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飛的報告(1 / 1)

無論是誰,在因為一場煉金意外被炸到異世界的第一反應都不應該是“好唉,總算不用交阿貝多老師的煉金術作業了”。

無暇去為那湮滅於巨大能量碰撞之間的煉金報告哀悼,當江雲從爆炸中蘇醒過來時,他的第一反應是去觀察四周,想要看看周圍有什麼熟悉的景色,起碼要知道自己到底被炸飛到哪來了吧。

於是他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到。

黑,真的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江雲打了個激靈,晃了晃被煉金釜震得七葷八素的腦袋,總算回過了神來。

如果不是透過這片濃密的黑霧還能看到星星點點閃爍著的幽綠熒光,他還以為自己的腦子被爆炸的衝擊波震壞了呢。

山穀間呼嘯的風不時從耳邊掠過,循著風的方向,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幾絲人聲,散亂的腳步聲正在逐漸逼近。

江雲繃緊了全身的神經,第一時間調動起全身的力量嘗試與地脈進行聯通。可令他訝異的是,從銀白的地脈之中流瀉出來的並不是以往如風般輕柔湧動的能量,相反,與他的精神末梢接駁的是一股無比陌生,艱澀且厚重的力量反饋,顯然,這是一片同蒙德截然不同的土地。

他心中暗暗叫了聲不好,不會這回真被炸到了什麼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吧,他想起一個著名妙論派前輩的故事,據說這位古典機關術奠基人解謎時馬前失蹄,被困在了遺跡裡近百年。

看著眼前一片空白的水占盤(莫娜特製版)、隻有雜音的嘟嘟可通訊器(可莉友情提供),還有幾枚卦象亂七八糟的摩拉(從往生堂鐘離先生那學到的璃月傳統六爻起卦),江雲隻覺自己的前途就像眼前的這片黑霧一樣黑暗。

不知躲在何處的野獸隱匿於黑暗之下,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隱隱間傳來嘶吼聲,一片漆黑的濃霧掩埋了四麵八方的道路,沒有陽光,也沒有月光,在江月眼前的,隻有一片荒蕪。

站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央,江雲隻覺毛骨悚然,他打了個寒戰,條件反射地打了個響指,隨著火元素的聚集,一簇火苗在指尖悅動。

火苗所帶來的光芒並不絢爛,但對於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來說已經足夠顯眼。

“這裡有光!”

透過濃密的黑霧,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縷珍貴的焰火,他大聲疾呼著,召集夥伴們朝著這唯一的光源聚集過來。

江雲捏緊了手上的防禦道具,戒備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等待著來人的靠近。

他不知道來的人是敵是友,但比起繼續在這片黑霧裡無頭蒼蠅打轉,他更想找個人問清楚情況,哪怕來的是盜寶團也好。

火光照亮了來人的身影,他們的服飾打扮十分奇怪,肩上扛著用石頭打磨的簡易槍矛,身上的服飾極為原始,僅僅隻是簡易的將幾塊布匹圍在一起,至於裝飾花紋則根本沒有。

江雲一看,心裡重重一沉,這明顯是原始社會的打扮,巴巴托斯大人在上,自己不會真被炸到了哪個原始部落吧!

來人的語言再次證明了這一點,他們使用的是最為原始的那一類語言,而非提瓦特大陸現行通用語,江雲能聽懂還多虧了他有一個在雪山遺跡搭實驗室的老師,並且為了應付老師檢查,他真的老老實實把上古語言學了一遍。

“那邊的人,你——”

遠遠應和之人正要同他打聲招呼,可在看到江雲之時卻直接愣在了原地。

深藍色的鬥篷上連綴著繁複精致的花紋,與細碎的寶石共同構成了神秘詭譎的符文,指尖躍動的火苗照亮了那雙深藍的雙眸,就如深邃的海。

他喃喃道:“天哪,他是常世大神派來的神使嗎?”

在著黑暗的世界裡,光明總是有著無與倫比的號召力,越來越多被火光吸引的人聚集了過來,但就像第一個人一樣,他們隻敢膽怯的圍在江雲周圍,憧憬地看著那縷火苗,卻又不敢靠近。

江雲的視線在人群之中逡巡著,他需要找到一個可以溝通的代表,而不是這些一看就一問三不知的原始居民。

人們不敢當著江雲的麵說什麼,但當頭扭了過去,便完全忍不住交流的欲望了。

“他能同阿布拉克他大人一樣在手上發出光!”

