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銘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走出會議室就見鬱言跑跳著往辦公室去了,路過的時候甚至還給他打了個招呼。
“鬱小少爺這個樣子,像是還清了幾百萬欠款一樣。”趙持感歎了一句。
“去盯著。”沈聿銘聲音淡淡。
“是。”趙持會意,剛走出沒兩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沈聿銘唇角微掀,“給鬱辰打電話,讓他去盯著。”
回辦公室後,沈聿銘再次打開了霧化玻璃。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能看到動作。
剛回辦公室鬱言又開始織圍巾了,那條杏色的圍巾已經收尾了,他又拿出了一團黑色的羊絨毛線。
這是給誰織的?
不過片刻功夫,趙持就進來了,“沈總,小少爺十分鐘前和祁默通了電話,談話內容暫時不清楚。”
“隻有祁默?”沈聿銘眉骨輕抬。
“是。”
話音剛落,霧化玻璃對麵的人就有動作了。
鬱言將圍巾和羊絨線小心翼翼的疊起來放進了袋子裡,看樣子並不打算帶走,而是等明天上班接著摸魚織。
沈聿銘關掉了霧化玻璃,果真下一秒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鬱言聽到開門的指示後,從門外探出一個腦袋。
“琛哥,我有事先走了,回來給你帶奶茶。”
“不用。”
沈聿銘眸色微壓,隨後給鬱辰發了一條消息。
消息剛發出去幾秒鐘,電話就響了。
鬱辰急切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沈聿銘,我弟去哪兒了?”
“不知道。”沈聿銘盯著桌上的文件,手指無意識的卷了一下邊角頁。
“你現在下樓,跟我一起去。”
“不去。”
“你要是不來,以後我沒你這個朋友!”
……
“師傅,還有多久到?”
鬱言坐在五菱宏光後座,被顛得已經麻木了。
“馬上,十幾分鐘,這邊沒修路,是有點難走。”司機用蹩腳的普通話解釋。
簡然開了一瓶水遞過去,“喝。”
涼水入喉,沁入肺腑,那種惡心的感覺可算是被壓下去了。
下車時,鬱言整個人已經麻木了,提不起任何精神,給了兩百塊讓司機幫忙把貨搬下來。
簡然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 “這是福利院?”
鬱言點頭,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我查了一下近三十年的慈善基金會捐贈資料,隻有這家孤兒院近年來都沒有人捐贈過物資。”
簡然擼起袖子,和工人把一箱羽絨服抬下了車。
鬱言還沒緩過勁兒來,隨手拍了幾張照片,準備後麵營銷用,這也是他帶簡然來的主要目的。
沒拍兩張照片,突然被一道急促的電話鈴聲給打斷了。
看到屏幕上的備注,他晾了好一會兒才接電話。
電話剛接通,祁默躍躍欲試的聲音立刻傳出來,“記者已經在路上了,晚上八點媒體就會報道你做公益的事情。我還找了幾十個營銷號,寫通稿拉踩鬱辰,讓大家都知道他鳩占鵲巢的事,今天之後,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你才是朝興真正的太子爺。”
鬱言眼皮子跳了跳,“不要記者,也不要通稿。”
“為什麼?”
“他做了那麼久的公益才被報道出來。我這剛做第一次慈善就被媒體大肆報道,不就明白著告訴大家我在做戲嗎?”
“等過段時間我多做幾次慈善,再有人不經意的拍到發到了網上,網友把我前幾次慈善的經曆也挖掘出來,不是更能讓人信服?”
