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整,鬱言準時收拾好東西下班。
出差幾天的鬱辰今天回國了,說是晚上帶他和沈煜琛一起吃個飯,好讓他以後在公司有個照應。
下班前鬱辰發消息說來接他,現在人還沒到,鬱言坐在石墩子上玩手機。
頭頂落下一片陰影,他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來做什麼?”鬱言收起手機,神情略有些不耐煩。
最近兩天沈沐陽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沒有發消息騷擾他,但沒想到沈沐陽竟然直接找到公司來了。
“聽說你在星海工作?”沈沐陽往大廈望了一眼,明華集團那幾個大字清晰、刺眼。
鬱言敷衍點頭,“怎麼了?”
沈沐陽指尖微蜷,心底的那點兒不甘心被他強行壓製住,表情欲言又止,“星海……也挺好的。”
“有話直說,彆磨磨唧唧的。”
“星海也不錯,但畢竟是給彆人打工,不如在自己家公司自在。更重要的是,你現在離開了朝興管理層,以後回去還有你的立足之地嗎?”沈沐陽一臉擔憂,似是真的在為鬱言打抱不平。
相比之下鬱言顯得極其冷淡,“我沒有回去的打算。”
隻要他遠離朝興,朝興就能越來越好。
這些話他和家裡人說過,和沈沐陽也說過,但就是沒人信他!
原身作天作地把信用都透支沒了,導致現在他的話沒有一點說服力。
要是他早兩年穿過來該多好!
一旁的沈沐陽沉思良久,似是在思考什麼。正當鬱言要趕人的時候,他再度開口了,“我明白了,你是想讓鬱辰放鬆警惕,讓他把你留下的爛攤子都收拾乾淨,關鍵時刻再回去給他致命一擊,把公司搶回來!”
鬱言:“……”
這人不去寫小說真的可惜了。
“的確是一個好方法,你爸媽那麼信任你,到時候一定會把股份都給你。”沈沐陽一臉羨慕,“你哥就是再不情願也沒辦法。”
OK,fine。
解釋沒用,那就換一種思路。
鬱言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對,沒錯,我就是為了讓我爸媽和我哥放鬆警惕,等朝興海外市場打開後我就回公司。為了不讓我哥起疑,你彆來找我了。”
“那行吧,我以後會注意的。”
“你什麼時候走?”鬱言開始趕人,要真是讓鬱辰誤會了,他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按照鬱辰的性子,即使是真的聽到了什麼也不會給他甩臉子,隻是會暗中提防他。
這種不利於家庭合睦的事,鬱辰不會做的。
話音剛落,沈沐陽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右肩上,壓低了聲音,“反正時候還早,我們一起去玩玩?”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話術!
鬱言眼皮子跳了跳,“玩什麼?”
“你剛到星海吧?這兩天是不是剛簽了一批女藝人?我看了照片和視頻,長得都很帶勁兒!”
沈沐陽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鬱言的神色。
男人都是這樣的,隻要一起玩過幾次,關係自然就拉進了,到時候鬱言還會再防著他?
隻要抓住了鬱言的把柄,還怕他不乖乖聽話?
“不過我不喜歡那些沒長開的小丫頭,我喜歡有韻味一點的,星海有個小演員叫宋芸景,長得那叫一個好看,隻可惜性子太烈了,降不住,過幾天我再去試試。”
鬱言臉色黑到了極點,聲音輕顫,壓抑著怒氣,“是嗎?你拿資源和他們換?”
沈沐陽一個私生子,連自家公司都進不去,怎麼能把手插到星海來?
“那些剛簽約的藝人都好騙得很,我隨口畫幾個餅,她們屁顛屁顛的就湊上來了,得手後誰還管她們啊?”
沈沐陽得意洋洋的說著,“你放心,她們都是要出道當明星的,遇到這種事情不可能聲張,不會像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耳邊聒噪的聲音沒有停歇過,沈沐陽講述著他那些“光輝事跡”,他靠著這招騙了不少人。
星海簽約的很多新人都剛成年,涉世未深,暫時不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三言兩語就被他哄騙去了,但拿不到任何的好處。
鬱言眸色微壓,舌尖用力抵在上顎處,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是嗎?但她們憑什麼相信你?”
“張遠你認識吧?你們星海的老總,那是我表舅舅。”沈沐陽語氣輕快。
原來是那個老畜牲的表侄子,還真是蛇鼠一窩。
說話間沈沐陽再次把手搭在了鬱言的肩上,說是要給他介紹一個新簽的練習生,前兩個月才剛成年。
鬱言沉了一口氣,一把擰住了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胳膊,一個過肩摔把沈沐陽摔在地上。
“啊——”
沈沐陽疼得呲牙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捂著肩膀半天沒有動作。
鬱言覺得不解氣,往他身上補了兩腳。
“你做什麼?”