“他身上沒有攜帶千燈吧,那他的光是哪來的?”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是那麼的柔軟美麗,那一定是神明才能享受的!”

最終他們得出了一個統一的結論:眼前這美麗不似凡人之人一定就是神明的使者。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跪倒在地,渴盼地喚道:“您就是常世大神派來為我等帶來光明的神使嗎?”

江雲看著周圍人崇敬的目光,聽著那讓人頭皮發麻的頌詞,有人甚至在一邊大聲唱起了語調奇怪的讚歌,饒是他見慣了大場麵,在歌劇院接受過審判,在教令院發表過演講,玉京台親眼見證岩王爺親臨,如今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這是穿越到了什麼史前時代啊,居然被人認為是神使降臨?要知道,在七大正神執政的年代,神使這個詞一般來說都是和打錢一起出現在千岩軍的反詐合集裡的。

他在心裡暗暗懊惱,要是早知道那個叫溫迪的吟遊詩人不是在開玩笑,當初他就絕不會聽他慫恿,把那縷所謂“摻雜著時光的風”扔到煉金釜裡。這下好了,不要說他可憐的實驗報告了,就連他本人都不知道被拋到世界的哪個旮旯角去了。

“我不是什麼神使,這隻是……”

“這是煉金術。”一聲宏亮的回答從不遠處傳來。

騷動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江雲抬眼望去,眼前一亮,隻見一名青年男子分開眾人走了過來。

這是來到這個世界為止,江雲唯一一個從他身上看到了點“文明”味的原住民。

他身上的服飾最為完整精致,除了簡單的布匹,還有幾塊黑曜石打製的裝飾品,隨著他的走近,周圍人紛紛低下頭以示對他的恭敬。

青年臉上帶笑,一雙黑眸明亮有神,他單手抱胸,輕輕彎下腰來衝江雲行了個禮:“你好,我是此方的智者阿布拉克他,不過,若是以外部世界之名相稱的話,你也可以叫我阿倍良久。”

江雲沒有從阿倍良久身上感受到惡意,他猶豫了一會,也仿照方才的動作回了個禮:“你好,我是江雲,一名來自蒙德的煉金術士。”

“蒙德?”阿倍良久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很抱歉,我並未曾聽說過蒙德這個國家。”

江雲有些不甘心,繼續追問道:“那你聽說過璃月、須彌、楓丹、納塔、稻妻或者至冬嗎,對了,還有提瓦特,提瓦特你總該聽過吧!”

阿倍良久給出的回答仍然是否定的:“我們已經在這片深淵之中生活太久了,外界的消息也已經多年未曾接觸過了,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曾聽說過。”

江雲輕輕歎了口氣,雖然有些失望,但也還在他的意料之中。

能保存下來這麼遠古的文明,與外界隔絕是必然的,往好裡想,至少從語言上他能確認自己現在還待在提瓦特,沒被扔到什麼奇奇怪怪的異世界。

要知道,因為各種各樣的實驗或者魔法事故穿越時空來到異世界的例子並不罕見,甚至有人出於愛好,或是為了尋求突破,主動地前往異界探索,其中的翹楚大魔女艾麗絲甚至專門出了本自己在異世界旅行的遊記。

就把這當做一場特殊的遊學經曆吧,至少,原始社會自然生態觀察報告聽起來總是要比風向對甜甜花甜度影響更適合當做自己的實驗記錄標題。

江雲努力地自我安慰著,可看著眼前的蠻荒景象,到底還是笑不起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江雲的無措與沮喪,阿貝良久主動提起了話頭,他伸手示意道:“遠方的旅人,無論你來自何方,淵底的子民都歡迎你的到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的城邦歡迎任何友好的訪問。”

野獸的嘶吼穿破黑霧,江雲心頭一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一個落腳之處。他摸了摸藏在鬥篷裡的煉金背包,又扭頭看了眼遠處莽荒空曠的世界,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鄭重地點點頭:“那麼,阿倍良久先生,這段時間就勞煩你了。”

阿倍良久的到來給散落的隊伍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幾個提著古怪道具的人從隊伍中冒了出來。

根據道具的外形和輪廓,江雲暗自猜測著,那東西似乎是……熄滅了的燈具?