鬱言沉默片刻,接著開口,“到時候我們倆就直接上慈善新聞了,還有我哥什麼事?指不定你名聲好了也能去家裡的公司實習”
“對誒,我剛剛怎麼沒想到,要多做幾次才會有人信。”祁默恍然大悟,“我讓記者彆來了。”
鬱言緩緩點頭,掛了電話。
從小生活在福利院,他知道捐款捐物這裡麵的門道有很多。
大多數企業家捐款都是為了合理避稅,還有一部分明星是為了營造自己的人設,也有一些大學生為了學分去做義工的,但也有人是真的心善。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至少是真的捐錢捐物了,他都很感激。
鬱言以前會情真意切言辭誠懇的給每個捐贈的好心人都寫一封兩千字以上的感謝信,那些好心人拿到信以後會大肆宣揚,如此一來就有更多的人給福利院捐款。
他也很上道,不但寫了感謝信,還會在媒體麵前點名感謝。
鬱言捐款沒彆的原因,是因為他從小就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也希望福利院的孩子們能健康長大。
福利院的孩子大都有生理或者心理缺陷,不然也不會被遺棄。
鬱言將清單給了院長,讓她幫忙核對一下捐贈的物品數目,除了這些東西過兩天還有一批學習用品和日常用品被送過來。
“謝謝大哥哥。”
小男孩一張嘴,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鬱言一摸兜忘了帶紙,隨手用衣袖給他擦了,“不謝。”
話還沒說完,一陣中氣十足的哭聲從頭頂傳來。
一個穿著黑色衛衣的小男孩趴在樹乾上,哭聲洪亮,他眼睛很小,兩眼之間的距離比普通人更大,看上去像是唐氏兒。
小男孩所在的枝椏並不高,但下麵有一截樹乾光禿禿的,上去容易,帶一個有問題的孩子下來可就難了。
哭聲越來越大,小男孩突然蹬了兩下,整個人瞬間從枝椏上滑落,好在衣服掛在了枝椏上。
鬱言鬆了一口氣,快速爬上去,將小男孩拉了起來。
正在他猶豫著是讓人拿梯子過來,還是背著小男孩下去時,突然和圍牆外兩個鬼鬼祟祟的人撞了個正著。
鬱言:“……”
鬱辰:“……”
沈聿銘:“……”
小男孩的勁兒很大,突然用力一抻,鬱言身形晃了晃,險些被帶下去了。
“小言——”
鬱言深吸一口氣,“哥,接一下。”
鬱辰反應過來,穩穩地接住了小男孩。
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鬱言穩了穩身形,看準旁邊的空地立刻往下跳。
他計劃得很完美,誰料旁邊的沈煜琛突然跑幾步回來,試圖接住他。
“砰——”
他落在了沈煜琛懷裡,撲倒了他,並帶著滾了好幾圈。
……
休息室。
鬱言拿著剛從院長那裡借來的碘伏幫沈聿銘和手背上的擦傷,還在被樹枝劃破的地方給他貼了個海綿寶寶的創口貼。
創口貼是福利院用來哄小孩子的,都是卡通圖案的。
“那個高度隻有一層樓,我跳下去不會有事,用不著接我。”
將碘伏放進醫藥箱後,鬱言又拿來濕紙巾,替沈聿銘上的泥。
“衣服是不是破了?我給你賠一件新的。”
沈聿銘“嗯”了一聲,指尖輕撚了兩下,不再說話,放鬆的靠在沙發上,方便鬱言的動作。
當時鬱言跳得太快,連個招呼都沒打,他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就接了一下。
現在想來根本用不著他自作多情,畢竟當初在鬱家的彆墅,鬱言從三樓後空翻跳下去都沒事。
一旁的鬱辰冷哼一聲,語氣酸溜溜的,“我衣服也臟了,怎麼不給我擦擦?”
他衣服上不僅有泥,還有小孩的眼淚和鼻涕,臟得更厲害。
鬱言隨手扔過去一包濕紙巾。
“哥你又沒潔癖,你自己擦擦吧。”
主要是沈煜琛這一身是他弄上去的,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再者鬱辰是他哥,自己人用不著那麼客氣。
鬱辰震驚側頭,“你什麼時候有潔癖了?”
