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宴乃是皇帝賜宴,隻要是殿試考中的進士們皆被邀請入席,與景祐帝、高官大臣們同飲禦酒,看宮廷樂師奏歌起舞,遊園賞景。
不過景祐帝政務繁忙,隻說了幾句場麵話,意思意思的待了一會兒後就擺駕離開了。
景祐帝一走,謝歡、楚豐朗三人、袁丘作為倍受關注一甲前三,自然免不了應酬。謙遜端著酒杯一個個官員敬酒過去,又同其他進士共飲幾杯後,謝歡才輕吐一口氣,回了位置坐下。
“楚兄、謝兄,日後你我三人就是翰林院同僚,還望多多包涵。我敬你們一杯。”袁丘手持玉杯一飲而儘。
謝歡同楚豐朗相視一眼,眼中帶笑,一同斟酒舉杯,好不痛快。
景祐帝於大殿上分彆授了楚豐朗翰林院修撰、從六品,謝歡、袁丘翰林院編修,正七品的職位。
彆看職位不高,但在大瑉朝能做到官至一品的文官,向來都是翰林院出身,比如說在朝中受文官敬仰的譚太師、楚太傅以及穆太保皆在翰林呆過一陣子。
“誒,謝侍郎,令郎真乃人中龍鳳。謝六郎年不過十八,竟一下場就奪得了探花。後生可畏啊!你有這樣的兒子,真是大幸啊!”戶部右侍郎高聲誇讚道。
“哪裡哪裡,”謝如斂臉都快笑開花了,假意謙虛道:“六郎雖平日裡讀書刻苦,但此次能得一甲前三運氣很是不錯,謬讚謬讚了啊!”
沒錯,瓊林宴謝如斂也被邀請了。
眼看著謝歡名頭打響,眾人紛紛過來恭賀謝如斂,許久沒在同僚裡出過風頭的謝如斂也總算是成了一回焦點。
待瓊林宴結束,謝歡與謝如斂一同坐上馬車回府。
一路上謝如斂想說什麼,卻又怕被人聽見,一直憋著回到府裡,他才痛快道:
“我兒,你今日可真是讓爹大出風頭!”
謝如斂喝了五分醉,他用力的拍了拍謝歡的肩頭,感慨道:“還是老夫當年眼光獨到將你送去做了煜王伴讀,否則你哪能有今日!”
謝歡沒好氣的將謝如斂的手拂了下去,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說:“那是你兒子我自己努力!不然你看同樣是做伴讀怎麼其他人沒能考上狀元、探花!”
“這倒是。”謝如斂嘿嘿一笑,一點沒個做父親的靠譜樣。
“入了翰林院好啊,歡兒日後你上進些,官途定然比老夫更加順暢。”
謝如斂感慨道,他本是寒門出生,能做到侍郎已經算是家中祖墳冒青煙了。可如今謝歡一來就進了翰林,往後隻要謝歡有點政績,加上三皇子幫持,想來一定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他老謝家,日後還能更上一層樓。
謝歡受不了的讓下人把謝如斂攙扶回主院,對前來迎接的袁氏道:“母親,父親喝醉了,你且讓人給他好生擦洗一番。”
“我曉得。”袁氏喜不自勝的朝他恭賀道:“六郎今日累著了吧,趕緊去歇息。如今是探花了,我多放了些人在你院子,有事隻管吩咐他們去做。”
謝歡:“好,多謝母親關心。”
從主院離開,謝歡去了謝蘇、虞清瀟的院子,他們同住一個院子。
謝柔、謝渺、謝庭三人則早已嫁了出去,餘了個謝蕊年中也已經定好了日子。
甫一踏進二人的院子,謝歡就瞧見虞清瀟不停往院外瞧的眼,在看見謝歡時,虞清瀟眼睛明顯一亮。
“謝歡,你總算是回來了。”謝蘇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石凳上,拿起酒杯遞給他,不懷好意道:“快喝,快喝。”
虞清瀟動了動鼻子,問道謝歡身上的酒味,趕緊攔下謝蘇,道:“蘇哥哥快彆讓歡哥哥喝了,他身上好重的酒味,應當已經喝過不少了。”
“沒事。”謝歡輕笑著接過謝蘇的酒,道:“一杯還是能喝。”
見謝歡爽快的喝了酒,謝蘇高興道:“爽快!”