饒是沈沐陽平時在鬱言麵前再伏低做小,也忍受不了被這麼對待,掙紮著想要起身,一隻腳突然落在他胸前,重重的碾了兩下。
劇痛讓他呼吸困難,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他驚恐抬頭,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鬱言。
鬱言依舊穿著一身大logo的衣服鞋子招搖過市,但眉眼之間透露出一股讓人膽寒的戾氣,全然不似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二世祖形象。
“以後……彆讓我在星海看到你。”
眼底情緒翻湧,鬱言又補了一腳。
沈沐陽似乎剛搞清楚狀況,意味不明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原身的眼光真不怎麼好,怎麼淨交一些狐朋狗友。
甫一轉身,鬱言就對上了一道審視的目光。
路邊那輛黑色勞斯萊斯的車窗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來了,男人身著一身黑色西裝,襯衫的扣子係在了最上麵的一顆,金色的菱形領針熠熠閃光。
他手肘輕輕搭在車窗上,裸露在外的手背青筋微凸,修長的指骨間夾著一支煙,冗長的煙卷被風一吹就散了,橘黃色的火光時隱時現。
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多久了,但男人審視的目光像是在看待玩物一樣,鬱言莫名感覺有些不舒服,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下一秒勞斯萊斯車窗升起,將他的視線阻隔在外,那輛車很快被開走。
鬱言又給鬱辰發了幾條消息,問他到哪兒了。
十分鐘後,鬱言終於坐上鬱辰的車,去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定製餐廳。
餐廳環境雅致,並沒有多少客人。
“哥,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很忙?”
鬱辰略一沉思,“嗯,他上午有事,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
“沒關係,有助理就不錯了。”鬱言嘻嘻笑了兩聲,“他人怎麼樣?好相處嗎?”
想起沈聿銘惡劣的性格以及鬱言對他那種沒來由的懼怕,鬱辰思忖片刻,“還行,他屬於……麵冷心熱的人。”
“那就好。”
不至於相處不來給他哥惹麻煩。
沉重的木門被服務員推開,一股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鼻尖。
鬱辰和屋內的人打了個招呼,側頭讓他進門。
鬱言輕抬頭,倏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半小時前那輛黑車上的男人。
鴉羽似的長睫輕扇了兩下,鬱言看出男人眼中戲謔。
鬱辰互相介紹,“這是我朋友沈煜琛,你叫琛哥就好。”
鬱言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琛哥你好,我是鬱言,叫我小言就好。”
沈聿銘點頭,算是知曉了。
飯桌上的酒是鬱辰從家裡酒莊帶來的乾白,酸度偏高,口感輕盈,有濃鬱的果香味。
這種酒不醉人,反而會唇齒留香。
沈煜琛似乎是有潔癖,吃飯前還會特意用茶水衝一下碗筷,桌麵上濺起的水漬也會被他立刻擦乾淨。
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我弟弟就是你弟弟,以後多關照一些。”鬱辰說了幾句場麵話。
鬱言倒了一杯酒敬沈聿銘,“琛哥,我敬你一杯。”
沈聿銘沒有舉杯,灼熱的視線從鬱言帶著笑意的臉上逐漸往下移動,聲音低磁溫沉,“傷口包紮了嗎?”
鬱言心裡驀地一緊,下意識蜷了蜷手指,正欲開口,就聽到了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
下一秒鬱辰已經到麵前了,“什麼傷?你受傷了?”
鬱言輕歎一口氣,被迫放下酒杯,“哥,我沒受傷,就破了個皮。”
“怎麼回事?”鬱辰語氣壓抑著怒氣和擔憂。
鬱言將事情前因後果講述清楚了,著重強調了他動手的原因。
“真不是我故意想和他打架,是他太欠揍了。”
鬱辰回神,“嗯,他欠打。你這傷要不去醫院看看消個毒?”
“晚一點傷口就要愈合了。”沈聿銘斜乜了他們一眼,不出意外的收獲了鬱辰的一記眼刀。
“沒事,就破了一點皮,創口貼都用不著。”
要不是剛才沈煜琛提起,他都忘了自己受傷了。應該是過肩摔的時候往地上蹭了一下導致的傷口。
桌麵上的手機突然亮起,是沈沐陽發的微信消息,言辭誠懇、避重就輕的為下午的事情道了個歉。
【沈沐陽:小言,下午的事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這些天我和朋友投資了一家證券公司,眼見著稍微有點起色,我哥暗地裡下了幾次黑手,公司現在半死不活的,還背了外債。最近太累了,做事沒動腦子,你彆放在心上。】
一句輕飄飄的太累了,把事情都給蓋過去了。
不過證券公司……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原書裡沈沐陽就是靠著一個皮包公司從原身那裡拿到了大額投資,直接導致朝興資金鏈崩盤。
“對了,沈沐陽那邊……”
鬱言關掉手機,沒回消息,“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我也不想和他有什麼接觸。”
想起那條消息,他又補了一句,“兄弟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音剛落,對麵的沈煜琛突然抬眸,黑沉沉的眸子如無波的古井,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杯酒最終還是沒有沒有敬成,鬱言拿起桌上的半杯乾白,舉杯示意,一飲而儘。
或許是上位者的通病,亦或者是先前和沈沐陽的聊天內容被聽到了,鬱言總覺得沈煜琛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審視。
思及此,鬱言想好措辭,正準備開口,就見沈聿銘身子微微前傾,似乎是有話要對他說。
“你對沈聿銘很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