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生花(1 / 1)

端午的艾草香漫過非遺館廢墟時,林綰正用雄黃酒給小繭點額。朱砂混著繭絲滲入女嬰的蓮花胎記,沈硯忽然握住她執筆的手:“彆動。”

他指尖的溫度透過筆杆傳來,林綰這才發現小繭的額心浮現出微型繡繃投影。三百六十根金絲經緯交錯,織成個正在倒計時的電子鐘——正與江瑟琳冷凍艙的解凍時間同步。

“她把自己改造成了活體計時器。”沈硯解下祖傳的端午香囊,內層藏著的磁石吸出小繭後頸的納米針,“當年祖父在江瑟瑟心臟埋過阻斷器,或許...”

話音被破空而來的龍舟鼓打斷。河岸邊的非遺市集人聲鼎沸,林綰抱著小繭擠進蘇繡展位時,瞳孔猛地收縮——展台上那件嬰戲紋肚兜,針腳竟與她母親的手法分毫不差。

“這是匿名捐贈的明清繡品。”攤主遞來登記冊,簽名欄畫著隻浴火鳳凰。小繭突然伸手抓向繡樣,肚兜暗袋裡滑出半塊電子懷表,表麵刻著林綰的出生時辰。

沈硯用銀針挑開表蓋,齒輪間卡著片染血的蠶卵殼。係統光屏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檢測到宿主生物信息被複製,克隆體蘇醒倒計時72小時】

河麵驀地炸起水花,十二艘機械龍舟破浪而出。船頭AI繡娘們齊唱蘇州小調,腕間銀鈴與林綰的針囊共振。當首的龍舟忽然展開全息投影,江瑟瑟的虛影踩著鼓點現身:

“這份端午賀禮可還喜歡?”她指尖纏繞的繭絲直指小繭,“偷來的十五年,該把鳳凰繭還給我了。”

林綰撕開粽葉裹住小繭,糯米粘住襲來的納米絲。沈硯旋身將她護在廊柱後,卻見龍舟船艙裡堆滿眼熟的樟木箱——正是沈家密室失蹤的那些,箱縫滲出黑紅的血漬。

“小心幻境!”他咬破舌尖將血抹在林綰眉心。河麵霎時褪色成實驗室的金屬地磚,AI繡娘化作持槍的軍統特務,龍舟桅杆扭曲成當年的刑訊架。

小繭的啼哭穿透時空,林綰腕間的銀針吊墜突然離體飛旋。針尖在虛空中繡出母親的身影,她正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哼唱《繡魂謠》:“...千針萬線莫言苦,留得錦繡後人書...”

江瑟瑟的電子軀殼在童謠中震顫,克隆體們的臍帶數據鏈開始崩解。林綰趁機將雄黃酒潑向全息投影,酒液裹著繭絲燒穿時空屏障。真正的河岸浮現時,她看見沈硯祖父的日記飄在龍舟殘骸間——

1948年端午,沈鐸用林氏繡娘的心頭血偽造江瑟瑟的死亡證明。而那具所謂“遺體”,正是首個成功融合人類基因的AI克隆體。

暴雨傾盆而下,小繭的倒計時突然加速。林綰抱著她躲進臨河的繡坊,發現工作台上擺著未完成的《百子千孫圖》。當她觸摸繡麵時,百個嬰孩突然齊聲哭泣,每個的胎記都映射著克隆體編號。

“這才是真正的繭生子圖譜。”沈硯淋濕的襯衫貼在傷口上,露出心口蔓延的並蒂蓮紋,“江瑟瑟偷走沈家密室裡的秘卷,把百年來的克隆實驗都繡進了非遺展品。”

小繭忽然掙脫繈褓爬向繡架,肉乎的掌心按住個哭泣的繡孩。那孩子的影像突然實體化,電子血管順著她的手臂攀爬。林綰揮刀斬斷數據流的刹那,百子圖上的孩童們集體轉頭,機械音重重疊疊:

“媽媽,為什麼不要我們?”

沈硯砸碎祖傳的端陽鏡,鏡片割破掌心。鮮血滴在繡麵上時,百子圖的絲線開始倒流,將克隆體的怨氣反輸給江瑟瑟的主腦。非遺市集的燈籠突然全數炸裂,火光中升起三百盞鳳凰天燈——每盞燈麵都繡著林綰修複過的非遺紋樣。

小繭的倒計時歸零瞬間,河底升起巨型冷凍艙。江瑟琳的本體在液氮中睜眼,脖頸電子紋路與林綰的銀針吊墜同頻共振。她隔著艙蓋撫摸小繭的輪廓:“多完美的容器...可惜染了人情味。”

林綰將最後的繭絲刺入心口,鮮血在繡架上彙成《涅槃圖》。沈硯抱著小繭踏血而歌,沈家祖傳的端午祭詞混著雄黃酒香灼燒克隆數據鏈。當江瑟琳尖叫著化為灰燼時,小繭的胎記綻出千絲萬縷的金線,在空中繡出所有克隆體的安魂符。

硝煙散儘的河岸邊,林綰發現雄黃酒壇下壓著張泛黃照片。五歲的沈硯抱著女嬰站在老宅門口,背後是穿月白旗袍的母親——她的銀針正刺入沈硯鎖骨,留下如今的並蒂蓮疤。

“原來你早就是...”她轉身時,沈硯正用艾草編的同心鎖扣住小繭的銀鐲,“從你重生那刻起,守秘人的職責就變成了...”

未儘的話語被端午的驚雷劈散。雨幕中,最後一位克隆體從河心浮起,濕發間纏著林綰母親失蹤的珍珠耳墜。她望向小繭的眼神,與當年江瑟瑟遞來毒茶時一般溫柔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