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疏朗自從回來後很是乖巧了些時日,雖然背誦速度依舊是三人之間最慢的那個,寫字也沒什麼進步,但是態度十足認真,謝歡覺著自己都比不上。
午時,三人打算回玄瀾宮吃午食。
走在宮道上,賀疏朗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高興道:“謝歡,還有三日放旬假,咱們終於能回去了。”
一旁的薛時堰聽了,臉有一瞬間垮了下去,捏著謝歡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他不動神色的覷了賀疏朗一眼後,插嘴道:“父皇說旬假後,再有十天就要過年了。謝歡,咱們再見就得是明年開春了。”
新年?
對了,謝歡終於想起來還沒過年呢!
哈哈,他要放寒假了!
臉上的笑怎麼也遮不住,謝歡眯著一雙彎月眼,開心的道:“嘿,還真是。咱們中間得有一個半月見不著麵了。”
“一個半月?”賀疏朗沒學過算學,對於一個半月沒有明確的認知。
“嗯嗯。”謝歡點頭,加重語氣道:“咱們要很久之後才能見麵了哦。”
一個半月對於半大的孩子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長時間了。
賀疏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撓了撓頭,傻笑著說:“沒事兒,等明年來了我給你帶東西吃。”
“嗯嗯。”謝歡歡快的應著。
謝歡完全不明白,臨近過年,他進宮讀書也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事實上,景祐帝完全可以等到明年開春之後再讓薛時堰上學。
但景祐帝偏偏連一個月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害得寒冬臘月,他們幾個小孩兒還要早起讀書。
心中吐槽了景祐帝一番後,謝歡完全被放假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一整日臉上都帶著笑,看得薛時堰心中發悶。
在宮裡的最後一天,謝歡跟著薛時堰、賀疏朗去見了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乃是賀將軍嫡親妹子,自少時起就與景祐帝訂親,兩人郎有情妾有意,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璧人。
然,因著景祐帝登基即位多虧譚太師助力,登基後更是受多方勢力掣肘,無奈隻得娶了譚太師之女立做皇後,才能穩坐皇位,把穩朝綱。
但宮裡隻要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實則良妃娘娘才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
詠梅宮。
“堰兒,疏朗,快著些進來。外頭冷,快來母妃這暖暖。”良妃娘娘端坐於雕花寶座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三人。
“姑姑!我又來看你啦!”賀疏朗像隻歡快的小狗朝著良妃娘娘跑去撲在她懷裡撒嬌。
薛時堰淡淡的喚了聲:“母妃。”
手裡牽著謝歡的手沒放,兩人一同走到良妃娘娘跟前。
良妃娘娘是個五官豔麗的大美人,繁複奢美的宮裝穿在身上將她襯托的更加美豔動人,隻見一麵就難以忘記。
見慣了寧玉淑溫柔小白花的長相,驟然見到良妃娘娘這樣容貌具有攻擊性的大美人,謝歡心裡莫名有些緊張,他放開薛時堰的手,有些無措的低頭,規矩行禮道:“良妃娘娘。”
眼神落在謝歡的身上,良妃娘娘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她伸手在謝歡的臉上輕輕捏了捏,溫聲道:“不必多禮,你是堰兒的伴讀謝歡吧。”
染了鳳仙花的指甲微微在臉上剮蹭,有些癢,謝歡不敢避開良妃娘娘的手,隻能艱難應聲道:“是。”
“長得的確乖巧可人,怪道堰兒總在本宮麵前提起你。”手指戀戀不舍的從謝歡臉上移開,良妃娘娘朝著身旁的大宮女吩咐道:“憐秋,去喚人送些茶果點心過來。”
這廂憐秋領了命令下去喚人,那廂良妃娘娘拍了拍懷裡賀疏朗的後背,將人趕到一旁坐下。
“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望姑姑懷裡撲,也不嫌臊得慌。”
“嘿嘿。”賀疏朗傻笑兩聲,爬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將謝歡從薛時堰手裡薅到懷中,良妃娘娘將謝歡抱在懷裡,頭往一邊的空椅上偏了偏,朝薛時堰示意道:“堰兒,你也快坐。”
手中驟然空了下來,薛時堰抿了抿唇,依言坐下了。
陷在良妃娘娘柔軟的懷中,謝歡一時間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他漲紅著臉,小聲同良妃娘娘商量道:“娘娘,我瞧一旁還有空椅,不若您讓我去那兒坐吧。我太重了,您抱著一會兒累了。”
“你能有多重。”良妃娘娘豪爽的抱起謝歡掂了掂,嚇得謝歡險些摔下去,但良妃娘娘手抓得很牢,並沒有意外發生。
就在謝歡鬆了一口氣時,聽到耳邊良妃娘娘用略帶著擔憂的語氣道:“莫不是堰兒宮裡的人平時虧待了你,怎地都沒有重量。”
謝歡:……
“母妃。”薛時堰不讚同的看向她,說:“小心將謝歡摔著了。”
良妃娘娘撇了撇嘴,謝歡聽見她小聲的嘀咕了句:“年紀小小,怎麼總是一副老頭做派。”
就在謝歡懷疑自己聽錯了時,聽見良妃娘娘溫聲道:“堰兒放心,娘手穩著呢。”
薛時堰對於他娘的手勁兒心中有數,聽她這樣說蹙了蹙眉並沒有反駁。
良妃娘娘看著懷裡的謝歡越看越喜歡,她向來喜歡兔子、貓兒類的小寵物,不過可惜許是賀家人身上的煞氣太重,每每一靠近,那些寵物隻恨不得能立即蹬腿死去。
而謝歡的容貌在她看來與貓兒簡直沒有區彆,一雙大大的貓眼,圓圓的小臉,還有兩頰腮邊的軟肉簡直都像是長在了她心上。
今日謝歡身上還穿著薛時堰特意給他準備的貂絨鬥篷,耳朵上戴著暖烘烘的兔絨耳帽,更是彆提有多可愛憐人。
克製不住的伸手在謝歡的下巴上撓了撓,良妃娘娘可惜道:“早些時候要是見到你,本宮該讓人給你備些衣裳。”
謝歡:……這母子倆到底什麼喜好,對打扮他這般感興趣。
“不用了,三殿下已經給我準備了許多衣裳。”謝歡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哦?”良妃娘娘懷疑的眼神落在薛時堰身上,問,“你是說,今日穿得衣裳都是堰兒給你準備的?”