阿倍良久將提著燈具的幾人叫到身邊,看著江雲那好奇的眼神,他坦然一笑,解釋道:“我所要舉行儀式名喚“千燈”,可以在淵底召喚出明光,不過因為現在在野外,條件簡陋,這隻是簡易版本的。我觀你的煉金術十分精深,如果願意的話,不妨看看我們的儀式是否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阿倍良久如此坦誠大方,江雲自然是求之不得,正如沒有一個璃月人會拒絕摩拉一樣,沒有一個煉金術師會拒絕全新的知識。

提燈之人已經聚集了過來,阿倍良久示意幾人圍成一個圈,將燈具高舉過頭。

他們在那邊擺弄的同時,江雲也沒閒著,他拿出一本筆記本將儀式的細節快速地記錄了下來,時不時還湊過去仔細觀摩細節動作。

待諸人安排妥當,阿倍良久閉上雙眼,在口中喃喃念誦起一套繁複晦澀的咒語,同時快速變換著手勢。江雲聽不懂阿倍良久所誦讀的咒語,但他可以感受到,隨著念誦速度的加快,阿倍良久的身上隱隱泛動起地脈的波動。

江雲心念一動,這是最古老的召喚術法,完全憑依施術者與自然的感知能力同地脈溝通。要知道,就算是煉金術已經發展到巔峰的當代,能僅僅依靠語言的力量溝通地脈的也無一不是極為強大的煉金術師,當然還有一種例外,那就是神之眼。

江雲放下手中的筆,同樣也閉上了雙眼,通過自身的感知能力來觀察能量流動的方向:隨著咒文念誦速度的加快,借由阿倍良久這個媒介,地脈的力量慢慢地湧入了眾人高舉起的燈中。

伴隨著隊伍裡的幾盞燈緩緩亮起,圍觀的人們發出一陣陣歡呼,明亮的燈光穿破了黑霧,照亮了遠處的道路。

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隊伍之中閃爍,震懾著陰影之下的猛獸,明燈將那些躍躍欲試的黑影再一次驅散回了黑霧之中,在黑暗的隱秘角落,依稀可聽到野獸低沉的嘶吼。

江雲好奇地想湊過去看看,卻被阿倍良久一把攔住:“小心些,那是名為深海龍嗣的可怕野獸,他們潛藏於黑暗之中狩獵,唯有光明能夠將其驅逐。”

阿倍良久說得如此嚴肅,江雲聞言也隻能遺憾地放下自己手中的四方八方之網。

隨著隊伍一道行了一段路,江雲對自己眼下身處的世界也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這麼說,你們是在天地崩落之後被神明所放逐到這裡來的?”江雲好奇地問道。

阿倍良久點了點頭:“多虧常世大神所教授的千燈儀式,我們才能勉強在這片深淵之中苟延殘喘。”

在這片黑霧彌漫的淵底國度之中沒有日月的概念,常年籠罩於黑暗之中,也因此,此地之人瘋狂地渴求著光明。他們信仰著在傳說中教授了他們千燈儀式的常世大神,能點燃火苗的江雲在他們眼中與神使無益。

“難怪你們自稱淵下之民,”舉著手裡的提燈,江雲站在一處陡峭的懸崖上,遠眺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看到山體下方虛無的空間,他隨手扔了一塊石頭下去,“你們知道山體之下的空間有什麼嗎?”

“誰都不知道。”阿倍良久搖了搖頭,“曾有勇士想要探索淵底的世界,於是他提著燈,順著一條極長極粗的繩索攀岩而下,可直到繩子用儘,也不曾觸及堅實的土地。”

“無底亦無頂......”江雲閉上雙眼,伸出手感受著風的流向,他喃喃道:“就如一座懸空之舟啊......”

阿倍良久靜靜地看著江雲,突然問道:“我曾經聽族中的老人說,在遠古的年代,在我們還沒有因為觸怒神明而墮落深淵之時,天上亮著巨大無比的燈,名叫太陽,在那個美好的年代,人們享用著無窮無儘的光明,在你的國度也是如此嗎?”

江雲搖了搖頭:“在我的世界,天空之中除了太陽還有月亮,每天日月依序升落,普照著大地,太陽光強烈而明亮,月亮光柔和而暗淡,大家通過日月的起落來記錄時間的更替。”

“是嗎?”阿倍良久長歎一聲:“那真是一個無比美好的世界啊,如果有一天淵底也能升起太陽,那該多麼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