那他的這一趟時光旅行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很快他就沒功夫想這麼多了,魈興奮地走出山洞,但還沒一會就狼狽地縮了回來。
看著江雲的不解,魈解釋道:“為了抵禦寒冷,我的仙力會自動運轉。”
“不過沒事,我有辦法解決,”說著,他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江雲:“……隻要我變回原型就好。”
江雲鬆了口氣,有解決辦法就行,看著魈還在原地不動,他催促道:“那你快變啊。”
不知為什麼,魈臉漲得通紅,見江雲催促,他隻好背過身去,身形變換之間人形慢慢地縮了下來,衣服散落在地上,他人卻不見蹤影了。
江雲正想去找,卻見一隻墨綠的小團雀慢慢地從大衣底部探出頭來,團雀圓嘟嘟,胖乎乎,頭上一點紫色花紋,眼角還有一抹淡紅的眼影,端的是嬌小玲瓏。
江雲強忍著笑,壓著聲音:“魈?”
“是我,”與團雀圓滾滾的可愛外形全不相符的低沉嗓音傳了出來。
看著團雀頂著小短腿在地上笨拙地跳躍,江雲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起來:“你好圓啊!該叫你什麼好呢?要不就叫你魈鳥吧!”
氣急之下,魈鳥扇動翅膀,惱羞成怒的竄到了他的臉上,尖尖的小黃嘴一啄一個坑。
江雲捂住臉,狼狽的躲避著魈鳥的襲擊。
“哎哎哎,啄人彆啄臉啊!”
好半天,江雲總算捋順了魈鳥那炸起的團團絨毛,它乖巧懂事的把自己圓潤的身軀塞進了江雲的袖口裡。
江雲斂了斂身上的鬥篷,毅然踏上雪原。
凜冽的寒風在耳邊呼嘯,但一人一鳥的心情卻是無比的熱烈與激昂。
目標地中之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