“嗯。”
得到謝歡的答複,良妃娘娘倏地高聲朗笑:“不錯,堰兒眼光與為娘倒是一致。”
一旁聽了這話的賀疏朗不服了,高聲嚷道:“姑姑!你怎地不給我備些衣裳。”
“你這小子。”良妃娘娘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道玄瀾宮裡的衣裳是誰給你備的,還能是你表弟好心讓人給你準備?”
“嘿嘿。”知道良妃娘娘給他準備了衣裳,賀疏朗憨笑兩聲,高興道:“我就知道姑母對我最好了!”
薛時堰目光落在謝歡泛紅的臉上,對於自家母親陰陽怪氣的話語並未多做理會。
“娘娘。”
憐秋帶著幾名手拿精致碗碟的宮女進來,每個碟子上都盛著做工精致的糕點或冬日難見的果乾。
喚人將果乾、糕點放下,良妃娘娘頗得樂趣似的喂著謝歡吃著糕點。
薛時堰看得手癢,拿起茶杯喝了兩口,剩下的賀疏朗則是風卷殘雲似的將桌上的食物往嘴裡塞。
偶爾說一兩句小話,四人倒也稱得上是其樂融融。
從詠梅宮回來的路上,謝歡三人還瞧見了二皇子薛陵鈺的母妃—淑妃娘娘。
謝歡也是這時才知道,淑妃娘娘竟然是位哥兒。
與良妃娘娘豔麗的麵容不同,他麵色素淨,不施粉黛,眉目間籠罩著一縷輕愁,長身玉立,淡漠看人時倒也彆有風情。
兩方人相遇沒什麼風波,謝歡同薛時堰一起行了禮,淑妃娘娘草草客氣的問候幾句,便各自離去。
初見淑妃娘娘,謝歡覺得此人似乎太過沉默寡言了些,似乎在宮中並不快樂。但終歸隻是一次意外的見麵,很快謝歡便將此人拋之腦後。
第二日一早,謝歡收拾包袱回家。
薛時堰一路送他到了宮門,遠遠的謝歡、賀疏朗就瞧見了自家人的馬車。
瞧見賀府的管家站在馬車外等著,賀疏朗高聲喊道:“管家爺爺。”
隨即忙不迭的跟謝歡、薛時堰說了聲:“表弟,謝歡我先走了啊!”
“嗯。”
謝歡應了聲,臉上帶著迫不及待歸家的笑意轉頭對薛時堰道:“三殿下,我也走了。”
“好。”薛時堰情緒不高的說,“小心著些,待明年開春再見。”
“嗯嗯。”謝歡咧著一口小白牙,忽的伸出兩隻小爪子速度極快的在薛時堰臉上捏了捏,又在柳泉即將驚慌製止的時候把手收了回來。
薛時堰沒料到謝歡突兀的舉動,腦子難得的有些轉不過來,眼神有些呆滯。
“行了,我明年就回來了,三殿下彆不開心了。”謝歡勸道,“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沒見過的小玩意兒,到時候咱們一起玩。”
發現謝歡心裡還是想著他,薛時堰有些高興,常年板著的小臉露出點點笑意,努力抑製住逐漸上揚的嘴角,薛時堰說:
“好,我在宮中等你。”
“嗯呐。”
謝歡擺了擺手,跟薛時堰告彆後,邁著小短腿噠噠噠的朝他爹跑去。
賀將軍府的馬車早就離開了,謝如斂納悶的站在雪地裡,看著倆小孩兒告彆,說著說著,突然看見自己兒子居然大逆不道的捏了三殿下的臉。
嚇得他當然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三殿下似乎並沒有追究,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就看見謝歡顛顛兒的跑了過來。
“爹!”
許久沒見到渣爹,不得不說謝歡心裡有點想念了。
沒等腦中父慈子孝的場麵出現,謝歡就被謝如斂一把撈進馬車裡,隨即馬車以風一般的速度消失在薛時堰視野裡。
薛時堰:……謝侍郎很急嗎?
車廂內,謝歡東倒西歪的坐著,馬車跑的速度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好坐姿。正當他扒拉著渣爹的胳膊,要坐起時,倏地響起巴掌落在衣裳上的悶聲,混著的還有謝如斂後怕的怒吼:“誰讓你去捏三殿下臉了!虧得是沒什麼人看見,若是讓陛下知道了,你還想不想要這雙手了!”
謝歡:……