“歡哥哥,快來坐。”虞清瀟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謝歡剛坐下,就聽見謝蘇說:“謝歡你這探花考的好呀!今兒母親都沒罵我,我看你遊街回家,一見母親和顏悅色的模樣還道她是中邪了咧!”
謝歡挑眉:“這與我有何乾係,莫不是母親已經看開了,懶得催你出嫁。”
“不是的。”虞清瀟小聲替袁氏辯駁道:“義母是想著能給蘇哥哥談門更好的親事。”
謝蘇已經二十三了,在大瑉算得上是大齡哥兒了,袁氏每日都為了給謝蘇談門好親事而頭疼。現下謝歡成了探花,入了翰林,袁氏考慮的親家自然又能提高一個門檻。
說起家人這事兒謝蘇就頭疼,他支著下頷,抱怨道:“也不知母親作何整日總想將我嫁出去,多個人在家中孝順她不好嗎?謝歡,以後母親要是趕我出門你可要收留我。”
虞清瀟看著謝蘇的無奈樣,捂嘴悄聲笑了笑。
謝歡:“……母親趕你出門我如何收留你,我也沒有自己的府邸。”
“嘿嘿。”謝蘇奸笑兩聲,眼神在謝歡和虞清瀟二人身上轉了轉,打趣道:“娶妻了不就能自立門戶,清瀟你……”
“蘇哥哥!”虞清瀟惱道,一張臉羞得通紅,他兀的站起身,朝二人道:“小廚房裡我給歡哥哥燉了雞湯,想來快好了,我去看看。”
說罷也不看二人反應,慌亂的跑走了。
待虞清瀟的背影消失在二人視線裡,謝歡皺了皺眉,同謝蘇道:“三哥,你下次彆在清瀟麵前亂說話,我與清瀟隻有兄弟之宜。”
謝蘇不解:“清瀟長得乖巧可人,且脾性溫和,做妻子再好不過。況且你們知根知底有什麼不好?”
“你知道母親明裡暗裡一直在撮合你二人嗎?”
謝歡有些頭疼,“是,但我與你說過我不喜歡男子——”
“但是清瀟是哥兒呀!”謝蘇打斷道。
謝歡:“……哥兒也一樣,我隻喜歡女子。”
雖然已經在大瑉呆了十幾年,謝歡已經接受了哥兒能夠嫁人生子的事,但是能接受的基礎是彆人娶哥兒,放在他自己身上,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娶一個男人。
畢竟哥兒與男子外表無甚差彆,即便是容貌、身體更加柔軟些,但是男人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少。
他接受不了。
“好吧。”謝蘇撇了撇嘴,哀歎道:“那看來我得勸母親早日給清瀟另覓良婿咯,你兒子是沒有指望了。”
今日他還用謝歡不喜哥兒的借口替謝歡拒絕了一個心思不良的小哥兒,回來清瀟問起謝歡是不是當真不喜歡哥兒時,他還說隻是隨便說的胡話。
哎,現在看來,清瀟當真是沒有機會了。
謝歡:……
拿起扇子在謝蘇額上敲了一記,謝歡沒好氣道:“你一天天的可少添亂吧。”
謝蘇捂著額頭,瞪他:“沒大沒小!”
眼見著兩人互不相讓,摩拳擦掌之時,虞清瀟端著一盆雞湯,邁著小碎步快速走來。
將雞湯放到石桌上,虞清瀟將雞湯舀進碗中遞給謝歡,眼含憧憬,甜甜的說:“歡哥哥,來嘗嘗我做的雞湯,我特意找劉嬤嬤學的。”
看著虞清瀟眼中的愛慕之意,謝歡強笑兩聲,裝作看不見一般結果雞湯喝了兩口,若無其事的評價道:“好喝,清瀟手藝進步不少。”
“哎喲喲。”謝蘇陰陽怪氣道:“清瀟,快給我也盛碗湯喝喝,我嘗嘗你手藝進步了多少。”
謝歡:……
虞清瀟雙頰發燙,忍著羞意給謝蘇盛了一碗。
謝蘇囫圇吞棗般喝完,咂了咂嘴說:“滋味的確不錯,怪道有些人拒絕彆人的心意,還要厚著臉皮喝呢。”
謝歡捏著手裡空碗,怒目瞪向謝蘇得意的嘴臉:……我恨!