沈聿銘微微挑眉,往後靠在沙發上,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他語氣倨傲,“現在。”
鬱辰眼皮子又跳了跳,瞥了一眼鬱言,沒有說話。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敲了幾聲,院長拿著單子站在門口。
“小言,剛才有一車米麵油鹽送過來了,能不能來對一下數量。”
“好的院長,我馬上來。”
鬱言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確定沈煜琛身上的泥基本上都擦乾淨了,說了一聲後,這才出去。
鬱言是實用主義,他不會搞什麼麵子工程,捐物也是捐一些能夠用得上的。
在鬱言出門後,鬱辰倏地坐直了身體,將沈聿銘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什麼時候和我弟這麼熟了?”
沈聿銘慢條斯理的將濕紙巾放好,反問,“不是你讓我照顧他的?”
話雖是這麼說沒錯,但鬱辰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想到沈聿銘那見不得人的惡劣性子,他語氣謹慎,“他是我親弟弟,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都給我收起來。”
沈聿銘輕嗤道,“要不你把他帶走?”
鬱辰當真思考起這種可能性來,鬱言比之前好多了,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帶回公司去也不是不行。
但他在明華待得挺好的,也交到了朋友,不知道換了地方會不會適應。
話又說回來鬱言遲早得回到自己公司,總不能在明華給沈聿銘打一輩子工,提前回朝興還能好好適應一段時間。
“算了,你繼續盯著,我覺得他和以前比變了很多。”
“或許。”沈聿銘緊鎖的眉頭緩緩放鬆。
“沒想到我弟說完成的大事業竟然是做公益,早知道再給他點錢了。”鬱辰打了個哈欠。
回程車上,鬱言坐在後座中間的位置。
鬱辰聽完整個過程,不自覺皺眉,“你做慈善為什麼要帶祁默?”
“他家不是做日用品生意的嗎?拉上他能省下一半的錢,我隻用買米糧油就行了。”鬱言笑了幾聲。
至於祁家會不會得到好名聲他並不在意,隻要福利院的孩子切實得到了利益就好。
像祁默這種的冤大頭可不好找!
“可以刷我的卡。”鬱辰目光柔和了不少。
鬱言含糊點頭,“能省一點是一點吧,我答應了院長阿姨,要資助福利院的小孩上大學。”
義務教育隻有九年,高中和上大學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儘管國家有政策可以減免,但還有一部分空缺。
“行,下次提前說一聲,彆讓家裡人擔心。”
麵包車在朝興樓下停了,鬱辰下車前摸了摸鬱言的頭,以示安撫。
鬱言比了個OK的手勢,依舊埋頭盯著手機,沒注意到一旁沈聿銘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頭頂。
微信鈴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還以為是祁默又開始抽風了,打開一看才發現列表多了一個群,是宋芸景把他拉進去的。
群名叫——“堅決不做小(4)”?
諧音梗扣錢!
好爛俗的老梗。
【宋芸景:歡迎小少爺!】
【簡然:歡迎!】
【鬱言:好一個群名,簡單大方通俗易懂,我喜歡。】
【鬱言:還有一個人是誰?賀知嶼嗎?】
【宋芸景:@賀知嶼人呢?】
【鬱言:在拍電影?還沒拍完?】
消息發出後,群裡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無人再說話。
【鬱言:我說錯話了?】
【簡然:沒……沒有吧?】
【宋芸景:沒有,未來影帝哪兒會和咱們計較這個。@賀知嶼彆裝死。】
係統提示:賀影帝修改群名為“看不慣我們的都去(4)”。
這個名字……
【鬱言:好名字!】
【宋芸景:這個名字被人看到了真的不會被暗殺嗎?】
【賀知嶼:@簡然打字還結巴?】
【賀知嶼:歡迎二代哥!】
【鬱言:???】
頭上突然被人摸了一下,鬱言下意識抬頭,正好撞見沈聿銘收回手。
“怎麼了?”
“有一片碎葉。”
鬱言“哦”了一聲,摸了摸頭,“那應該是從樹上跳下去的時候弄到的。”
“嗯,你繼續忙。”沈聿銘輕撚了一下指尖,柔軟的觸感好似並沒有消失。
“不忙。”鬱言隨手將手機屏幕遞了過去,“我終於得到藝人的信任了,他們拉了我進內部群。”
沈聿銘一眼就掃到了群名,眼皮子突突跳了兩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