-
煜王府,豐寧院。
“薛時堰,你說我要怎麼拒絕清瀟才能讓他不傷心呢?”謝歡半躺在美人榻上,一臉憂愁的問旁邊神情冷酷,翻看信件的薛時堰。
翻動信件的手頓了頓,薛時堰將手中的信紙放在案桌上,轉頭認真看著謝歡道:“你何時如此猶豫了,直接拒絕便是。”
“不成。”謝歡坐直了身子,同薛時堰解釋道:“你不知道清瀟弟弟很小就來我家了,他父母都去世了,唯一的一個姐姐在六年前離開謝府後就失蹤了,我們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人。”
“清瀟現在敏感的緊,平日裡行事謹小慎微總怕招惹了府裡的人,就在我麵前還有活潑些,我不想傷了他的心。”
謝歡是個心軟的人,薛時堰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你且將他姐姐的名諱、生辰、樣貌告訴我。”薛時堰突然道。
話題轉的太快,謝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懵逼的“啊”了一聲。
薛時堰耐心的重複了一遍,頓了頓解釋道:“你若是覺得他可憐,我想法子試試能不能將他姐姐找回來,日後他有了姐姐疼愛,也省得你這個當哥哥的總是費心。”
謝歡:“……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謝歡嘟著嘴,同他道:“好歹我也是清瀟的半個親哥哥,哪有什麼費心不費心的說法。”
薛時堰冷漠看他,忽而冷笑道:“他若將你當做親哥哥就不會想嫁給你了。”
謝歡:?
謝歡惱怒的覷了薛時堰一眼,從美人榻上起來,走到薛時堰旁邊坐下,雙手扯著他的俊臉,不開心道:“你這人,怎麼現在越發不會說話了!”
待謝歡出了氣,薛時堰微微避開頭,眉峰隆起,顯然心情不太美妙。
“好啊,笑話我你還生氣了。”謝歡拿過他桌上的信紙垂眼看去,一邊說:“薛時堰,你現在真是越發不講道理了。”
“咦。”謝歡看著信紙上的內容,貓眸大睜,驚訝道:“薛明軒要回來了?”
薛明軒半年前被景祐帝派去江南地區徹查民間私鹽之事,沒成想居然這麼快就回來。
“對了,”謝歡問道:“你此次歸京,陛下可有交代什麼?是留在京城還是要繼續外出曆練?”
薛時堰道:“留在京中,父皇讓我協助管理六部事宜。”
太子分明就要回來了,緣何輪得到薛時堰管理六部,謝歡蹙眉道:“陛下這是讓你來做出頭鳥?待薛明軒知道此事,還不得發瘋了。”
薛時堰:“譚家自從立了太子後,行事愈發猖狂,父皇想打壓他們氣焰,自然就得削弱薛明軒手中的權利。”
“可這不是讓你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了?”謝歡不滿嘟囔道:“薛陵鈺一直留在京中,陛下為何不讓他來製衡薛明軒。”
“慎言。”薛時堰將信件收了起來,轉移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去翰林院上職,可要將你調到刑部?”
翰林院去刑部並不算太難,謝歡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先不急,我準備一個月再去翰林院報到,至於職位我想先在翰林院看看什麼情況,過段時間再自請調換。”
薛時堰才剛協助管理六部,就讓他徇私給自己調換崗位,萬一要是被人當做了把柄,在朝堂上彈劾就不好了。
“好。”
既然謝歡想自己申請調換令,薛時堰也由得他,隻道:“既然官職一事不用我插手,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答應了你考上探花會送你一件東西。”
謝歡挑眉,揶揄道:“你不是說的考上狀元才有?”
薛時堰眉峰微動,輕聲道:“狀元郎同探花郎一樣,無甚差距。”
謝歡哼唧兩聲,擺了擺手,道:“不必你送我什麼東西,我現下什麼也不缺。”
頓了頓,他忽然貓眼微眯,莞爾一笑道:“若是你見著有好看的女子倒是可以給我介紹介紹。”
上輩子沒談過戀愛,這輩子謝歡內心有點蠢蠢欲動。
薛時堰身子僵硬一瞬,眼眸閃過一絲暗光,淡淡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